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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吹了声口哨，挑眉道：“呦，还挺痴情。”
“行吧，我带你去见她。”歪着头拄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宾拍了拍手，答应他了。
吟风捂脸叹气。
“不过我只是带你去见她，不能为你说话啊。她要是真的不理你了，不愿意再见你，你立马就走人。而且出去之后千万别对人说起竹林，要不然你会被怎么怎么样我就不能保证了。”宾转头看了吟风一样，他知道吟风在担心这个问题。
“好，我答应你。”那个男人直起身子，答应得干脆。随即就朝宾的方向走过去。
“……诶诶，别动！对，就是这个距离。你别离我太近，别让我闻到你身上的味儿……离我远点儿啊。”宾一看到那人朝自己走过来，吓得连忙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
开玩笑，他要是离得太近没把持住，咔嚓一口下去给人血喝没了，木槿要是还喜欢这人，知道了还不得杀了他。
“那你和我来吧……”宾正要转身就走，忽然被吟风拉住。
“怎么啦？”宾奇怪地问。
吟风只是摇头，皱起眉头，看着宾很坚持地说：“人妖殊途，这样是不对的。只让他离开就好了。”
妖的寿命是无限的，而人类不过短短数十载。
吟风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木槿的打算。
不让她知道，接下来的一切事情就都不会发生。最好的结果就是把这个人劝走，那样以后木槿知道了也会彻底死心。
吟风怕木槿在这个人寿命将至或者去世之后，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让这个人自己走，和把这个人扔出去，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吟风肯定，木槿虽然看起来什么事儿都没有，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一旦她知道这个人来找她之后肯定会屁颠屁颠又跟着他回去。
这丫头重情重义得很，心软得厉害。
原本就是让杉木和木槿不来看到这个人就好了，哪知道宾来了之后还要带他去见木槿。
吟风开始暗自后悔，为什么要让一个小妖怪跑过去告诉宾他在哪里。
他没想到宾会直接过来。
就这么让宾把人带过去，要是不小心先让杉木看到，吟风不敢肯定这个人会活着离开竹林。
他既不想让木槿知道，又想保证这个人的人身安全。
宾看着吟风的眼睛，和他的碧绿色的眼睛不一样，吟风的瞳孔是黑色的，他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宾在心底问。
人妖殊途……
这四个字的意思，是不是说，人和妖要走的道路是不一样的，属于不同的种类，所以他们就不能在一起？
可是这又是谁定下的规矩呢。
宾忽然想起了自己还小时，听到的那个收养自己的吸血鬼对自己和赛斯说的一段话。
“……吸血鬼和狼人属于不同的物种，要想和人类在这片土地上共同生存下去，我们之间存在的东西只是战争，也只能是战争。”
“你们俩按照常理来说是不会存在的。你们的存在不是合理，是罪恶。”
“跑……跑到没人知道你们俩的地方去，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
他又想到木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那如果他和赛斯的存在是罪恶，那么这个孩子也是一样的吗？
那为什么还要同意把他生下来？
宾忽然背过脸去，吟风看不到他的表情。
“宾？你怎么了？”吟风有些奇怪宾忽然的变化，带着疑问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那到底什么是对的？”
因为这些人口中自以为的不对，他不得不和赛斯到处逃跑，他自己也不得不变成吸血鬼活下去。
成为吸血鬼，就意味着他的余生都要与黑暗为伍，看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到底会通往哪个结局。赛斯为了保护他让他陷入沉睡，但是他依旧害怕自己会在沉睡中不知不觉的死去，害怕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堆沙子，然后被风彻底吹散。
他现在连灵魂也没有，所以连下地狱的机会都失去了。
宾闭上眼睛遮住自己眼里的猩红。深呼吸了几下，尽力使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听起来还像往常一样。
他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吓到吟风。
