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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枕大被/应长好(近代现代)——池问水

时间:2018-03-14 10:36:32  作者:池问水
  “大哥,真有意思,”文寿低声地朝关鸿名耳语:“咱们两个要按岁数,都能当他的爸爸了。”
  他又轻轻地一笑:“要不是时候不好,我倒真希望看着他长大些,他能长成什么样子啊?”
  关鸿名望着文寿怀里的小东西,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小孩子白白嫩嫩,懵懵懂懂,却不知是狼是犬,是敌是友。
  文寿垂眼看着鸿禄,忽而心生一计似的,嘴唇贴在他脸边儿,小声道:“鸿禄,要是长大了,你可不许喜欢你大哥。”
  关鸿名猛一抬头,见何妈妈正在清理摇篮褥子,没有听见,这才不轻不重地踩了文寿一脚,嘘声道:“文寿!”
  文寿也不抬脸,继续殷殷地嘱咐这位几个月大的弟弟:“我告诉你,你要喜欢他,那遭的罪,可够你娶二十个姨太太!”
  关鸿名一听,先是一愣,而后渐渐地红脸笑了起来:“胡说八道!那么,真是委屈你了!”说罢,他伸手就要将鸿禄抢来,远离文寿的胡言乱语。
  二人争抢间,鸿禄又大哭起来,何妈妈眼疾手快,将两人轰到了楼上,才算闹完了。
 
 
第二十三章 
  关父回来得很迟。
  他本要回来得更迟些——借钱碰了一鼻子灰,便跑去听戏。戏还没唱完,半道下起了雨,雨声大得厉害,操琴的声儿都有些被盖过了。再这么下下去,回去的路都泞了。关老爷心烦意乱:也罢,不听了。
  他知道关鸿名是今日回来,也并不急着去见。总是要倒插门走的,且如今有了个鸿禄,更加顺理成章了。
  他回到家时,老顾等着他,毕恭毕敬地接过外套,递了干净毛巾:“老爷,两个少爷都在上边儿……”
  关老爷应了一声,并未出乎意料:“两个都来了。”
  他不慌不忙,先走到了摇篮边上,逗了逗鸿禄——这孩子好在大体是像他的——接着回头嘱咐道:“你把摇篮子抬到楼上,要他们下来。”
  关家大宅的座钟兢兢业业,指着些希腊字,稳步地走。
  关父闭着眼,仰面靠在沙发上,听见了两个儿子的脚步声。
  他听见关鸿名远远地喊了他一声父亲,也并未吭声,而文寿按捺不住,立刻奔向他,猛地一扑:“家里究竟是怎么了?”
  他拨开文寿,脸上勉强:“我几时让你回来了?”
  文寿理直气壮:“家里出了事情,我和大哥当然要同进退。”
  关父扭脸朝着关鸿名——他的长子,此刻站在一旁旁观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雨将窗子淋成了个万华镜,外头灯火零星,夜渐深沉。
  “你这几天收拾收拾,肖家要你的人。”
  关父的语气平淡,他与关鸿名讲话向来是如此的,好的时候不咸不淡,坏的时候雷霆万钧。
  关鸿名眨了眨眼,茫然地开了口:“要我去汇峰做事?”
  关父懒得多加解释:“做什么事!肖淑华,她想跟你结婚。”
  文寿本在沙发上手不停脚不住地,一听这话,顿时化成个栩栩如生的雕塑了。
  关鸿名云山雾罩:“我和她?这,这不行的……”
  关父抓过了沙发旁的手杖,仿佛立刻有了底气:“要你去,你去就罢了!怎么,去了美国几天,搞起自由来了?”
  关鸿名连日的操心,却真猜不到是如此的劫难。
  要他去和旁人结婚!
  关鸿名的脑海中猛地闪回了一个画面,是在陶家的宅子里,文寿抱着阿祖拉,在灯下朝他微笑。这灯影摇摇晃晃,稍不注意,竟化作了泡影。
  他扫了一眼文寿,文寿跪坐在沙发上,面朝着关老爷,已然是呆若木鸡的神态。宅子内寂静一片,只听得见大雨撼窗的声音。
  “为什么?”关鸿名垂下了眼皮,说话声被雨滴搅得模模糊糊。
  关父不大爱提起这档子事,立刻撇过了脸。然而他心知此刻若不解决了,他和肖家的这笔大帐就不算完,他就得四处奔波欠债,见人脸色——哪有用了他这个儿子干脆痛快!
  故而他长吸一口气,语气不善,三言两语地,将因果摆了摆。关老爷越说越是为他的财产痛心疾首,全然忘了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这是银行出了问题,我没有办法,人为刀俎!”
