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两人靠在一起看车照,刘斌又发了一份详细说明,两人研究了半天,都觉得性价比挺高。
“等你出院了咱一块儿去看。”徐北说。
“不是说只剩一辆了吗,”南星看着他,“别等我出院了,你有空就过去吧,万一被别人买了。”
徐北有点儿犹豫:“我想跟你一块儿去。”
“我知道,”南星笑着看他,“这不是怕耽误事儿吗。”
徐北叹一口气:“行吧。”
“首付是四万?”南星说,“你钱够吗?”
“差不多吧,”徐北想了想,“我爸妈毕业的时候给我留了一万,再加上四年的奖学金,差不多就这个数。”
“你还有奖学金?”南星笑了,“我还想说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我好歹也算个小学霸,”徐北也笑了,“你的先留着,月供还不上了再说。”
“好。”南星捏了捏他的手。
沉默了一会儿,徐北大拇指在他手背上蹭着:“就是不能第一时间带奶奶兜风了。”
“她回来的时候我们开车去接她。”南星说。
徐北眼睛亮了亮:“这个没问题。”
晚上查房的时候医生进来叮嘱他们第二天要做的检查,走的时候问徐北:“你今晚陪宿?”
徐北还没来得及出声,南星就说了一句:“不陪,他一会儿就走。”
“行,”医生两手插兜里,点点头,“我就在一楼门诊,有事让护士传个话,十二点之前我都在。”
“那十二点以后呢?”徐北有点儿担心。
“十二点怎么也该睡了吧。”医生无奈地说,“不睡也得睡,不然影响伤口愈合。”
“也是。”徐北想了想说。
医生冲他们摆摆手走了,徐北把床头放下去让南星平躺着:“陪一晚上也没什么。”
“你明天还上班,”南星摇摇头,“早点回去睡吧,都有黑眼圈了。”
“真的吗?”徐北摸了摸眼眶,严肃地说,“改天用你的面膜敷一敷。”
“面膜不管黑眼圈,”南星笑了,“化妆品可以,明天起来打个底,再拿粉扑一扑……”
“闭嘴吧,”徐北乐了,“给你个竿子你还能窜上天了。”
徐北一直墨迹到十一点才走,出了门发现果真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好在南星有先见之明,把家里钥匙留给了他,他那边儿要打车过去不说车费,等到了都得一个小时以后了。
他直接拦了辆车回胡同,一整天精神都挺紧张,洗完澡跟南星发微信,发到半截就睡着了。
第二天回事务所,一路走过去认识不认识的都笑着跟他恭喜发财,徐北感觉脸都快笑僵了。
“徐哥哥,”小陈瞅着他走过来,捏着嗓子说,“你火了你造不。”
“去你的。”徐北笑着锤了他一拳。
他打开电脑,习惯性往老任办公室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昭示着主人还没回来,他突然觉得感激。
不管是赵老还是老任,能遇到这样的领路人,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之后两天徐北接电话接到暴躁,不是猎头的就是诚心挖角的,还有一些不知从哪里搞来他手机号的热心市民,接起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通骂。
虽然社会争议很大,但在业内,他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一炮打响。
事务所的合伙人专门为他开了一次会,问他对以后有什么想法,徐北板着脸,一顿长篇大论的安抚,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
因为是局部小手术,南星第二天检查完就拆了线,第三天医生就通知他可以出院了,早上徐北请了半天假,帮他收拾东西。
南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胸前平坦一片,徐北啧啧打量了半天。
“想说什么?”南星瞄着他。
“看着瘦了一个号,”徐北说得挺认真,“还显小了。”
“哪里显小了。”南星很不满。
“不是说胸,”徐北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笑着说,“现在看着……感觉像个孩子。”
南星去厕所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发现是衣服撑不起来了,顿时对徐北的逻辑感到无语。
徐北收拾好东西就跑到楼下办手续去了,南星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豆浆一边刷微博,兴致很高地翻着那些分析案子的文章,但凡提到徐北的都要点开看一看。
手机屏幕这时候顿了一下,弹到了来电页面,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皱眉看了一会儿,接起来喂了一声。
那边是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小南,是我。”
南星的心猛地沉下去,他慢慢把豆浆放回桌上,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过了很久,他低声说:“周先生。”
“找个时间见一面吧,”周桐说,“我有话对你说。”
42
把南星送回家,徐北就回事务所去了。
最近指明他代理的案子很多,上面还问要不要给他配个助理,他感觉还能应付,就推掉了。
按照老任的说法,这算是彻底单飞了。
老任第三天准时回来,徐北一进大厅就看见她办公室的门开了,虽然只是虚掩了一条缝,但猛地看见那扇门不再是紧闭着了,他突然间有点儿感慨,觉得那扇门还是开着比较顺眼。
他走过去抬手正要敲门,然后听见老任在里面打电话的声音。老任一改平日公事公办的语气,听着有些激动,声音也很大,怒气冲冲跟电话里的人吵嚷着。
徐北要走开的脚步顿住了,他从门缝里望进去,老任背对着他靠坐在桌沿上,对着手机说:“现在还没查清楚,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太下作了吗?”
