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的道谢,让林海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要说谢谢的是他。
“你谢什么?”他认真的反问。
贺季青笑:“谢谢你找到我帮你改剧本。”
林海摆手:“我也是没辙了,找你也是救火。一般人都不愿意接呢!”
如果不是江世然和李东耀,他哪能请得动贺季青。他可是想都没想过。
“没有你,我哪能再遇到他。”贺季青叹气。
林海这才反应过来,他谢他什么。他更加不好意思,“这其实跟我也没多少关系。”
有缘的人,该遇到的时候,总能遇到。时间早晚而已。
“你们现在怎么样?我听我叔叔说,林舒好像跟家里人闹翻了。”林海提起。
贺季青皱眉:“闹翻?”
“你不知道?”林海惊讶。
贺季青摇头,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怎么出的车祸,为何他住院来的是舅舅而不是父母,为何当初突然退学……
“他不会跟我说这些的。”
林海想想也是,又不是什么值得敲锣打鼓炫耀的事情。
“我叔叔也就提了那么一点,具体的他也不清楚。只说这孩子可怜,让我多照应些。”
“他现在得先养好身体。”贺季青说。
林海点头:“还好,美术组的工作大部分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现在大多时候他都不用来片场。”
“谢谢你。”贺季青再次道谢。
林海锤他肩膀:“不要见外,我看好你们的。”
兜兜转转一圈,还能寻回曾经所爱,既然羁绊剪不断,何不珍惜对待?
贺季青轻轻的笑开,只要人在身边,一切好办。
这日剧组收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贺季青跟着林海在片场待了一天,根据演员的状态,随时调整剧本。收工后,林海他们去喝酒,贺季青去找林舒。美术组在海边租了临时办公室,用来办公。
他刚到,已经见过他多次的同事们非常积极的给他指路:“在里面,画场景呢。”
贺季青冲大家鞠躬笑笑,进了里间。
林舒缩在半放平的办公椅上睡着了,侧脸贴着椅背,嘴微张,口水都流出来了。手里还抓着画图用的压感笔。
他没有叫醒他,而是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看他睡得舒展的眉眼,看他肆流的口水,看他脖子上的疤。一点一点,好像珍宝似的,记在心间。
有人突然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嘴里喊着:“林舒,下班了。”
转眼看到一旁的贺季青,马上做出捂嘴噤声。
椅子上的林舒迷迷糊糊的睁眼,茫然的起身,回头看。
那人指指旁边的贺季青,抱歉的笑着离开。林舒这才看到旁边的贺季青,望着他笑得温柔。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舒凑到电脑前,看时间。居然已经过零点了。
“刚来。”贺季青看着他嘴角的口水,映着电脑屏幕的光,亮晶晶的。
林舒察觉到,慌忙抽了纸巾擦嘴。
贺季青笑,林舒撇嘴:“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很累?”
“这两天比较累,一直在加班。你们剧本改动了一些,场景也得跟着变化。”林舒保存好已经画好的场景,关了电脑。
“看来我有罪。”贺季青说。
“嗯,你有罪,罪可大了,整个美术组都要加班。”林舒装作气哼哼。
贺季青恭敬的道歉:“是是是,改天请你们组吃饭。”
林舒被他逗笑,贺季青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心想,他的男孩好像什么都不没变,又好像变了很多。
“走,回家。”贺季青拉起他。
两人站在马路边等车,对面就是海。海上有货轮,亮着点点灯光,慢腾腾的挪动着。路上车不多,偶尔一辆私家车,加大马力,呼啸而过。
林舒握着贺季青的手,前后晃动。
“你又要去集美啊?”他说。
“怎么,不欢迎我?”贺季青反问。
林舒不言,地方太小太破,他觉得委屈了贺季青。
“既然你不跟我走,那我就跟你走。”贺季青迎着海风说。
“你故意的。”林舒捏他掌心。
贺季青揉他头,骂:“傻瓜。”
林舒贴近他身侧,两人手臂碰手臂。贺季青的体温比他高。
“我妈不在了。”他突然说。
贺季青很平静:“嗯。”
“子宫癌。”林舒声音很小,“手术时,已经是晚期了。”
“什么时候?”贺季青问。
“去年。”
“三月?”