  他抬眼看着关鸿名,脸上阴沉地开了口:“好儿子,就当是我亏欠你的。”
  关鸿名愣怔怔地听完,虽然与他先前猜测大致无两,但这脸上依然没了血色:“总还有办法的,这不能……”
  他求助地看向文寿,然而后者仿佛还未从事实中醒悟过来,面上一片空白:他千里迢迢地回来,原来就是看着父亲亲手将大哥给贩卖掉,拿来还债了。
  关鸿名从未如此困窘过,甚至想要跪下来恳求他的这位父亲了——他能如何地去反抗呢?他是父亲的好儿子啊!
  关父摆了摆手:“不要再说了,肖家催得紧……”
  话音方落,关鸿名还没变换表情,倒是文寿,终于是禅僧出定,大梦初醒,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受惊的猫似的,厉声呼喊,堪称是尖叫起来:“你不许去!我不许你去!”
  关父被他吓了一跳,继而拿起手杖要驱赶他:“你给我上去,没有你的……”
  谁知文寿满面通红,反手抓住了关父的手杖,胸口起伏,情绪愈发地激动起来:“欠了肖家的钱,还就是了,你把大哥送出去算什么事情?爸爸,你真是糊涂了!”
  关父大惊之下,竟发现拽不动手杖,于是愤然向前一推:“你懂个屁!”
  文寿这时候借力打力,猛一使劲,将手杖从关父手中抽了出来,向前悍然一掷,手杖飞向墙角的座钟,将前饰的玻璃片儿击了个粉碎,连带着座钟,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
  窗外夜风将起,携雨裹尘,撞击着窗户,嚎叫得凄切凌厉。
  “不许让他去。”文寿逼向关父一步,气息粗重:“爸爸,你把大哥当做什么?没有钱了,拿他去换钱吗?”
  关父失了手杖,恼羞成怒似的,一把推开了他:“疯了?放你的狗屁,滚!”
  文寿丝毫未动,他腾出手,愈发向前逼近了,接着毫不费力地抓住了关老爷的前襟:“把他赶出去的,究竟是谁?如今还喊他好儿子,爸爸,你到底怎么喊得出口?”他将关老爷越抓越紧,头却深深地低了下去:“你哪里有一天把他当做儿子?”
  关父从未被一贯宠爱的次子如此顶撞过,也激动而愤怒起来:“反了,反了你了!他妈的,读了几天洋书……”
  文寿已然长得比关父要高了,他冲着关老爷,喘着十足的怒气,最终气极反笑似的,阴阴地打断了他:“爸爸,”他与关父对峙着,面上在灯下见了血红颜色:“我叫这么一声,往后,我不再叫了。”
  文寿向后一步,将楞在原地关鸿名的手一把攥住了:“钱,你拿不出,我帮你去借,这事情完了,我和大哥,再也不回这地方来了。”
  文寿拖曳着关鸿名,一如被关老爷赶出家门的当日,大步流星地上了楼,独余在他身后暴怒的父亲,和窗外的滂沱大雨。
 
 
第二十四章 
  进了关鸿名的房间,文寿气息紊乱,耳听得身后还有关老爷的高声怒斥,这门就摔得格外地痛快。
  关鸿名还愣着神,却不料文寿将他牵至床上,两厢面对着坐下了。
  文寿神情严肃,脸色憋得通红:“大哥,爸爸他、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绷也不住,竟然扑簌簌地流了眼泪下来:“大哥,气死我了!大哥……”
  关鸿名手足无措,脑子发蒙,只好急匆匆地将他抱在了怀里,可惜文寿个头日渐大了,抱起来有些费劲:“这、你哭什么?”
  文寿也抱着他,将头钻进关鸿名的胸膛里,嚎得情真意切起来:“你怎么能受这个委屈?”
  关鸿名理不清到底是谁受了委屈,一下一下地拍着文寿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文寿只管自己哭了个尽兴,横竖在关鸿名面前,并不丢人。末了他抽抽搭搭地直起了身,眼圈当真是红了一片:“我要是不在,你就真跟淑华姐结婚去吗?”
  关鸿名一愣,想也没想:“怎么会?”
  文寿挂着泪,悄悄地放下了心:“那你怎么办呢?”
  关鸿名偏着脑袋细细地一想:“我走得远些,往家里寄钱,还清了债,再说罢。”
  谁知文寿一捶床铺,立刻纠正了他:“再说什么?到哪里去?你得先来找我!”
  关鸿名低头一看文寿,此人神情很是委屈,眼角带泪,面色桃红,并滴着两条美丽的鼻涕。
  如此紧要关头,纵使是关鸿名,也忍不住笑了:他这位弟弟对他确实是赤诚一片的。
  “找你做什么?你尽夸些海口。”
  文寿将关鸿名的肩膀掰正了,正色道:“并非什么海口,有三条在,钱我自然借得到,只是大哥,”他去看关鸿名的眼睛:“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以后要是做了教书匠,没有几个钱……”
  关鸿名还停在他的前半句,想起了三条,便豁然开朗,喃喃道:“是……”
  文寿鼻子一皱,捏了一把他的脸,继续问:“大哥,你嫌我穷么?我往高了教,再要么、再做些翻译的事情,总能有不少钱的,大哥……”
  关鸿名总算听清了他的絮叨,这心里一软:“冒什么傻气,我几时说全凭你养了?”