下一句直接低吼了出来:“是,我没有你所谓的魄力,我他妈就是个律师,不是商人!”
老任说完转回身,手机被啪的一声扔在桌上。
徐北赶紧往一旁闪开,暗搓搓回了自己位子上。这会儿进去那可不是时候啊。
不过老任这样太少见了,不知道电话那头是什么人。
他皱眉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何慧的脸。
中性笔在指间转了一圈,他回忆那份偷看过的文件,内容还能记得一点儿,如果真是何慧,两人这是在周桐的事情上出现了分歧?
正午的阳光很好,刮过脸上的风带着凉意和秋天特有的干燥,枣树叶子开始落了,倒是菊花还开得热闹。
南星坐在花坛边上,眯着眼望了一会儿秋高气爽的天空,又慢慢环顾了一圈院子。奶奶的房门闭着,没有电视声传出来,院子里静得不可思议。
他给花盆里的植物浇上水,然后慢慢走回房间,打开热水洗澡。
临走时医生说近期最好不要让伤口碰水,但在医院的床上躺了三天,他感觉再不洗洗就臭了。
伤口还有点儿疼,但不影响正常的动作,吹完头发南星用毛巾把镜子上的水汽揩干净,里面倒影出自己的身体。
他对着镜子摸到肋边的伤口,开刀的位置跟之前的伤疤重叠,但更长更深了,大约是泡了水,伤口有点儿红肿,还有点儿痒。
没有了。
从十五岁起就背负着的东西,没有了。
如果所有承受不起东西做一场手术就能摘掉,该有多好。
本来是件高兴的事,但周桐出现的时间太凑巧,让他接起电话的时候没来由一阵害怕。
好像自己一直被盯着,好像周桐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姿态,看他徒劳地折腾。
刚离开周家那两年,每换一个地方,过不了几天周桐就出现在门外,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跟他说话。
南星认得那种姿态,周桐常常露出那样的表情,当他对一件事看似毫不在意,实际志在必得的时候。
那时候他才知道,周桐从没打算放他走,他表现出极大的耐心纵容他的任性,像之前很多次闹别扭的时候,在周桐眼里,这不过是两人之间的又一次小别扭而已。
南星索性在老城区的胡同里租了一个房子,那里破败陈旧,重要的是人多眼杂,还和房东老太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周桐来了几次之后果然放弃了。
“我会把你花在我身上的钱都还给你。”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
但周桐看他像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带着淡淡的笑意点头:“好。”
南星盯着他的脸,愤怒和窝火让喉咙紧绷绷发堵,费了好大劲儿把已经到嘴边的吼叫压下去,他笑了一下,平静地说:“周先生,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周桐注视他的眼睛,脸上仍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小南,你真觉得,你欠我的只有钱吗?”
