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真踏进门槛,手里还拎着那只烧鸡,他四下看看,不见木樨的身影,照平常,木樨早应该守在门口等着自己了才是。
他左绕右绕,走到后院,终于找到了木樨。
他怀里扔抱着那只小猫,轻轻摇晃,身旁站着江玉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小猫的鼻子。
看小猫没什么反应,江玉簪噗嗤一下笑了,木樨的肩膀颤了颤,大概也是同她一起笑着。
荣真用手指指节抵着太阳穴,按了两下,才开口,“你们还想不想要吃饭了?”
木樨闻言马上回头,把小猫放到了江玉簪的手里,小跑到荣真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抬起胳膊比划,“厨娘都做好饭了,我马上端过去。”
“没关系,”荣真把手里的烧鸡提到木樨眼前,“再加个菜。”
木樨连忙点头,接过烧鸡就匆匆向厨房跑过去了。
江玉簪抱着小猫,晃着身子慢慢走过来,“木樨都等你很久了,怎么朝上出什么事了吗?”
“嗯,”荣真偏着头看江玉簪,笑得玩味,“朝上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江玉簪看到荣真这表情恨不得把猫都扔在他的脸上,“我只是随便一问,不愿意讲就算了。”
荣真点点头,“那去用午膳吧。”
他这不温不火的样子让江玉簪气得不行,又没什么能反驳的,“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阴阳怪气的?”
“嗯?”
“都说长嫂为母,我也不指望你多尊敬我,但起码对我说话总该有些礼貌吧。”
“你才嫁进来两天,都想当我娘亲了?”
“你!”江玉簪身子一抖,她手里的小猫受惊似的从她怀里跳了出来,跑远了。
江玉簪一惊,“诶!”
荣真看着那小猫躲在墙角,无奈道,“你不要把它吓跑了,不然木樨会伤心。”
江玉簪也有些担忧,急迫道,“那怎么办,要捉住它吗?”
“没关系,”荣真淡然,“待会木樨自然会有办法,先去饭厅吧。”
“嗯。”
他们俩并肩走着,江玉簪偷偷用余光瞄着荣真。
荣真和他哥哥荣乾长的很像,额头宽阔,鼻梁高耸,十分英气,但荣真是一双桃花眼,所以气质也分外的风流。
江玉簪想着,嘴也不自觉地说了出来,“如果荣乾还在的话多好。”
“我再告诉你一次,”荣真突然停住脚步,脸色阴沉,“荣乾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玉簪咽了下口水,像是被吓到,但仍怯怯道,“荣乾是不会死的。”
“你当他是庙里供的神明吗,凭什么不会死?”
江玉簪低着头,自顾自,“我就是知道他没死。”
这女人。
荣真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解释任何一句,“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但是以后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他的名字。”
他撂下话就大步向前,根本没在意身后的江玉簪已然捂着脸小声抽泣了起来。
饭厅里木樨已经摆好了饭菜,看到荣真进来,给他打手势,“夫人呢?”
“待会就过来了吧,”荣真一早上的好心情消耗得殆尽,长出了口气,“别管她了。”
木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看荣真的表情便知道他心情不好,挨着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往荣真碗里夹菜。
荣真一低头,碗上垒起了一座小山,转过头便看见木樨那张小脸十分讨好地朝着自己笑,很是无奈,“那小猫自己跑到墙角了,你回头去找找。”
“好,”木樨点头,手也比划了一下,“你和夫人生气了吗?”
荣真摇头,“我和她有什么气可生?”
“那是因为朝廷上的事吗?”
“也不是,”荣真伸出手拍了下木樨的头,“你不要担心,我真的没事。”
木樨点点头,把筷子放到嘴里嗦了一下,朝荣真眨眨眼。
“吃吧。”荣真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应。
今天荣真回来的确实晚了点,木樨平时作息很好,一过点就饿得不行,马上扒拉起饭来。
荣真也不动手底下的,只看着木樨,嘱咐道,“慢点吃。”
木樨的吃相很夸张,但却引得荣真也觉得饿了,他刚要抬起筷子,忽然蹭到了衣袖里藏的那两封信。
江玉簪走出来的时候正瞧见荣真低下身子捡信,她停了一会,细细盯着荣真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才走到桌子前,装作刚刚走过来的样子。
第6章 第六章
木樨朝江玉簪挤弄了下眼睛,要她快坐下。
江玉簪朝木樨笑笑,便坐在他对面,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向荣真的袖口。
也不知道荣真是不是注意到了,抬起眼,看着江玉簪,问道,“我打算往府里招点下人,你有什么意见吗?”
