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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喂完血之后，吟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竹子的气息有点儿不对劲。
而自己抹在竹子身上的血也没有消失。
吟风想了一会儿，笑了笑，轻轻地敲了敲那棵竹子。
“好啦，别躲了，出来吧。”
只见那棵竹子摇了摇身子，接着一道绿光从那棵竹子的身上闪出来，变成了一个外貌有六七岁大的穿着浅绿色衣服小男孩。
妖刚修成人时是小孩状态的并不少见，吟风刚刚变成妖时也是他这么大。见怪不怪了。
男孩长着一张讨喜的包子脸，他对着吟风嘿嘿傻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双和木槿神情差不多的大眼睛弯起来，特别可爱。
他的头发和宾差不多长，身上穿着那件汉服的款式简直和吟风一模一样，可以看出来，是他自己照着吟风的衣服变出来的。
那个小男孩变成人形之后，便张开胳膊，对着吟风扑了过去。
他的身高只到吟风的腰。
于是他便抱住了吟风的腰。
吟风拍了拍他的脑袋，问他：“多久了？”
他上次来这里是四天前，这棵竹子成人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男孩仰着小脸看吟风，转了转大眼睛：“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正在努力修行，就忽然从竹子变成人了，没有任何预兆，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坐在原地懵逼了一会儿，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人的，无果。觉得太突然，于是想再变回竹子重新感受一下，却又做不到了。
忽然觉得他整个妖都是失败的。
风吹过来，忽然觉得冷冷的，才发现自己还光着屁股，便照着吟风的衣服给自己也变出来了一套。
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寻着吟风的气息找去竹屋里找吟风的，猜吟风可能已经睡了，决定等到白天再去。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刚要出发，便感觉到吟风正朝着这边走过来。为了给吟风一个惊喜，他便闪身躲进了离他最近的一棵竹子里面。
然后就被吟风给发现了。
“你以后叫我吟风就好。”吟风揉着他的小脑袋对他说。
吟风喂他这么长时间的血，还没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
男孩仰着小脸看着吟风的眼睛点点头，然后又把脸埋进吟风的怀里。
搂得死紧。
吟风喂竹子这么长时间的血，竹子对他有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吟风不怎么讨厌。
然后吟风随即想到，自己很有必要给这棵小竹子起一个名字。
忽然想到现在依旧睡在竹屋里的某只，吟风觉得说不定宾有什么好意见？
等他醒过来再说吧。
吟风这么想。
*
宾躺在棺材里，看着窗外即将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太阳，哀叹一声。
他又睡着了，而且睡到现在才醒。
而且这次睡的时间比昨天要长。
现在要怎么办呢……
再过几天，他就会完全成为一个夜行生物了。
该怎么和吟风解释。
想起前几次吟风的试探，宾又哀叹一声。
宾下意识不想让吟风知道他靠吸食别人的血液为生，甚至连当初自己和吟风说他是个吸血鬼这件事都在暗地里后悔过。
从棺材里面爬出来。宾不想再继续在棺材里呆着，他先在非常非常非常清醒。
闭上眼睛把猩红的瞳孔强迫性地又让它变回碧绿，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洗了把脸走出竹屋，宾意外地发现吟风正在和一个孩子在竹屋外面聊天。
说是聊天，吟风单方面交代那孩子什么事情更确切一点。
看到宾从竹屋里出来，吟风和那个孩子一齐转头看他。
看着那么的两双四只眼睛，宾有一瞬的懵逼。
吟风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了？——第一反应。
那他还有机会？——第二反应。
孩儿他娘呢？——第□□应。
宾转动眼珠，在刚刚睡醒的大脑里瞬间上演了七十八集的大型家庭伦理连续剧，并把自己脑补成了勾引人家男主人的妖艳贱货。
他看着那个孩子清清澈澈的眼眸，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负罪感。
“他叫宾。”吟风转头对那个孩子介绍说。
小竹妖对着宾点头很礼貌地打招呼，他见过这个人。紧绷着小脸：“我现在还没有名字呢，不过我是个竹妖。”
他竟然也是竹妖啊啊啊啊啊啊！
诶？不对，妖不都是修炼的吗？
宾看了看他，木楞愣地对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看向吟风。
