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就不怕太后会……”
柳施摇摇头,“太后于我有恩,我所做不过是报她之恩而已,她也是明白我的斤两的,自然也不强求,我想我的作用不过是威慑下公爷您而已。”
荣真听他说的有道理,点头,“是我狭隘了。”
柳施站起身,“那我就先告退了。”
荣真低了下头,算是同意。
他习惯性的伸手想从桌上拿一块茶点,却抓了个空。
荣真恍惚了一下,也不知道木樨在宫中过得怎样。
木樨此刻正陪着江玉华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木樨手里拿着一块馒头,他掐下一点,往眼前的池塘里扔。
馒头块掉在池子里,立刻有锦鲤拥上来吃掉。
江玉华看着这幕,微微弯了下嘴角,看着木樨道,“荣国府里有养鱼吗?”
木樨摇摇头,两只手放在脸前比划了一下胡须,又学着小猫的样子舔了下手背,意思是他们府里养猫,所以就不养鱼了。
江玉华看得不甚明白,还是跟着笑笑,又恍然大悟,“姐姐说荣国府里养猫!”
木樨连连点头。
“真好啊,我也喜欢那样毛茸茸的动物。”江玉华有些向往,抛开皇后的身份,她就只是个正值花季的少女。
她刚刚这样叹息了下,就看见李韫带着杨槿走了过来。
木樨也是一怔,杨槿为什么会进宫?
杨槿看着木樨倒没什么惊讶,老老实实地站在李韫的身后,看着江玉华和木樨行礼。
“你身子重,这些礼能免就免。”李韫把着江玉华的双手把她扶起来。
杨槿又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江玉华点头,又问李韫,“皇上这是要去哪?”
“回御书房,”李韫瞟了一眼木樨手里的馒头,“你们喂鱼呢?”
“是,闲着无聊。”
“那你们继续,朕与杨槿先走了。”
江玉华和木樨他们都站到一侧,给李韫他们几个让出道来。
杨槿从木樨边上擦肩而过,看了他一眼。
“这个杨槿不是没有官职吗,也能进宫里来和皇上商量正事?”站在一边的小宫女对着江玉华道。
她是江玉华的陪嫁侍女,自然胆子大,什么都敢说。
“不许瞎说话!”江玉华突然斥道,“这些是你能议论的吗?”
小宫女有些委屈,给江玉华福了一礼,“娘娘我错了。”
“算了,还是回鸾凤宫清净。”
木樨跟在江玉华的身后,神情有些迷茫,他还在思索,杨槿来找李韫究竟是什么事?
“杨槿,你知道,一般人想从个普通书记官跳到刑部侍郎这个位置上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李韫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杨槿明白。”
“你已经知道丞相大人被害的真相了?”
杨槿的脸微微抽搐了下,“是。”
“也不能怪你惊讶,程督云把这事告诉朕的时候朕也不敢相信,毕竟他是丞相的爱徒,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臣不想再提这个人了。”杨槿打断了李韫。
不过李韫倒没什么不悦,“程督云也应该说了,既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那么朕也不能以正当的名义处置他。”
“臣明白。”
“你可想清楚了,和太后一党对立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是真心打算帮助朕吗?”
杨槿点头,“臣已经没什么不能付出的代价了。”
李韫嘴角一弯,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从心底生出来。
他犹记得小时候,他躲在东宫的外面,看着李桓同荣真他们几个玩耍。
李桓笑得实在太开心了,让自己的身影显得那么灰暗和渺小。
李桓是楚国的继承人,自己只是个庶子,他是注定要活在他的阴影下面的。
李桓的母后背后坐拥着荣家的势力,太子的地位稳稳当当,他想与谁亲近,与谁交恶都是他的自由。
而自己呢,缩在这个皇宫中最不为人发现的一角,嫉妒又羡慕着这个只是比自己早出生了几年的哥哥。
现在看看吧,
他已经完全代替了李桓。
完完全全的。
那几个围着李桓转的人,现在都在自己的股掌之中,自己的小小决定,就可以左右他们的生死。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杨槿带着一队官兵,把荣国府包的严严实实,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会以这样的形式站在荣真的对面。
“我来带队搜查。”
“我知道,”荣真看着他,“刑部的令早上传过来了。”
“你会配合的吧?”