“啊,”江玉簪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然后笑道,“好啊,我正觉得这么大荣国府里却只有咱们三个人空空荡荡呢。”
“嗯,反正也是招来伺候你的。”荣真淡淡应了一句,便撂下了筷子,“我吃好了。”
木樨正吃得高兴呢,一听他说吃饱了,马上也跟着放下了碗,看着荣真。
荣真摸了下木樨的头,“你接着吃,不要管我。”
荣真说完便站起身来,向书房的方向走过去。
荣真的书房很大,满墙都是摆满书的架子,木樨大概一个月就要清扫一次,每次都要累得腰酸背痛。
即使这样,也赶不上这些书沾染灰尘的速度。
以前荣国府兴盛的时候,这个书房常有人来,荣真那时还小,当时的太子和他亲密,两个人常带着木樨席地而坐,随意拿起本书,比谁认识的字更多。
木樨就笑着看他俩比拼,眼睛弯弯的,崇拜着。
荣真走进书房,朝着最里面的那个书架过去,伸手碰了下摆在上面的花瓶,左三圈右三圈的扭了六下,那书架从中间分了开,露出密室的门口。
荣真有意地向后瞟了一眼,便走进了密室之中。
密室之中的装设和外面一模一样,像是镜面一样。原本这两个屋子就是合在一起的,不过是人为的打了一堵墙,隔开了两边。
荣真也没做很多停留,从离他最近的一个书架上取下一个匣子,拧了一下匣子上方的机关,把平南王爷给他的信放了进去。
这个匣子存的都是平南王爷寄给他的密信,随便拿一封出来谈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
但这并不是他唯一的一个匣子,放眼过去,密室中的书架里累死的匣子有几十个,每一个装的都是不可见人的秘密。
而荣真又找出了个新的匣子,把这封写着见面礼的纸细细折好,放了进去。
他心里暗暗揣测着对方的背景,甚至有些兴奋。
与他联系的人越多,他手上的筹码就又多一分。
他长出了口气,走出来,合上两扇书柜,一转身,透过书房的门,就看到门外隐隐有个身影。
“谁?”荣真打开书房的门,眯着眼瞧见江玉簪猫着腰蹲在书房。
江玉簪手里抱着那只小猫,抬起头看着荣真,满眼都是天真的神色,“我帮木樨捉猫呢。”
荣真嘴角一弯,皮笑肉不笑,“都追到这来了?”
“喵!”江玉簪抬起猫的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朝着荣真眨了下眼睛,“它好像就喜欢有你在的地方。”
荣真还想再说什么,江玉簪就站起来,朝院中大喊,“木樨!木樨!我找到了!”
却没有声音回应。
荣真叹口气,“以后不要这样大喊,他又回答不了你,徒增不愉快。”
“啊,”江玉簪马上意识到自己做的确实有些不对,连忙低下了头,而后小声问荣真,“你能教我手语吗?”
荣真偏头,带着些好奇,“你想学手语做什么?”
“我想更好和木樨交流嘛,”江玉簪抬了下胳膊,让小猫的前腿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整只猫贴到身上,“你一上朝,我们俩鸡同鸭讲似的,怎么也说不明白。”
“那也挺好,”荣真反倒很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开心,“省的你教坏了木樨。”
“你!”
江玉簪知道自己跟荣真斗嘴应该是不会有赢的那天了,便转换了一种策略,特意用暧昧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对木樨的占有欲太强了?”
“嗯。”荣真竟然面不改色的应了下来。
江玉簪一愣,“荣真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荣真眼眉一挑,“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江玉簪彻底的懵了,正要继续追问,木樨跑了过来,看到江玉簪手里的小猫马上松了口气,步子也缓下来。
荣真道,“你着急个什么劲,这只猫亲人,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木樨有些喘,手开始比划起来,“他离开我远一点我就担心。”
“好了,你同我进来。”
木樨看看江玉簪,想要跟她交代些什么,手头却没有笔墨。
江玉簪看木樨这个样子,更加急,“你想说什么?”