“他刚修成人形。”吟风对着宾解释：“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字，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宾默默呼出一口气——知道真相之后竟然又有那么点儿失落？
“让我取名字……”反应过来后的宾摸摸下巴勾起嘴角笑，语气中带了那么些恶趣味：“叫竹子不就行了？好听又好记。”
“还是算了，但还是谢谢你。”小竹妖看向他的期待目光立马变了，礼貌地表示拒绝。然后他抬头看吟风，看他的反应。
而吟风则默默低头考虑这个名字到底可不可行。
小竹妖：？！
感觉药丸。
男孩略微紧张地抱住吟风的胳膊，轻轻摇晃，表明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而宾看到那个小屁孩忽然抱住吟风的胳膊：？！
吟风竟然没躲？竟然没不愿意？
杉木都不敢随便碰吟风呢！
只有木槿敢随便碰吟风呢！但是她已经怀孕了哼！
宾突然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某种危机感。
*
在吟风把小竹妖带回竹屋的第二天，察觉到竹屋多了一只妖的杉木就来了。
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小孩子，还是个这么乖的。杉木就着新鲜劲儿摧残了一会儿小竹妖胖乎乎的脸蛋，然后就带着小竹妖在竹林里走了一圈，认识认识新环境并且再顺便给别的妖认识认识去了。
杉木来的这段时间宾还醒着，他和杉木胡侃了一会儿，等杉木走了之后又精神了一会儿，跟着吟风学了几个新的汉字，之后就哈欠连天了。
“想睡了？”吟风把手里带着茶水的杯子递给他，歪头问。
宾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揉着眼睛，一脸迷糊地点头。
吟风叹气，实在是放心不下，忍不住担心便开口：“你最近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人类累的时候会睡觉，妖在妖力耗尽的时候也会觉得困。
那吸血鬼呢？
吟风心里一动，想到了某种可能。
宾摇摇头，打了个打哈欠，糊弄他道：“也没太大毛病，就是晚上失眠而已。”
开玩笑，难道他能和吟风坦白说，他想喝别人的血？
就算吟风不讨厌这点，他自己也要厌恶死了好吧。
吟风还是看着他，欲言又止。
宾看着吟风的表情，有些愧疚，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把声音放轻了想让他放下心来：“我真没事儿，就是晚上太精神了。一夜没睡，当然白天会困。”
内心则是在迷糊之余想着，他碰到吟风的手啦啊哈哈哈！
宾刚刚和杉木在竹屋外面闹，待得太久了，宾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已经有了那种被火烧一样的不适感。
“那啥，我先回去睡觉了哈……”
宾心道一声糟了，尽力控制住自己去捂住脸的冲动，不想让吟风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对着吟风笑着哈哈哈。
有种不妙的感觉。
赶紧走。
“你……”吟风的神情突然变了，伸出一只手，目标好像是他的脸。
宾看着那只手伸过来，下意识地侧过头躲过去。
而那只手伸过来时又变了个方向，落在他的头上，那只手的主人一遍一遍顺着毛摸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抚。
吟风不敢去碰他的脸。
此时宾的脸已经出现了很多红色的疤痕，暴露在宾苍白无血色的皮肤上面，非常显眼。那些疤痕还不时从里面发出暗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的，让吟风有一种宾的整张脸都在受伤流血的错觉。
啊……他现在的样子肯定特别吓人。
宾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在吟风面前低下头，终于忍不住，缓缓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现在能理解木槿从狐狸那里匆匆忙忙跑出来的心情了。
宾着急回到竹屋里，还不忘闷声对吟风解释：“就是在外面待得久了点儿，我进去睡一觉就好了……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宾：老子的形象:）
第9章 09、他在犹豫
吟风站在自己的竹屋里，安静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宾回到竹屋就躺进棺材里睡了，并没有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
叹口气，吟风把目光转移到桌子上放着的那把匕首上。
那把匕首静静地躺在那里，这还是当初沈芸放在他这里的，她害怕被长辈发现了会挨骂。
当时他还惊奇了一下为什么沈芸这样一个大家闺秀会有这么一把匕首，她是从哪儿弄到的。
吟风瞧了那把匕首半晌，拿起来，过一会儿又把它放下。