“当然。”荣真侧身一让,眼神却没离开杨槿。
杨槿像是有感应一样,一直低着头,只手向上一摆,“给我好好搜,任何一处都不要放过。”
这些官兵隶属刑部,训练有素,只单单往能藏物的地方寻。
顿时花瓶破碎,桌子翻开的声音响成一片。
这是最省事的方法了。
陈展心疼那些名贵古董,却只能站在一边默不吭声。
荣真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偶尔叹息,表情万年不变的清闲。
“大人!”有个官差朝杨槿递上一个小瓶,“好像就是这个!”
杨槿脸色一变,拿过小瓶,把瓶塞揪下来,对着瓶口闻了一闻。
他又不是大夫,能闻出来个什么。
荣真看着杨槿,想着他究竟能给自己安上个什么罪名。
果然,杨槿拿着小瓶走到荣真面前,“公爷,请问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荣真瞟了一眼小瓶,“这荣国府占地如此之大,物件如此之多,我怎能挨样都识得?”
杨槿叹了口气,“你不愿意承认就算了。”
他把小瓶拿给身边人,“带着这东西回去,找太医检验,看看与两位御史所服之毒有没有关系。”
吩咐完底下人,杨槿又看荣真,“这东西是从你府里找出来的,你逃不了干系。”
“你明明都知道,”荣真根本不想辩解,“还特意来装模作样的干什么?”
杨槿想了一会,“你当初就不该把这些事告诉我。”
“我不后悔。”
杨槿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
“呦,”程督云摇着身子走进荣国府的大厅,“侍郎大人动作还挺快。”
荣真和杨槿同时抬头,看着他。
“皇上吩咐我和侍郎大人共同办案,没想到侍郎大人一大早就来搜查荣国府了?”他看着荣真,眼里颇有深意,“我请示了那么多次,公爷都不愿我搜府,这侍郎大人就是有面子啊。”
荣真看都不看他,“我心里没鬼,自然不怕搜。”
杨槿侧过头,“既然找到要找的东西,我便先走了。”
“好。”荣真答。
程督云看这两个人谁都不搭理自己,觉得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我还有句话想和公爷说,就不跟着侍郎大人一起了。”
杨槿瞟他一眼,头也不回就走,一干官兵连忙跟上他。
程督云恨恨地看着杨槿,他到底在高傲个什么劲。
“大人还有什么话?”荣真终于看了程督云一眼,也是高高在上的劲,他以前不大爱这样,但对程督云,他实在摆不出来亲近的态度。
程督云笑,“就是想知道下大人如今的心情,与心中在乎的人对立是怎样难熬,怎样痛苦,大人明白吗?”
他说到后面,几乎是咬着牙的。
楚溪伤他竟有这么深?
荣真忽然想笑,楚溪是个人精,虽然对自己总是唯唯诺诺样子,但是狠起来却不是一般的绝情。
他倒是挺想看看楚溪究竟就怎么羞辱他的。
“公爷?”
“啊,”荣真回过神来,“还好,杨槿他就是爱摔东西,任他摔就是了。”
程督云瞪着他,却发现荣真始终从容,更加郁结,这荣国公的道行实在太高,怕是不到最后是看不到他示弱了。
程督云背起两手,身子晃了两下,没关系,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大人要走?”荣真问。
程督云回过身,“公爷还有事?”
“只是提醒一下,大人虽然贵为钦差,但我仍是一品公爵,你要走必然要和我行礼,”荣真说得真诚,“大人要想在朝廷上混下去,礼可不能废啊。”
程督云脸色一变,深吸了口气,两手拱起来,“告退。”
荣真抬手,“请。”
陈展走到荣真边上,“公爷,杨大人把那东西拿走了,咱们可会?”
“没事,杨槿熟读律法,知道只凭哪个小瓶治不了罪,而且他也明白,我想找个替罪的人太容易了。”
“那杨大人还……”
“做给皇上看的吧,想让皇上知道我俩完全决裂了,也能让皇上更加信任他。”
“您真就看着杨大人和咱们对着干?”
