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木樨连忙把荣珏也交给杨槿,跟着进了荣真的房间。
杨槿两只手臂各托着一个娃娃,他低下头用鼻尖抵了下其中一个的额头,“好了,我们只要看戏就行了。”
木樨早就把荣真所需都备好了,虽是常服但也是一身素色,这样既不显得提前知晓了消息,也不会扎眼。
荣真趁木樨为自己系腰带的时候轻轻握了下他的手。
木樨扬起头看他,原来荣真也会有这样紧张的时候。
他展开双臂,拥了下荣真的肩膀。
荣真的脸埋在木樨的肩膀上,深深吸了口气,把木樨的味道完完整整地印在了心里。
“就快结束了。”荣真这话是说给木樨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一到宫门口,就看见一班鬓发雪白的老臣跪在外边。
“太后不可啊……”其中一个还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干瘪的手掌扒着宫门的门槛。
荣真默默地低下头,从另一边走了进去。
他只能加快步速,身后的目光实在是他惊慌。
他并不认为自己做的事□□错的,但在那些真正内心正直的人面前,自己就像个卑微的蛆虫。
荣真匆匆进了太后的寝殿,跪在太后面前。
“那帮老不死的还没走呢?”太后瞟到荣真脸上的心虚,哼了一声。
“是,”荣真答。
“本宫都和他们说明了,皇上是因为急病驾崩的,他们就偏偏不信。”太后的脸上没有悲戚,甚至有种不自然的绯红,“还琢磨着开棺验尸,当天子威严何在!?”
“大人们可能只是想缅怀一下先帝的音容。”
太后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那等这几天他们有的看了。”
太后想起把荣真叫过来的真正目的,“先帝的丧礼本宫已经要礼部去办了,你要做的事情你可知道?”
“臣不知。”
“你有张单子是吧,现在没了束缚,该怎么做还用本宫教?”
“臣明白了。”荣真点头。
“你的那个小厮,”太后眼睛一瞥,“本宫听说回去了。”
“是。”
“他可知道那天夜里皇后究竟去了何处吗?”
“他那天本来就在荣国府里,什么都不知道,但听几个眼线说,好像是先帝提前就给娘娘安排了退路。”
“退路,他还能把她退到哪里去。”这件事算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她最怕斩草不能除根。
“还有,本宫还听说杨槿那小子又往你府里跑了,他不在乎他爹的事情了?”
荣真叹口气,“杨槿和臣……”
“行了,本宫知道你的意思。”太后打断荣真,“你自己处理的过来就不用跟本宫讲了,本宫现在就是怕这南境会趁机……”
“太后!”一个侍者手里捧着奏章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兵部的急报!”
太后怔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呈上来。”
上面正是太后所想。
“啪”一下,她把奏章扔到了荣真面前,“说什么来什么!”
荣真低着头,“太后既然已经预想到了这事,自有抵挡之法吧。”
“只是本宫没想到,韫儿真的放心把妻儿交给李啸,现在他师出有名,而本宫却,”太后长叹一声。
“太后娘娘垂帘听政已久,天下都知有太后而不知有皇帝,您莫要小瞧了自己的威望。”荣真觉得自己现在和话本里写的佞臣一个样子。
“你说的有点道理。”太后早就被到手的权力冲昏头脑,哪有功夫斟酌荣真的本意,“来人,把兵部尚书给我传进来。”
“太后,臣不便参与军事,便先告退了。”
“嗯,”太后一抬手,她倒是挺满意荣真最近做的几样事的。
荣真退出太后的宫殿和正要走进去的苏堂擦肩而过,两个人客气地互相点了点头,相熟又有距离似的。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几日,皇城政乱,南境兵变,极北失守,一件一件的事情发生得突然。
有些家底的贵族都乱了方寸,不知道逃向哪里,惶惶不可终日。
相对平静的倒要算上京城的百姓了,反正君王一代一代的,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只要战争不打到自己跟前,就还老实过日子得了。
同样不慌不乱的还有这荣国府。
荣真是被两个孩子大哭的声音吵起来的,他向床边摸了一下,木樨早就起来了,便也眯着眼从床上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披了件外衫,便推开门,“怎么了这是?”
杨槿瞪着眼,两只手护着桌子上坐着的俩娃娃,叫声十分凄厉,“你们别哭了行吗?!”
