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理也不理,直接走进了大牢,对看守着大牢的两名衙役道:“他来见霍尊一面,很快就走,大人已经同意了。”
两名衙役看着颜如玉,迟疑。
颜如玉直接从怀中掏出口令,递到了二人的面前,“这是大人的签名和口令。”
两名衙役接下之后,发现上面的确盖着县令的印章,于是立刻微微侧身,替颜如玉与高安让开道。
颜如玉却并未抬脚进去,她转身回头朝高安的方向看了眼,凉凉道:“可以进去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
高安看了眼颜如玉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收回视线后,又忙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塞进了二位衙役的怀中。
高安笑呵呵道:“这些日辛苦二位官爷照看霍兄了。”
这银子倘若是以往,衙役还敢接。
可现在,没人敢收。
两名衙役立刻推脱,“别别别,高公子,这银子就不必了。”
高安看着两名衙役噤若寒蝉的模样,有些莫名。但下一秒,很快的就了然了。
两名衙役道:“这要是被我们大人给查出来了,这可就不得了了。高公子行行好,还是收回去吧。”
高安回想起苏卞在堂上那冷漠无情的模样,默默的收回了银子后,不由得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两名衙役的肩。
将视线从衙役的身上移开,高安抱着一坛子酒,来到了霍尊所在的牢门前。
高安笑道:“霍兄,瞧瞧是谁来了?”
牢房里的霍尊望着站在牢门外的高安,表情显得极为诧异,“……贤弟?贤弟怎么到这来了?”
想到之前在高府,高夫人一脸严肃的责令他不准与霍尊再厮混在一块的命令,高安目光微闪,略有些不自然道:“突然想来见见
霍兄,就过来了。”
霍尊挑眉,诧异,“那庄杜信竟肯放贤弟进来?”
高安在原地转了一圈,反问,“贤弟这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霍尊见了,哈哈一笑。
笑罢,霍尊瞥到高安手上的酒,用眼神示意道:“这酒是特地给本公子带来的?”
高安看了手中的酒坛一眼,想也不想的笑着回道:“可不是,贤弟好不容易能来见见霍兄一趟,怎么能空手过来?”
霍尊听罢,长笑了声,颇为欣慰的感叹道:“最懂本公子之人,还是莫属贤弟也。”
高安微微一笑,“霍兄严重了。不过这酒……”
霍尊挑眉,下意识反问,“这酒如何?”
高安本想告诉霍尊这酒的来历,但转念一想,反正都要喝进肚子里,这酒究竟是从哪来的,又有什么重要的。
想罢,高安很快释然。
高安摇头,笑道:“没事。”
听高安说没事,满心只想着喝酒的霍尊也没上心,更也没怎么多问。
霍尊起身,赶忙走到了牢门前坐下,急道:“快三天没喝酒了,憋死本公子了。来来来,话不多说,快喝酒。”
高安将手中的酒坛递了过去,道:“霍兄你先喝这坛,贤弟再去拿一坛过来,我们一块喝。”
霍尊连忙接过,然后冲高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此时,主簿房内。
颜如玉走后,便直接来到了主簿房门外。
一改之前离开时的委屈模样,颜如玉站在房门外,恭敬道:“大人,酒送过去了。”
屋内的苏卞静静的应了一声。
颜如玉又问,“……大人,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屋内的苏卞淡淡的回道:“等他们喝完。”
另一边。
春风酒楼。
钟良出了庄府后,便按着苏卞的指示,来到了春风酒楼。
店小二的睡得地方倒好找,不过掌柜睡下的屋需要去寻找一番。
为了找掌柜的睡下的屋,钟良踮着脚上楼,将楼上的每一间屋的窗纸都给捅破了一个小洞,偷偷的看了眼,看里面有没有人睡下
。
由于春风酒楼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所以钟良根本就不用担心被人撞到。
没过多久,钟良终于找到了。
是二楼的最后一个房间。
屋内漆黑一片,而床上,有一团东西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就是掌柜了。
之前纸上的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所以钟良已经完全记了下来,现在根本无需照着纸念了。
钟良捏着声音,慢慢的开口,“我……死的好冤啊……今日你们在堂上污蔑我娘亲……明日晚上……我就来取你狗命……陪我一
起下黄泉……”
房间内蜷缩在床上的人身子一颤。
第一遍结束,钟良开始‘念’第二遍。
钟良开口道:“……我死的好冤啊……今日你们在堂上污蔑我娘亲……明日晚上我就来取你狗命……陪我一起下黄泉……”
夜晚寂静,夜凉如水。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耳边只能听到这宛如索命般的喊冤声。
第一遍第二遍的时候,屋内的掌柜还在强行安慰自己是听错了,是她产生了幻听。可在第三遍的时候,她就支撑不住了。
掌柜的缩在被窝里哭了出来。
掌柜的声音颤抖道:“桓……桓儿……掌柜的……掌柜的也是有苦衷的啊……知府大人下令,谁敢不从啊……”
屋外的钟良还在继续‘念’着。
第四遍。
掌柜:“掌柜的错了……我错了……我……我明天就去给你烧纸钱……桓儿你就绕过掌柜的这一回吧……”
第五遍。
掌柜:“呜呜呜……我为什么这么苦命啊……之前酒楼生意好好的,就因为那个霍尊……酒楼生意一落千丈……”
第六遍。
掌柜:“桓儿我错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霍尊还有知府索命……他们……他们才是害你娘的罪魁祸首啊——”
第七遍。
……
第十遍。
掌柜:“我……我明日就去衙门那说实话……别念了…呜呜呜……别念了……算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
说罢,掌柜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掀开了被子,跪在了地上,使劲的磕起头来。
房门外,已经成功的‘念’完了十遍的钟良悄然离去。
掌柜这边的‘任务’完成了之后,钟良便来到酒楼后院,没用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店小二所在的房间。
钟良开始捏着嗓子继续‘念。’
钟良开口道:“我死的好冤啊……今日你们在堂上污蔑我娘亲……明日晚上……我就来取你狗命……陪我一起下黄泉……”
‘念’到黄泉时,钟良临场发挥,哈哈哈的阴森的笑了声。
店小二的胆子比掌柜要小的多,钟良阴森的一笑,屋内本来就不敢睡的店小二两腿一下子就软了。
店小二从床上摔到了地上,他躲在角落,瑟瑟发抖道:“我……我也没办法啊……要是不说谎……那知府就会要了我的小命……
我……我不敢不从啊!大爷,饶了我吧!”
