王朝懒得说我,在旁边看了我一眼,就抱起胳膊,等着我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来。
我干脆破罐子破摔:“肚子拉空了,吃一点不行吗?”
王朝睁大眼睛上下扫了我两眼,并没有说什么。
我绝望的想,连王朝都能纵容我一回,偏偏沈思没有……偏偏沈思不能。
快到晚上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收拾妥当。我的卡里已经没有了钱,上个月支付给沈思的五万块已经是我最后一点家当了。我不能没有钱,我不能养不起沈思,我不能让沈思再开小货车出去送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其实王朝说得对,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挣钱,那什么做不下去。更何况,王朝体谅我,他没找那种根本啃不下嘴的财主给我认识。
戏谑的想,赵思阳也不差,他跟沈思,连名字里都有一个字是一样的。
赵思阳约我吃饭的地方很豪华。他是一个很懂得如何利用资源的人。就好比一个人如果上身长,下身短,那他就绝对不会穿露脚踝的萝卜裤一样。赵思阳洋不起来,他就会找那些富贵的让人睁不开眼的中式酒楼请我吃饭。他绝不肯在晚餐点红酒、香槟亦或是气泡酒的问题上露怯。
鸡茸烩鱼翅和鸿运大龙虾压得我喘不上气。然而台面上还有半瓶五粮液等着我。
我捏着鼻子干了半杯。赵思阳很是满意的看着我。
他并不难看,长相很温和,温和里面又透露出一丝狡狯。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王朝很是识时务的找了个理由提前告辞。于是就换赵思阳凑我很近的坐下来。
酒过三巡,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
我扬起我被酒催的红透了的脸,看着他。
他一直只是把手放在我手上面,并没有过多的举动。这一点让我很是吃惊,我以为不用过多久,他的手就会慢慢滑下去,从大腿,再到大腿根,再往上……
吃完饭,赵思阳开着他那辆外形过分夸张了的玛莎拉蒂,说要送我回去。
我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
他有些错愕的问我:“我听说,你是没有女朋友的。”
我点头:“对。”
他忽然用一种理解和了然的眼神看着我:“那,下次见面,我来接你。”
哈!我要怎么说呢?长着这张脸的好处不胜枚举,他居然在那种黑灯瞎火的环境里,把我不愿意乘他的车被沈思看见,轻而易举的理解成了我对卖身这回事儿没有经验,我在害羞。
所以他也顺水推舟的跟我迂回。
吃不到的瓜才甜,舐不着的骚才勾引人。
我也顺水推舟的点头:“好。”
他在路上帮我拦车,直到送我上了出租车,他再离开。
坐在出租车上,我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两点了。
我还是没有忍住,掏出电话,打给沈思。沈思很快就接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刚刚烤鸡做好了,还是他又找到了什么新的乐子。
“要回来了?”他问。
我说是,然后问他:“你在干嘛?”
他在电话里打了个哈欠:“给你留门。”
“哦……我带钥匙了。”我说。
他在那边笑:“那我不留了……我睡了,一会你自己开门吧。”
“喂!”我在这边着急冲他喊:“你不要过分啊!”
出租车司机好奇的看了我一眼,我也没顾忌。
“好,我等你回家。”他说
我喜不自禁的挂了电话,那杯五粮液和龙虾鱼翅制造出来的恶心一扫而空。
沈思在等我。
“对象吗?”司机忽然问我。
“嗯,对象”我洋洋得意、恬不知耻:“就快结婚了,年底。”
我的幻想不用多久就会被打破。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王朝把我拉到片场跟所有演员熟悉了一圈之后就坐在折叠椅上开始打哈欠。不管他的工作是否繁忙,他总是一副没有睡好的样子。我缩回王朝的车里,等化妆师从片场的东面搭剧组的便车过来,拍定妆照。就在那段空闲里,我忽然又想起沈裕那天平白无故的那段警告来。
沈裕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或者说,他是懒得跟我多事的。
我不知道他那天打电话给我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有他的意思。
诚然,我是一个足够无耻的人。我对一切无耻的事情都抱有充足的好奇心。这导致了我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的心灰意冷。
我是没有告诉过沈思的。在那栋房子的一些角落里,我装过隐藏摄像头,它们代替了我的眼睛,让我想看见他的时候就可以看见他。
别笑。
你看,我的无耻一露头,你就开始哂笑了。
我终究没有忍住,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又把手机的摄像头软件拨拉出来。很快,我就看见沈思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吸着烟。他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慢慢吐着烟圈。
我就是这样的没有出息,我借着手机屏幕的黑边反光看见我笑容如同花痴的一张脸。
沈思轻轻翻了个身。打火机被他从茶几碰到地上,他努力伸长手指,勾了勾,然后把打火机重新放回茶几。
然后他从茶几上顺手拿了一本书,坐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起来。
我对着手机屏幕就嘿嘿的笑出了声。
原来偷窥是这样有意思,原来我这么喜欢他,就算我什么不做,就这样看着他,我也能出神的看上一下午。
我没有看多久,王朝见就从椅子那边跑过来,朝我瞧着车窗玻璃:“化妆师过来了,出来吧。”
我从车里钻出来,依依不舍的和手机屏幕里靠在沙发上看书的沈思告了个别。
化妆从来没有如此煎熬过。
我不停的抠着手指,直到拇指被我抠破流血,王朝去跟后勤组那边要创可贴,我才停下来。后来想起来,其实人对命运是有预感的。
化妆到一半的时候,现在正在拍的B组演员服化又出了问题,这边化妆师被叫去了,我才有时间又把手机摸出来。
沈思已经不在画面里了。我把各个摄像头都看了一遍。
沈思不在家。
我局促的想,或许他是去买烟了。
坐在板凳上等了太久,我感觉脸上刚扑的粉干到起皮,好像镜子里的脸马上就要糊成一团。王朝躲在外面树荫下抽烟,并不管我。于是我也躲到化妆间旁边的更衣室去打电话。
沈思接电话快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你在干嘛?”我问。
“在家。”他说。
我几乎快冷笑出声:“是吗?”