两个娃娃置若罔闻,抓着杨槿的两只胳膊,边给自己抹眼泪,边继续。
木樨赶紧端着两碗米汤跑过来,摆在桌上,着急地看着杨槿。
荣真的脑子被吵得不行,大喊了一声,“别哭了!”
两个孩子顿了一声,好像是被吓到了,但转瞬一下继续苦着脸痛哭。
荣真难得用那么大力气,结果这管用了这么一会儿,马上自己又咳又喘起来。
木樨叹了口气,又来扶荣真,小的没弄好,大的又病了。
荣真坐在石桌边上,疑惑地问,“怎么了?”
“两个奶娘今天都逃了,没有奶吃,这俩就闹腾得不行了。”杨槿搂起荣玉,架在自己肩膀上,“你是哥哥,乖乖,给弟弟做个榜样行不行?”
荣玉好像是听懂了,两只小爪子揪起杨槿肩膀上的衣服擦了擦眼泪,算是答应了。
但这对仍处在断粮局面而极度崩溃的荣珏毫无效果。
荣真挑了下眉毛,从桌上把米汤拿过来,舀了一勺子直接兑进了荣珏的小嘴里。
荣珏一愣,眼圈通红,满腔的委屈被怼进了胃里。
杨槿看这招有用,也抱着荣玉坐下来,一勺一勺地先喂进去。
“怎么逃了?”荣真看局面平定了下来,就问。
“说梁国最近突破了好几座城,不知道哪天就打进京城了,都往南跑呢。”
“往南不一样有战乱?”
“那边两面都是楚军,起码比传说中杀人吃骨头的梁军温和多了。”杨槿说这话的时候瘪了下嘴。
“你家怎么样?”
“我家我都说好了,想跑就跑,本来就没几个下人,至于宗族里的人,原本以前都是站李韫一派的,一听说李啸那边有皇后,早都跑到南境去了。”
“是你提前和他们说的吧。”荣真看杨槿,如果不是提前打好招呼,现在怎么可能逃得到南境。
“我好歹也是家里一份子,这么做也不过分吧。”杨槿喂了两口,看荣玉吃得顺从,也笑了一下。
“你不这么做我也会通知他们的。”荣真看杨槿。
杨槿却疑惑起来,“你不怕梁国直接连南境也平了?”
“不会的,李桓信里说过,梁军的兵力虽多,但打到京城已经是极限了,这还是在极北军有意相让的前提下。”
“都说咱们楚国重文轻武,也不是那么回事嘛。”
“毕竟前朝打的基础在。”
“那你推算推算,还有几日我们就能见着李桓了?”
“我又不善领兵打仗,战场上牵一发动全身,谁知道什么时候。”
“你说,荣家好歹发家是因为领兵,后来又执掌禁军,怎么你就……”
荣真叹口气,他又何尝不想,“我这身体也就这样了。”
一说到这,柳施走了过来,“公爷,该请脉了。”
荣真抬头看他,把荣珏交给木樨,站了起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和柳施一起进了屋。
木樨看着他俩的身影叹了口气。
被杨槿瞧着了,忍不住打趣,“是不是嫉妒?”
木樨看杨槿那样子,就知道是成心在捉弄自己,故意偏过头。
杨槿哈哈大笑,“肯定是嫉妒,以前都是你给荣真把脉,现在来了一个新的,啧啧,木樨啊,你怎么就不能学学荣真,心情不要都写在脸上。”
木樨放下勺子,跟杨槿比划了几句手语。
杨槿登时愣住。
“其实比起他我更嫉妒的人是你。”
杨槿舔了下嘴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直到被等着他喂的荣玉打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叨念着,“小祖宗,等你大了我肯定是要把这几巴掌还回来的,”继续喂饭。
等一阵,柳施走了出来,朝木樨点头,“没什么大事。”
荣真紧随其后,“一会喂完孩子就一起用早膳吧。”
“怕是没有那功夫了,”陈展匆忙走了进来,“公爷,太后传您呢。”
“又传我?”荣真叹口气,“我都说了我不可能上战场去,找我有什么用?”