他也怕木槿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你说人妖殊途，但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在我的记忆里，吸血鬼与人类、吸血鬼与狼人最终在一起的事情也没少发生，这么一想，那人和妖也一样可以吧？”
宾转身弯腰，把手搭在吟风的肩膀上，把头靠在吟风的胸口，不敢抬头，只能低头看着吟风腰上的衣带。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脑袋旁边，指着吟风心脏的位置。
宾的声音轻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你只是、在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罢了……”
吟风愣在原地。
*
一阵风吹过，吹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显得整个竹林安静极了。
吟风身后的那个竹子更加用力地抖动自己的身体，似乎是想要引起吟风的注意力。
注意到身后的竹子的动作，吟风回过神来，才发现宾早就已经带着那个人去找木槿了。
叹了口气，用手捂着眼睛，宽大的袖袍遮住了脸，吟风低头笑了。
宾刚才的话，又让他想起了一百年前的那个少年，那个总是神采奕奕，听到稍微一点好笑的事情就会夸张地哈哈大笑，总是和他在说反抗和救国的少年。
少年叫沈言，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的人类，到现在为止，也是唯一一次。
他让吟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然后在他的描述下，人类世界的一切一点一点的在吟风的脑海里清晰鲜活起来
……
“他们不过是把自己旧的思想强加在我们新一代人的身上罢了。”那个少年说。
“我是我自己的，不是别人的。我有自己的理想要实现，也有自己的道路要走。”
少年说到兴奋的地方，站了起来，绕着石桌走了几步。双手握拳，激动得几乎快要跳起来。
“……不仅要改，还要学。学习制度、学习文化、学习思想！这样国家才会强盛，我们才不会再被人欺负、被人奴隶！什么三纲五常，什么败坏风水，那都是借口，都是以前的、旧的！他们只不过是在把自己的旧的想法强安到别人身上罢了！到底什么是对的？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新的！新的制度！新的文化！新的思想！”
“那些总对我们说着不对不行的人，我要证明给他看，看看我们到底是怎么实现这些‘不行’的！”
……
“我现在，好像也成为他最讨厌的那类人了。”
吟风把手放下来，对着那棵现在已经安静下来的竹子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插播一下吟风和宾各自的回忆杀。
第6章 06、好后悔啊
吟风回到竹屋的路上，想了很多种可能。
可能宾带那个男人去见木槿，木槿马上就会和他回去，不顾杉木和自己的反对；或者可能宾冒冒失失地带着他先被杉木发现，然后被杉木拦下来，把那人扔出竹林。
但他万万没想到木槿竟然跑到了竹屋，等着他回来。
吟风推开竹屋的门，看着木槿坐在屋里，有些怔愣。
而木槿看到他，就立马站起来，眼眶同时也红了。
“别哭。”吟风一看不妙，顾不上疑惑，连忙把木槿又按回椅子里。
木槿看着吟风的脸，眨巴眨巴大眼睛，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没忍住，泪珠子啪嗒啪嗒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打湿了今天刚刚换上的衣服，印出了一片暗色。
吟风看着木槿这个状态，心里明白了九分。叹了口气：“你见到他了？”
木槿摇摇头，声音里带了哭腔：“还没……杉木先发现他的，和他在狐狸姐姐的洞外说话，我听见他们的说话声，狐狸姐姐就让我从另一个门跑出来了。”
说完，摸了一把眼泪，又开口补充，委委屈屈道：“是宾把他带过来的。”
吟风站在木槿旁边，用手抚上她的头，像是安慰。
有狐狸在，他暂时不用担心那人的安全了。
吟风算是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那边放心了，这边还需要他解决。
“你不想见他吗？”仔细斟酌了一下怎么开口，他说完就低头暗自观察着木槿的表情。
“也不是不想见啊……”木槿下意识反驳，面上闪过一丝挣扎，犹豫了一瞬，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最终破罐子破摔地无奈道：“我现在这样，怎么见啊？”
看着木槿的表情变换，吟风失笑，故意开起了木槿的玩笑：“难道孩子不是他的？”
木槿脸红了，撅起小嘴，锤了吟风一拳，力道很轻：“你说什么呢。”
吟风笑眯眯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话。
“我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挺丑的。”木槿两个食指又缠绕在一起，她低头玩着手指头：“而且、而且我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怀孕了呢，现在我变成这样，肚子这么大……该怎么说啊？”