“嗯。”
那是林舒突然离开的时间,贺季青握紧了他的手。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林舒望着远处海上货轮的点点灯光,远看好像不足为道,只有站在船上,才知道,那点点灯光,也能照亮四周。
和贺季青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就是那灯光,短暂的照亮过他,让他幸福让他快乐。是他主动来的。他主动走进了光亮,又主动地回到黑暗。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告诉他,原本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吗?
第37章 光亮
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车。
车驶上演武大桥时,贺季青望着海上灯光依旧明亮的鼓浪屿说:“我在西班牙待了几个月,也是一个海上小岛,和鼓浪屿一样大,岛上有很多彩色的房子,阳光特别好,居民只有三千人,大家都认识彼此。”
林舒不问他为什么要去西班牙。
“以后我们一起去好不好?”贺季青说。
林舒望着窗外,灯光里的鼓浪屿看起来金碧辉煌,以前它不是这样。
“我没有护照。”他说。
贺季青笑:“那就办一个。”
“你看,那是郑成功。”林舒指着窗外说,“据说,能帮厦门挡台风。”
贺季青无奈地笑。
“那个圆圆顶,好像是八卦楼。你去过鼓浪屿吗?”林舒问他。
“很早以前去过。”
“我也是。”
“好巧。”
两个人挤在一起笑。
“改天一起再去吧。”林舒主动邀请。
贺季青当然求之不得。
回到家,两人随便洗洗便躺下了。林舒像以前一样,窝在贺季青怀里。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他每天都要说一遍。
失而复得的人,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完整的表达心中的欢喜。
贺季青闻他刚洗过的头发:“你也很好闻。”
林舒在他怀里拱啊拱的,像一只小狗。他找了最舒服的位置躺稳了。
贺季青吻他,林舒拼命回吻。现在他能为贺季青做的,好像只有这么多。
贺季青搂紧了林舒,在他耳边呢喃着:“不要再离开我。”
林舒趴在他胸口,拼命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他多想,时间能够回流啊,重回到两个人刚刚相遇的时候,他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好好爱贺季青。
现在的他,还有拥有贺季青的资格吗?
两人一觉睡到九点。屋内采光不好,哪怕没有遮掩窗帘,看起来都好像刚天亮。贺季青先起,进到浴室洗澡。他洗好出来时,发现林舒抱着左腿,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在床上。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痛。
贺季青扔了毛巾扑到床上,帮他掰顺了左腿,一边按摩一边问他:“怎么又抽筋了?”
他过来住了已有半个月了,已经见过林舒抽筋很多次了。
林舒咬着牙:“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再过一阵子就好了。”
贺季青沉默地给他揉着腿,顺着肌肉的方向,一下一下,慢慢的揉顺了。他也是前阵子在网上学的。
几分钟后,林舒说:“好了。”
他蹬蹬腿。贺季青抱着他的腿不放,他看着林舒满头汗,身上的T恤也湿透了,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带你去美国看腿好吗?”贺季青又说。
林舒叹气:“医生说的都差不多,国内的医生不比国外的差。”
贺季青继续轻轻揉他的小腿,上面手术伤疤明显。医生给他看过片子,里面有四颗钉子。
“我之前还要坐轮椅呢,现在都能自己走了。”林舒说。
贺季青摸他的伤疤,从脚踝到膝盖。
“它在慢慢好。”只是不知会好到什么程度。林舒无意间听到过医生们的闲聊,像他这样的,就算治好了,上了年纪也会比较辛苦。
“看你这样我很难过。”贺季青低头,吻他的脚趾头。
林舒吃惊的往后缩,被他拉住脚踝。
“脏不脏啊!”林舒羞耻的缩着脚趾头。
“是你我就不嫌脏。”贺季青又吻他脚心。
脚心敏感,柔软的嘴唇贴上,有点痒有点暖。林舒心底,是沸腾的汪洋大海。他是多么幸运啊,贺季青居然还能爱他。
贺季青抬头,发现林舒眼眶发红。他放下他的腿,帮他脱掉湿衣服:“快去洗澡。”
在林舒洗澡时,贺季青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打向国外的,他催促对方,将治疗方案赶紧发过来。
等林舒洗完,两人一起上工。贺季青先送林舒去办公室,他自己再赶去片场。自从他来了之后,林海的戏拍得越来越顺利,甚至连投资方塞进来的新人,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渐渐也找到了状态。
转眼,又是半个月。厦门进入六月,天彻底热了。
贺季青每日在剧组泡着,晒黑了一些。这日,他跟林海请假:“明天我就不来了。”
其实剧本大致都改好了,有些细节林海自己就能改。林海知道,他愿意天天跟着剧组风吹日晒,不过是因为林舒。
“去趟鼓浪屿。”贺季青看起来兴奋不已。
林海不用问,就知道是和林舒一起。最近美术组比较闲。
“好好玩。”林海说
一个多月的相处,贺季青已经和林海成了朋友,他喜欢这个豁达单纯的年轻导演,他抓着他肩膀说:“谢谢。”
隔天一大早,林舒早早的起床,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没有下雨欸!”