“我猜极北的那个流言怕是传到她的耳朵里了。”
极北军不战而降,传言是因为梁国军中有位不得了的人物。
先皇李桓。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木樨紧张起来,如果太后真是因为那件事而召荣真入宫,那荣真可是有的去没的回了。
但这事情还容不得他担心,从宫中东门出来了一大批禁军,排着整齐的队列正往荣国府走过来,一圈又一圈地把荣国府围住。
荣家的家丁连忙把几个出口处的门全部都关了紧,跑到荣真的小院里等候差遣。
杨槿眼睛一眯,抱紧了身前的荣玉,“你有什么对策吗?”
“她以为还能像当年一样把我们一把火全烧干净吗?”荣真眼眉一挑,自荣国府的后院走出一班影卫,又迅速在整个府邸中隐藏住身形。
只有韩宇走到了跟前,看着他们道,“云苍他们也马上到了。”
“云苍?”杨槿惊了一下,云苍不是去极北当兵了吗。
他马上到了,也就是说……
五千人的骑兵已经逼近了京城门口,最打头的便是云苍,他和出城那一年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身上已经换上了梁国的军服。
他提溜着缰绳,稍稍扭了下脖子,头偏侧过去。
只这一瞬,一只利箭从他后面擦过他的耳朵,直直射到了城墙上。
云苍一惊,向后瞪去。
射箭的人一点愧疚心都没有,把弓一横,收回了背后。
这便是梁国的叶家世子叶侃了,他家是梁国最大的外戚,家族里又人才辈出,可以算的上和荣当年家在楚国的地位差不多。
只不过这位世子大爷实在心高气傲,对云苍这种投敌的降兵是八百个看不上,明里暗里地羞辱。
要不是太傅点了名要他做先锋将,叶侃早就把他扔到伙夫军里头了。
箭上连了封信,是太傅给楚国太后写的战书。
城墙上的人慌了神,连忙遣了人往宫里去了。
另一边,荣真一行人加上家中不会武的下人一同躲进了密道之中。
这是荣真回府之后趁着重新修葺荣国府的机会,修好的一间密室,密室里自有一个暗门,可以预防火烧水淹。
密室另一边通向城外,不过荣真倒不打算带着这么一堆人一起走,走到城门口不是成了活靶子?
“杨公子,”彤儿抱着痛哭的荣玉不知道怎么办,“玉少爷就是不让别人抱啊!”
杨槿好不容易有个能表现自己的机会,被气得无可奈何,只好把剑收回腰间,一只手抱着荣玉,上下颠了两下,“不哭了行吗?”
荣玉抱住杨槿的脖子,终于停下来了。
木樨倒不紧张,向荣真比划,“玉少爷真的是喜欢他。”
荣真眯起眼,看了看,摇头,“谁叫咱们杨公子魅力无边呢?”
“你们有点危机意识行不行?”杨槿气急败坏。
不过看荣真这态度,他确实不用担心什么了,更何况脸韩宇都坐下来了,大家确实可能不会有什么事。
“李桓也来了?”杨槿问。
“应该是,”荣真回答他,“我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个状况。”
杨槿低下头,“我有点紧张。”
“我也是。”荣真看他,他还是头一次在人前承认他紧张,虽然表情还是一样的平淡。
这时候木樨走到他俩的中间,一手握一个,连着他们俩。
荣真和杨槿同时看木樨,三人会心微笑。
虽然物是人非,但是他们四个人总算要团聚了对吗?
韩宇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他并不懂这几人之间的情谊,他抱着手里的剑,一句话都没说。
“如若不现在投降,就会是个生灵涂炭的结局,你们太后也不想见到吧?”叶侃举起剑,指着城中守将。
云苍把马撤到一边,看着叶侃出风头。
“你们的主力都在南边打仗吧,京城其实就是个空城吧,”叶侃的嗓门极大,“我们的皇帝心存善念,降兵不杀!”
云苍的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他是哪来的勇气说梁帝心存善念的,昨天就因为车夫驾车时颠簸了些,就把人家打到气都喘没了。
正是交涉的功夫,一辆八匹马拉的车驾到了。
有上一任车夫的先例,这位车夫很是小心,嘘了一声,八匹马缓缓地停了。
城门口的守将看这架势,就知道这车里装的得是个贵人,细细看着。
车驾的窗户里伸出了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他手里放着个铜制的玩意,交给了侍立在旁的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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