吟风无语。
得，都这时候了，还在乎外表呢。看来是没什么事儿了。
“你先喝点儿水吧，眼睛都哭肿了，不更丑了？”他很想说几句话来安慰安慰木槿，但作为一只常年单身竹，遇到这种问题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先转移话题。
至少先让木槿情绪稳定下来，让她好好想想再说。吟风想。
木槿向来听吟风的话。听到吟风这么说，便乖乖地接过吟风递给她的杯子，将杯子里的水喝干净，也不哭了。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啊……估计他现在还在狐狸姐姐那里呢……”木槿喝完水，人也冷静了。想起自己刚才慌慌张张地从狐狸那里跑出来，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就跑到竹屋来找吟风了，完全是懵逼的。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她开始暗暗后悔。
她当时什么都没想，听到声音，整个人都懵了。心里只想到不能让那个人见到她现在这样，于是就这么跑出来了，把一人二妖扔在那里。
忽然，她一下子跳了起来，紧张地抓住吟风的胳膊：“他、他是一个人来的……杉木还在那里，杉木会不会杀了他？怎么办怎么办？”
吟风按住她，顺毛摸头发，柔声对她说：“你别急，狐狸不是还在吗？狐狸知道分寸的。”
“恩……”
听到吟风这么说，木槿抓着吟风胳膊的力气倒是更小了一些，不过依然没有放开。
吟风示意她坐下。
“他们现在不在狐狸那里了。”吟风能感觉到。
“你要回你那里吗？”吟风问木槿。
“他们去我那了？”木槿歪着头问。
吟风对她点头：“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见他，你可以先暂时呆在我这儿。”
木槿放开吟风的胳膊，在竹屋里走了几圈，暴露出她现在焦躁的情绪。
最终，她停下脚步，看向吟风，声音坚定有力：“我回去。”
“你想好了？”吟风皱眉。虽然刚刚宾的话点醒了他，但他还是有些不愿意让木槿和那个人类见面。
看着吟风的表情，木槿对着他，安慰性地微微一笑：“我也是个成了年的妖啊。不用担心了。我会对我自己的选择负责的。”
吟风又叹气：“我只是担心你将来会伤心。”
木槿走过去抱了抱他：“你看，我现在想抱你，中间还隔了个孩子。”
“他变老，我就陪他变老。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等这孩子出生，我还要继续照顾他呢。是个男孩子呦，我都感觉到了。”
*
“你就没啥说的吗？木槿走了啊啊啊啊啊。”杉木不敢置信地指着吟风，整个身体都激动得在颤抖，咆哮得都破音了。
刚才，在吟风把木槿送回山洞之后，木槿和那个男人见面。吟风除了当块儿背景板之外，就没发挥啥太大作用了。
只剩下他一只妖在这里竭力反对，以一敌四，实在是心累。
“我知道。”吟风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不去看杉木仿佛看见山崩地裂的表情：“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木槿和那个人类回去了，就在刚刚。
他和木槿一起回了木槿的山洞，那人类看到怀孕的木槿还有些不敢相信，紧接着，还没等木槿开口，他的脸上就浮起了那种即将要当父亲的欣喜的表情。
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吟风就算有天大的意见，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对阻止的话了。
木槿最终选择和那个人回去，这是吟风看到那个男人进入竹林就猜到的可能的结局。
“我去杀了那个人类。”杉木沉默了一会儿，低头闷声说。
“你想让木槿恨你吗？”吟风问。
杉木反击的话在嘴边停顿了一下，后又默默咽了回去。气势被消去了大半，但还是觉得不服气，死鸭子嘴硬：“那总比那个男人最后老了死了好吧？”
“你想到了，木槿肯定也会考虑到。”吟风接受事实，转而开始劝杉木
但是木槿还是选择和一个人类相爱。
“她和我说，她不会做傻事。她应该自己也想好了。”
“木槿说她生下孩子之后还会回来的，让我们看看孩子长啥样。”一直默默站在杉木身后的狐狸说：“其实这对木槿来说也是个好的结局了。”
杉木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木槿山洞里的石凳上：“等那个人死了之后才是结局呢……现在还不是啊啊啊啊。人类世界多危险？万一走在路上突然遇上个会捉妖的怎么办？啊啊……感觉你们的思想我都接受不了呢呵呵，好担心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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