“他想说你把这猫看好了,别再让它跑了。”荣真背着身子,看都没看木樨便说道。
江玉簪看木樨,木樨点点头,表明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样的默契。
江玉簪觉得心里咯噔一跳,朝木樨笑了一下,“快进去吧。”
木樨扑了扑刚才跑过来时沾的灰尘,跟着荣真进了书房,临关门的时候还对着江玉簪怀里的小猫挤了下鼻子。
江玉簪看着还冒着天真气息的木樨,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也确实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微微笑下。
木樨看荣真坐在桌子后面,便移步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她一早都做了些什么?”荣真问。
木樨咽了下口水,拼命地想了一阵,有些为难地摇摇头。
荣真忽然倾身过去,用手指弹了一下木樨的脑门,“我要你干什么的?”
木樨揉揉脑门,颇感委屈,举起手,“我要忙好多事便没注意。”
“我知道,”荣真笑着坐回到位置上,他原本也没打算让迟钝的木樨帮他的忙,“所以我才要招些下人帮着你。”
木樨撅着嘴想了一会儿,手又比划,“那我要一直跟在夫人后面吗?”
“不要,我怕你被她带坏,跟在我后面就好了。”
木樨十分不服气,脸都皱在一起。
荣真看着他的这样子就很想笑,他喜欢极了木樨,以至于他从未让木樨接触过自己的事情,尽管木樨是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
他知道木樨很希望能帮上自己的忙,但他只希望木樨能够永远是这样单纯和善良,就好像自己一直想成为的那样。
第7章 第七章
“还有件事,”荣真把袖子卷起来,胳膊伸到木樨面前,慌了一下,“你是不是忘了?”
木樨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头,马上行动起来,小跑到旁边书架最底下那一层,搬出来个大箱子。
他把箱子打了开,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这全都是给荣真治病用的。
木樨从里面拿出个小枕,垫在荣真的手腕底下,把中指和无名指轻轻搭在荣真的脉搏上,闭起了眼。
他这天赋还是荣真无意发现的,他从小一直体弱,老公爷为了让他根治,特意把他送到深山里一个名医处救治,木樨作为荣真的身边人自然也要跟着。
那名医脾气怪异,常常因为些小事发火,一旦他心情不好,就把荣真扔在那,管也不管。
而木樨心疼自家少爷,就尽力跟着大夫学习,好在大夫不乐意医治的时候能帮荣真减轻点疼痛。
他学这个的时候心细的很,帮了不少忙,连那成天阴阳怪气的老头子也被他这耐心感动了,倾了不少力气教他,比给荣真医治都要上心。
如此木樨便也顶了半个名医,虽然病没有彻底根除,但荣真也毫无顾虑地回到了京城。
木樨移开手,把小枕从荣真手底拿下来,双手和荣真比划,“脉象稳定,这些日子保持得很好。”
荣真点头,“我也觉得这些日子心里舒坦很多。”
“如果有不好受的感觉一定要告诉我。”木樨把小枕收进箱子,又拿出一套针。
“这就不必了吧。”荣真的声音有些抖,手也收进了袖子里,他小时候就怕针。
木樨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荣真唯独怕自己手里这几根银针就觉得很想笑,他也有方法治他。
木樨背过手,用食指的指节敲了两下桌子,表情很是严肃。
荣真也不知道木樨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表情能吓住自己,但还是叹了口气,重新把胳膊露了出来,嘱咐道,“千万别使力气。”
木樨点点头,还拍拍胸口,意思我什么时候失手过。
他把针放好,又去取了根短蜡,搁在桌上,点燃。
针尖挑过小小的火苗,头烧的有些黑了,木樨两眼紧盯着,缓缓把针移到荣真的胳膊上。
荣真用另只手卷着袖子,搁在额上,强忍着。
木樨不仅看着针还要看着荣真的神情,生怕弄痛了他,尽管这个过程他们彼此都经历了无数次,但每次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
荣真的病是寒病,而且还是寒中大寒,打小就不能受冻,就算被名医调养了两年,也必须定时以针灸的方式驱寒。
他相当重视自己的身体,毕竟复仇也需要个好身体做本钱,所以只能忍着。
“好了吗?”荣真仍是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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