荣真盯着门口,“人家不就是等着看我众叛亲离嘛,就众叛亲离给他们看看咯。”
陈展看着荣真这般不在意的样子,放下心来,只要公爷还没惊慌,那就说明他是有办法的。
刑部大牢里陆陆续续地关进了许多人,杨槿桌上的公文越摞越高。
两位御史的案子还悬而未决,却有不少人因着别的事情被送了进来。
连程督云都惊讶于杨槿的进度,特地来刑部衙门看看他。
“钦差大人有什么事?”
程督云看着杨槿苍白的脸,试探着问,“大人有几日没好好休息了?”
杨槿眉毛一动,“怎么了?”
“大人这两个月,连着参了四位大人,还有凭有据,让程某自愧不如啊。”
杨槿倚在椅背上,“啊,这件事啊,”他长舒了口气,“我家是官宦之家,我自小闲着就看我爹上的奏章,对于这些个官员的底细清清楚楚,一参一个准。”
“厉害厉害,”程督云笑,“果然我没看错大人啊。当年我就觉得大人一定能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现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程大人说笑,当年你不过是个御前洗笔,看上我不过是因为我爹是丞相而已,”杨槿句句带刺,“如果我是大人的话,现在不应该来庆贺我的功劳,而是想想自己对皇上究竟有什么用。”
程督云脸都绿了,杨槿的存在确实让他有危机感。
他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就跟着个荣真较劲了,而杨槿不过是替皇上做事两个月,就能轻松削弱了太后在朝堂上的势力,还是凭着正当的理由,让太后无话可说。
这样的能力确实只有多年浸淫朝堂的官宦之子做得到。
杨槿又笑,“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我要接着忙了,庆功的话,等我任了刑部尚书的时候我一并请你。”
杨槿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他身边的书记官笔都停了下,这得是多大的自信啊。
而杨槿也却有这样的能力。
第170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杨槿回到府里,走进书房,伸了下腰,手放在后颈上,握成拳,敲了两下,“等多久了?”
韩宇坐在椅子上看他,“也没多久,”他从袖口里掏出封信,“荣真让我再给你一封信。”
杨槿走到他边上,把信拆开来看,“又来一个,”他拿着信走到桌子后面,坐下来,开始给自己研墨,“这连着弄下去了那么多个太后手里的人,太后该急了吧。”
“荣真和我说也就这几日了,也该把木樨从宫里接出来了。”韩宇道。
“是,别让木樨冒那个险。”杨槿一边开始写奏章,一边说。
他和荣真身边眼线众多,便一直靠着韩宇传信。
杨槿刚看到韩宇的时候还很惊讶,他原以为他消失了。
不过他也没多问,这种时候,帮着自己一边的人越多越好。
韩宇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杨大人的死和荣真无关。”
“我知道。”杨槿点头。
韩宇有点惊讶,“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让他祭拜杨大人?”
“将计就计,我父亲刚刚去世,程督云就着急拉拢我,这摆明着就是要挑拨我和荣真的关系,”杨槿道,“我从不怀疑荣真。”
“我还以为你们……”韩宇还想说点什么,后来一想他们都是人精,凡事都比自己考虑的周全,怪不得他们称量天下,而自己只能送个信。
他看着杨槿打开荣真的书信,原来荣真也早猜到了程督云的目的,还已经找人去调查他,以图找到他谋害杨贤的证据。
这是一种怎样的默契。
荣真下一步的计划很简单,自己站在太后一边,杨槿站在皇上一边,他们表面上敌对,目标却是一致。
有荣真多年累积出来的情报,杨槿当然能轻松参倒太后在朝中的支柱。
李韫算定父亲对杨槿的重要性,却没想明白,如果老丞相在,杨槿还会顾虑家国,而老丞相一旦去了,杨槿无论怎样都会站在荣真一派的。
他们四人里,杨槿最重情,他没有什么野心和欲望,惟愿在乎的人都在身边而已。
不论是李韫还是程督云都把杨槿想得太简单了,他表象上是被所有人庇护,但那绝不是因为他的能力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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