“是啊。”
尴尬的停了一会儿之后,沈思终于好脾气的重新开了口:“怎么了?今天不顺利吗?”
“没有。”连我都觉得我现在冷冰冰的,像是在冷藏仓库冻了40年的死猪肉。
“那好,你忙吧。”他挂了电话。
那种不好的预感让我快要发疯了。我就是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我就是知道不对。
沈裕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找我的。
我从更衣室中间横放的会议桌上,胡乱抽了几张卫生纸,就往脸上擦。我往外走的时候,王朝忙不迭的跑过来拉我:“干嘛啊!不就叫你等一会吗?你这样找死你知道吗?你才混成什么样啊!你注意点口碑形象行不行!”
我说,我要回家。
“你什么毛病啊!你天天在家蹲着,有戏拍戏,没戏你在家我说你了吗?”他还在絮絮叨叨的。
“我要回家!”我冲他喊。
“你……”
“我要回家!!!”我确定这一嗓子几乎这半边的工作人员都能听到了。
王朝把手上烟头狠狠一摔:“有本事你自己走。”
我没本事,我当然不可能自己走。事实上,那些人只是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就继续工作了。他们在剧组的时间比我长得太多,太明白越是我这种小演员,越喜欢给人找麻烦以此来提升存在感。
于是我又十分萎靡的回到化妆间,等待化妆师来收拾我脸上的残局。
坐在那张已经露出座位海绵的折叠椅上,我绝望的想,我要失去他了。
眼泪顺着脸留下来。我看见我脸上的粉被眼泪冲出一道沟壑,像是化掉的冰激凌一样狼狈不堪。
化妆师回来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片场每天都在上演悲欢离合,她每天光是修补眼泪冲出来的痕迹,都有七八回。哪一次能被算作是真情实感,哪一次又不能被算作是真情实感根本没有依凭。
等到我晚上回家的时候,沈思已经回家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他对我变得有些殷勤。
我把钥匙插进门,他就跑过来给我开门。
我更加不安的想,也许他今天出去不只是去开他那辆小货车了,送那些不该送的货,也许还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我偷偷的看了一眼他丢在茶几上的香烟,有七八支零散的塞在烟盒里。
哦,那就不可能是下楼买烟了,他从来都是抽完一包再买一包的。那是他最近始终贯彻的懒癌拖延戒烟法,就看懒劲儿和烟瘾谁更大。
家里飘散着一股咸板鸭煨黄豆的香气,我想,我再等等,再等五分钟,我才跟他吵架。就让我跟他再好五分钟。
我坐在沙发上等那五分钟过去。
沈思脸上还是无知无觉的毫无动容。他坐在我身边,又随手拿起一本小说,随便翻开一页颇有乐趣的看了下去。
“你去哪了?”我终于忍不下去了。
“我在家。”他看了我一眼。
“你根本不在家。”我斩钉截铁、雷厉风行的态度如同第一批入队的少先队员检查别人是否佩戴红领巾。
沈思忽然就松口了:“对,我是不在家。”
“我……你……”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招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连逼问的流程都想好了,他怎么这么快就妥协了,这速度让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法问了,我忽然希望他能再负隅顽抗一会儿。
“你猜我去哪了?”他眯起眼睛笑着看我。
“去哪儿了?”好的,他又牵着我的鼻子走了。
他停了一下,看着我:“不过还是你先说说看,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
“我……”我张口结舌,我没有想好关于我在家里装摄像头的说辞。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呢?”他笑着看了我一眼:“我不问你,你也不问我,这样不好吗?”
“不好。”我立刻否认。
沈思叹着气,妥协的问我:“我告诉你一件,你也告诉我一件,公平一点,好吗?”
“好。”我点头。
“那我选择说遗产的事情,你听吗?”沈思问我。
“听。”
“我大概二十左右的时候就知道遗产继承的事情的。差不多我们三个都是这个岁数知道的。我爸他说他决定公平一点,不要因为自己喜欢谁,就断了其他人的机会。所以他决定选出我们三个里面最有人望的,大家都认同的那个人来继承全部的财产,剩下的两个人也能分到这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只是以后未免要看上位的人脸色了。方法也很简单:我、沈谊和沈裕,每个人手上都有一票,这一票不能投给自己,也不可以弃权。也就是说,我这一票只能投给沈裕或是沈谊;沈裕也只能投给沈谊和我;沈谊也只能在我和沈裕之间选择。那么你认为如何投票才能利益最大化呢?”沈思靠在沙发上,笑着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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