……第二遍后。
屋内的店小二哭道:“我错了……小的错了……明日小的就去找大人说实话……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还不想死……求求你大
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屋内店小二求饶的哭声传到了门外,只可惜苏卞要求的是‘念’上十遍,所以钟良仍继续念着。
直到钟良‘念’完十遍离开后,屋内的店小二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霍尊与高安两人喝着酒。
高安一口,霍尊一坛,十坛子酒喝完,就和上次那样,半坛子进了高安的肚子,剩下的则就全部被高安给喝光了。
高安仍有一点意识残存,他望着霍尊,嘴上一时忍不住,开口说道:“今日晚上……那卖唱女子……投井自杀了……”
霍尊轻飘飘的哦了一声,显然并不放在心上。
高安看着对卖唱女子的死,压根就不放在心里的霍尊道:“两条人命……霍兄难道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自从白天在堂上撒了谎,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了卖唱女子的身上后,高安一直难受膈应到了现在。
久久的无法忘怀。
喝了酒坛子酒的霍尊显然已经是醉了。
他打了个酒嗝,漫不经心道:“一条人命罢了,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别说本公子是弄死了她那儿子……到时候出去了,就算那
贱人没死……本公子……嗝……也要去把她弄死,跟她的儿子……一起陪葬……”
霍尊语出,高安瞠目结舌的看着霍尊,方才还迷蒙的酒意,瞬间一下子全部清醒了。
高安难以置信道:“霍……霍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霍尊想也不想,挥手道:“本公子知道……嗝……本公子清醒的很……”
这时,一旁突然猝不及防的传来了苏卞的声音。
苏卞开口道:“记下了吗。”
苏卞身侧,床上男装,贴上八字胡,重新化身为主簿及师爷的颜如玉微微一笑,握着纸和笔道:“回大人,全部都记下了。”
第32章
高安一惊, 下意识朝苏卞的方向看去, 只见苏卞与颜如玉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高安望着苏卞那张一贯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 心下不禁一时有些复杂难懂。
大概是因为刚才听到了霍尊方才的那番话, 现在看到霍尊亲口认罪的供词被苏卞给记录在案, 高安心下竟没有任何慌张, 替霍尊
忧心的心情。
反而, 竟有产生了种霍尊终于要为卖唱女子二人偿命的如释重负感。
他以为霍尊只是脾气火爆了点, 纨绔了点,喜欢动手了点……没想到竟当真是草菅人命……视人命未草芥……
弄出了人命没有丝毫的愧疚感不说,在听到卖唱女子投井自尽后, 竟说倘若没死, 等被放出去后,也要将其弄死……
倘若今日不慎惹到的不是那母子二人,而是他的话, 想必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高安越想越心寒,他慢慢的站了起来。
果然, 娘亲说让他别再与霍兄……霍尊来往,是对的。
想到之前为了能救出霍尊, 他在堂上, 堂而皇之的在那卖唱女子面前撒谎,又在苏卞的面前撒谎,高安不禁一时有些羞愧难当。
特别是想到那卖唱女子,因为他在堂上撒谎, 而投井自尽了,高安便觉得自己更加的无颜见人了。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彻底清醒过来的高安羞愧不已,而一旁喝醉了的霍尊还在叫嚣着。
酒气冲天的霍尊瞥到苏卞的身影,得意的叫嚷道:“就算记下了又如何?嗝……现在已经翻案了……状告之人也投井自尽了……
就算你再有能耐,现在……嗝……也已经成了定局。明日本公子就不用再继续呆在这破地了……哈哈哈……”
霍尊笑声张狂,得意自傲,一旁的高安默默无言的别开了视线。
苏卞无动于衷的看了霍尊一眼,收回视线。
苏卞头也不回的问,“每一个字都记下了?”
颜如玉恭敬回道,“是的,大人,全部都记下了。”
听罢,苏卞的视线这才转到了高安的身上,道:“高公子倘若叙旧叙完了,就离开罢。”
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必要再留在这了。
身后的高安注视着苏卞的背影,脑子一热,张嘴喊到:“庄大人——”
苏卞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苏卞出声,声音冷淡,“何事。”
高安张了张嘴,忍不住问道:“明日……大人能替那母子二人……讨回公道吗?”
高安深知以自己的立场没资格问这个话,可他现在就是有些忍不住。
高安语落,苏卞回也未回,直接冷漠的离开了大牢。高安注视着苏卞决绝离去的冷漠背影,表情怔怔出神。
他以为,对方会冷漠的驳斥他,他又有什么资格问这种话,又或者是反讽之类的。
没想到……竟连回应也没有。
很干脆的……直接无视了。
不过也对。
和他这种罔顾两条人命,睁着眼睛在衙门里撒谎的人,有什么话可说的。
高安自嘲的笑了声,回想起那日他在堂上撒谎,卖唱女子在一旁哭到晕厥时的神情,眼内不禁又是一片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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