  言至此,关鸿名又仔细地考虑起来:“你倒说得轻松……到底不能和家里断了联系,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
  这话一听,文寿刚作出喜不自禁的神色,这会儿却抓着关鸿名的肩膀,将他一把推到了床上。
  “我瞅个没人的空,把鸿禄给偷过来,总行了吧?”
  关鸿名仰躺着倒在床上,将床垫凹陷出了他的轮廓:“啊?”
  文寿压了上来,额头抵着关鸿名的脑袋,语气有些发愠:“鸿禄宝贝,还是我宝贝?”
  关鸿名眨了眨眼,这脸顿时带了红色,他推了推文寿的胸膛:“这时候了,你……”
  文寿坚持不肯动弹,又因刚才流过了眼泪,眼睛通红着,也不知斗的哪门子气。
  关鸿名拗他不过,末了只好服了软,轻轻地将手附在了文寿的细瘦腰身上,说话说得低声儿,简直像是呓语起来:“唉……这、谁有你宝贝呢?”
  文寿猛一抬头,顿时破涕为笑,小兽一般地,贴着关鸿名的肩颈窝儿又磨又蹭起来。
  关鸿名捏着他的脖子,经历了方才的大事儿,这时候心里竟还能暖融融地,有些发痒。他低头嗅了嗅文寿的头发,也是暖的,带些海上的风,又带些草木的香。
  文寿磨蹭了半晌,终于垂着头,正对着关鸿名了。他不说话,只是笑。
  关鸿名望着他,无端端地记了起来:那本厚重的浮士德到哪里去了?
  他思忖了半天,却得不到结果,便伸出了手,勾着文寿的脖子,向下轻轻地一压。
  罢了,如今纵然找到了,也并无大用:要是魔鬼拿文寿来引他订下契约,他也想不了什么地狱天堂,必定爽快地答应了。
  雷雨终有竟时,草木自当一新。
 
 
第二十五章 
  1926年,九通城法租界。
  晨雾方拂,朝鸟啁啾。
  文寿睡在一张雕花木头双人床铺上,迷迷瞪瞪地向旁一摸,空的。
  “大哥——”
  没有人应。回答他的,只有一串小而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停在文寿的床边,摇摇晃晃地:“啊,文、文。”
  文寿听见是他,眼皮子也不抬,用被子蒙住了了头,在床上扭了一会儿,末了睡也不着,干脆坐了起来。
  关川生睁着他的圆眼睛,脑袋比床稍稍的高一点儿,在文寿旁边乖乖地盯着他瞧。
  他是关家的三儿子,本来大名叫鸿禄,可是文寿很不喜欢他名字里带个鸿字,拿张白纸冥思苦想地写了个“三”,最终将白纸一横,成了个川字:“以后,就叫他川生!”
  川生今年三岁半,正当会哭会闹,要死要活的年纪。然而川生十分地乖巧。文寿猜想,自己在美国读完书的这段时日,这小屁孩子长年累月地和大哥在一起,是被关鸿名教育得好。
  文寿俯视着他,先摸了摸他的脑袋,继而问道:“大哥呢?”
  川生回过头,伸手向楼下的厨房比划。
  文寿光着半截身子,翻身下床,弯腰抱起了川生,要向楼下走。
  关鸿名在厨房炖着粥汤,忽听得背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回头,正好撞在文寿的肩膀上。文寿单手抱着川生,按紧了他的细脖子,不让他回头,接着俯下身,用鼻子尖蹭了蹭关鸿名的脸颊,口齿不清地喃喃:“大哥。”
  关鸿名哭笑不得,仰着脸任他蹭:“几岁了?刷过牙没有?”
  文寿睁着惺忪睡眼,只是笑,又将脑袋埋在关鸿名的肩膀上,亲他的脖子。
  川生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心中茫然,只能看向墙上的挂画,上面画着两个黑夜里的小人儿,一个站在高高的阳台上,另一个站在楼下,张大了嘴巴,像是在歌唱。
  关鸿名抱着川生,坐在餐桌旁边,要给他喂饭。
  川生吃饭是很听话的,也不瞧碗,也不看饭,只盯着关鸿名,嘴巴一张一合的,也不知仔细地嚼了没有。
  文寿见着很有意思,主动请缨,要替关鸿名喂一喂川生,关鸿名直起腰来,求之不得。
  川生却仿佛很怕文寿似的,见了是文寿喂他,也不东张西望,只垂着眼,乖乖地吃了。
  相差二十岁的两位兄弟之间立刻产生了一些隔阂,文寿心里阴阴地笑了起来:小兔崽子,我岂能让你独占着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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