昨晚两人看天气预报,说是今天有雨。
林舒探出半个身体,仰头望天,想要看天上有没有积云。贺季青从洗手间出来,便看到他半个身体在外边,两只脚都垫起了。他赶紧上前抓住他:“掉下去怎么办!”
林舒指指天:“云不多,不会下雨。”
“下雨也没关系。”贺季青将他从窗口拖回室内。
林舒嘟着嘴,不敢告诉他,他淋雨腿会痛。
两人在东渡坐船,游客很多,两人排在队伍里,林舒在前,贺季青在后,林舒被他半拥在怀里。
看到人这么多,林舒有点后悔。
“你会不会嫌人多?”他问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贺季青。
贺季青将墨镜移到头顶后才回答他:“你不要想太多。”
他揉他头,林舒太在意他的感受,他不想他这样。
“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不多。”贺季青重新戴上墨镜。
林舒一下子安静了很多。西藏行,是他曾经最怀念的,也是最难过的。
贺季青似乎察觉他在想什么,双手搁在他肩膀,推着他跟着队伍往前走。
“以后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呢,有些地方比这里的人还要多。”他说。
林舒回头看他,哪怕隔着墨镜,他都能感受到贺季青眼底的炽热。
“小心,上船了。”
贺季青半搂住他,双臂用力,他被拎上了船。
“小朋友,不要老是回头看,要朝前看。”他一语双关。
林舒听懂,默默低头。他也想往前看。
贺季青牵起他的手:“我们去上面。”
两人太亲密,不少人侧目。两人都毫不在意,贺季青大大方方的牵着林舒,而林舒坦然的和那些好奇的眼神对视着,这是他独自训练了很久的技能。两人走到尾部,寻了座椅坐下。
电子铃响,轮船启动。海风四面八方的涌进来,林舒回头看船尾气流冲出来的白浪。
海风吹乱了他的发,贺季青伸手将遮眼的发拂到脑后。林舒好像晒不黑,哪怕经常毫无遮拦的在太阳底下走,一张脸依旧白的透明。
他低头轻轻吻过他的嘴角。
林舒被他的动作吓到,他很快看到左边一对年轻人惊讶的眼神。他笑了,拉过贺季青的头,快速的回吻了一下。他也能做到,光明正大了。
贺季青盯着他,心潮澎湃。
林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别过头继续看船尾翻滚的浪花。
贺季青握着他的手,笑得满足。
两人终于上了岛。岛上人更多,一个导游带着一群人,大喇叭喊着,乌压压的人群挤来挤去。
林舒和贺季青看着人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以前不这样的!”林舒说,他来的时候是2003年。
“确实不这样。”贺季青来的时候更早。
“好吓人。”林舒皱着眉头。
贺季青牵起他的手:“既来之则安之,总能找到人少的地方的。”
两人专挑人少的地方走,结果还真找到了人少的地方,鼓浪屿基督教信徒墓园。墓园里野草丛生,白色的野花点缀其间,远处的山墙上爬山虎和三角梅茂密浓烈,抢占着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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