小竹妖还没有修炼成人型的时候，他是拿着这把匕首给竹妖喂血的。
而现在……
人类在累了的时候会觉得困倦，想睡觉；妖在妖力快要耗尽时，也会觉得疲惫，也会很想睡觉。
而宾这个吸血鬼不能再继续在白天活动，排斥阳光。到了晚上却变得异常精神，眼睛也不受控制地变成了猩红色。
吸血鬼是在夜间行动的，而且他们会捕捉在夜晚行走在外面的人类，吸食他们的血液。
现在宾也和木槿说的吸血鬼越来越相似了。
吟风以前还奇怪过怎么他看到的宾和木槿所描述的吸血鬼不太一样，之后就抛到脑后，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可以对得上了。
吟风把匕首锋利的那一面轻轻地按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还在犹豫。
吟风垂眸，将视线下移。
要流多少血才能够？
他对这种事情没有概念——吸血鬼究竟要喝多少血才能继续维持生命？
没有人告诉他，连木槿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宾站在阳光下面对着他嘿嘿傻笑，求着他要他教汉字的那个画面。
他站在阳光下，那么耀眼，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必须与黑暗为伍才能生存下去的人。
宾躺在棺材里沉睡了一百年，挺到现在估计也是他的极限了吧。
不能喝血的吸血鬼，会怎么样？
吟风不敢继续往下想。
匕首在手中转了个圈，吟风一个没拿稳，它被掉在了地上。
吟风看着那把匕首，慢慢蹲下。
这件事情，他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他在担心宾会怎么想。
吟风又叹了口气，把那把匕首捡起来，又收回了抽屉里。
山月是只狐妖。
她原来不是生活在这个竹林里面的，是沈言和沈芸在出去玩的时候捡到她，然后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在他们捡到山月之前，她得罪了她原来居住的地方的大妖，被追杀。无奈跑到人世里，遇上了一个道士，那道士不听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的解释，把她打成重伤，以为她已经死了，便离开了。
但其实她当时只是昏了过去。
那道士估计还没有杀过妖怪，是个新手，所以没看过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恰好沈言和沈芸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看到她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便救起了她。
她就这么被带到了竹林。
那道士虽说是个新手，但下手也是阴狠，她在竹林里修养了一百年，也没好干净。
山月偶尔还能想起那个道士，每次想起，都恨得牙痒痒。
她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人类，甚至和他们打交道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类所厌恶。但凭什么连给她一个生存的权利都不肯？凭什么无缘无故的就给她安了一个祸害人间的罪名，就把她迫害至此？
凭什么一提到妖，人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害怕，以为她会害人，还暗地里请了个道士要除掉她，而不管她以前做了多少好事，甚至还救过他们的性命？
山月无可奈何，对沈言谎称自己没有名字，沈言便又重新给她起了一个。
以前的名字背负的事情实在太多，不要也罢。
她被人类打伤，又被人类所救，也算是一种造化吧。
沈言和沈芸两个人都知道他们是妖，但却不怎么介意，还是和他们相处得很好，这让山月忘记了一些伤心事。沈芸因为有些话不方便和吟风沈言说，便经常来找她聊天，鼓励她早些治好身上的伤，给了她安慰，也让她重新信任上人类。
那天吟风来到她的山洞，和她聊天，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在竹林里呆了一百年。
整整一百年啊。
那两个把自己送到竹林的人类早就已经不知去向，竹林里新添了许多小妖，连吟风都很少提起他们了。
那道士也是个人类，恐怕也早就已经成了枯骨一具了。
可是现在的那把枯骨，却让她记到现在。
她恨那个道士，也恨那些把那道士请过来的人。
又或许，他是故意要留自己一条命的？废掉自己的妖法，然后不再去掺和人类的世界？
整整一百年，她呆在竹林里，呆在吟风给她整顿好的山洞里，几乎成了个废人。她连个没有修成人形的小妖都能轻松学会使用的普普通通的妖法都用不了。
妖力渐渐从身体里流失，她现在一天睡觉的时间是其它的妖的一倍。
难道她以后就要一直像一个废物一样了吗？
那她会不会有再也醒不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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