南星的脸色瞬间惨白,周桐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手机不断响起微信消息提示,是他的校友们发来的,内容都是一路顺风去国外好好学习保重身体之类。
就在他离开之前,周桐刚给他办了休学手续,打算送他去法国留学。
他迅速换了手机号,同时他所有的银行卡都在一天之内被注销。从那以后,周桐没有再出现过。
南星走出卫生间,光脚踩在毯子上的时候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寒气,他从柜子里拿出帽衫穿上,头发扎成马尾,拿过手机就出门了。
和周桐约好的地方是他们以前常去的一家日本料理,人均消费挺高,所以店里平时没什么人。
南星推开门,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对他俯身鞠躬,做了个引领的手势,南星跟着她走到包厢门口,和服女人又俯身一鞠躬,退开了。
在原地站了几秒,他推开门,周桐正支起一条腿坐在桌前喝茶,抬头看了他一眼:“来了。”
南星屈膝跪坐在他对面,周桐给他添上茶,南星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
“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周桐若有所思地打量他的脸。
南星迎着他的目光:“你要跟我说什么?”
周桐推了一下眼镜,笑了:“很久不见,不想聊聊吗?”
“我还有事。”南星摇摇头。
“什么事?”周桐慢腾腾地喝了一口茶,“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医院么?”
南星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南啊,”周桐没接他的话,目光慢慢下移落在南星胸前,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你比我想得更坚强,不愧是我养出来的孩子。”
南星面无表情看着他。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周桐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叠文件递给他,“这份东西,只要你签字,你欠我的就算全部还清了,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南星看着他,很久才接过来,扉页上是股权转让协议几个黑体大字,他翻开第一页,只看了一眼就猛地抬起头:“你利用我的身份?”
“怎么能说是利用呢,”周桐叹了一口气,“你难道没有想过,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吗?”
南星低头翻着文件,越来越快,他突然彻底明白了周桐想做什么。
“为了我?”把手里的文件扔到一边,他低头抑制住突然上涌的泪意,但出口的声音还是不免带着哽咽,“利用我的身份注册公司给你自己谋利,也是为了我?”
“那只是一部分,公司还是在你的名下,”周桐盯着他的表情,趁机握住他的手,“小南,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孩子,现在有人盯着我,我什么都不能做,只有你能帮我。”
“你一开始就知道,”南星慢慢抽回手,“如果事发,那个背责的人是我,你一早就做好打算了。”
“不,”周桐摇摇头,想要重新去握住他的手,但被南星躲开了,“如果不是何慧盯得太紧,我已经把这些都注销了。”
南星抹掉眼角的一滴泪水,抬头盯着他:“小琦呢,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她是我女儿,我不会丢下她不管,”周桐说,“如果她愿意,我可以送她去国外上学。”
南星盯着桌面上繁复的木质纹路愣了一会儿,眼眶又猛地红了:“我一直以为,我在你心里是有位置的,没想到头来,也只是个工具。”
“你对我很重要,”周桐沉默了一会儿,扫了一眼一旁散落的文件,“否则不会给了你那么多,连我女儿都得不到的东西。”
“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欠你的,”南星吸了吸鼻涕,很久才嘲讽地笑了一声,“既然你已经替我签过字了,我也没什么好说,希望你不要食言,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周桐看着他:“如你所愿。”
南星擦掉脸上的泪水,转身推门出去,脚步不停,一直走出料理店,直到走过了两条街才停下。
靠在一家废弃店面的拉闸门上愣了好一会儿,他慢慢认清四周的环境,突然意识到这里离周琦的学校很近。
还没到放学时间,他进了学校对面的一家奶茶店,要了杯奶茶对窗坐着发呆。
不知道坐了多久,渐渐有学生陆续从校门里走出来,穿着清一色的校服。南星出了奶茶店,走到路边给周琦打电话。
没一会儿一个背着书包的身影从马路那边跑过来,在他面前停下了:“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来看看你。”南星笑笑。
“看我有没有在学校上课?”周琦翻了个白眼。
南星抿嘴笑了笑,看着她:“作业多吗?”
“多,但是我不写,”周琦满不在乎地说着,往校门方向看了一眼,当先走到前面,“我们去哪儿?”
“你要是不写作业的话,”南星说,“晚上带你去酒吧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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