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卞冷着脸,“闭嘴。”
霍尊闻言,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苏卞道:“本官问一句,你便老实的答一句。”
霍尊轻笑,“是,大人~”
苏卞问:“当日你可曾对卖唱女子动手。”
霍尊想也不想,“未曾。”
一旁的卖唱女子闻言瞪大了眼。
苏卞又问:“事发当日,你带了多少两银子?”
霍尊听罢,声音一顿,摸不清苏卞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苏卞立刻反问:“答不出来?”
霍尊不露声色,漫不经心道:“那日本公子喝多了,哪记得那么清楚。容本公子想一想。”
这时,只听一旁坐着的霍承尧突然咳嗽了两声。
霍尊瞬间心神意会,“是两千多两银子。”
苏卞沉声道:“具体是多少两。”
霍尊耸肩,一脸无辜,“那点小钱,本公子哪还记得?”
苏卞瞬间冷下了脸。
所有的证词都完全吻合,天衣无缝。
——找不到任何破绽。
苏卞将目光转向卖唱女子,问:“你可有辩词?”
卖唱女子哭道:“奴家冤枉啊!奴家疼爱桓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踢他一脚呢?奴家也从未,更不敢有过去霍府当通房丫头
的念头啊——”
一旁的状师冷不丁的突然问道:“那小童可是你亲生的?”
卖唱女子哭声一顿,“不……不是……”
正当卖唱女子准备说虽不是亲生,但也与亲生无异的时候,状师已经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调转回头,看向苏卞。
状师拱手道:“大人,现在答案已经完全的显而易见了。”
苏卞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向状师。
状师继道:“事发当日,这歹毒的卖唱女子见到霍公子气势非凡,一定不是寻常之人,于是便借着不慎撞到的由头,想要引起霍
公子的注意。谁知霍公子宅心仁厚,根本不与她计较。
后来,那歹毒的卖唱女子仍不死心,在看到霍公子醉醺醺的离开酒楼后,便想着终于有了机会,竟直接将客人抛下,跑出了店外
。最后在纠缠我们霍公子间,更是不慎将捡来的孩子给踢到了柱子上,撞死了。
之后为了能堵住掌柜与小二的嘴,她便将从霍公子身上偷偷摸来的两千多两银子,分别给了掌柜与小二。
再之后的事情……大人就全都知晓了。”
状师之前在春风酒楼时,与掌柜的与小二说的是想要讹诈霍尊一番,最后更是凶残的将小童扣着脑袋往石柱上撞死。不过在说完
的当晚,状师就发现了诸多能审出的破绽。
于是当夜,状师熬夜撰写三人的证词,直到从中找不出任何的一丝纰漏之后,这才将三张纸送到三人的手中,然后责令一晚将其
记下。
——身为淮州第一状师,他不容许他的生命里,出现任何一个败笔。
状师的证词天衣无缝,无从辩驳。
堂下跪着的卖唱女子除了不停的哭着说自己没有以外,就再也说不出其他的来了。
堂上的苏卞沉着脸,没说话。
坐在一边的霍承尧慢悠悠的说道:“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所有的证人口供也全都一致……庄大人,现在可以放人了罢?”
苏卞冷着脸,猝不及防的突然从案桌前站起身,“知府大人急甚?待本县主簿将证词全部整理完毕,明日自然便会放人。”
苏卞身侧的颜如玉瞬间心神意会,配合道:“明日本主簿就将证词整理待毕,在这之前还望知府大人莫急。”
苏卞执起惊堂木,“退堂!”
苏卞黑着脸转身离开,身后的颜如玉急急忙忙的抬脚跟上。
霍尊也被衙役给重新押进了牢里。
苏卞一走,状师拧眉不快道:“岂有此理,分明已经翻了案,这县令竟不肯放人。”
霍承尧轻哼,不以为然,“就算他再不肯放人,明日也迟早得放人。”
莫名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的状师迟疑道,“可大人……”
霍承尧看出他的担忧,摆手道,“不过就再多关上半日,这县令再翻腾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的。还是……堂堂淮州的第一状师,
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
状师闻言挑眉,拱手作揖道:“是在下多虑了。”
状师没再说话,霍承尧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高安,慢悠悠道:“今日就多谢高公子了。”
高安默了两秒,回道:“这是草民应当做的。”
霍承尧笑道:“本官乃是知恩图报之人,今日高公子于尊儿之恩,明日本官必当报答。”
高安道:“……大人严重了,草民与霍兄乃是至交,为了霍兄,即便大人不开口,草民也会……这么做的。”
霍承尧欣慰的笑。
高安垂眼,从头到尾都不敢去看一旁已经哭到昏厥的卖唱女子一眼。
第30章
苏卞已经离开了衙门大堂, 那霍承尧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现在已经翻了案, 明日霍尊便就会被无罪释放,霍承尧心下一轻, 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忧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承尧从位置上站起身, 他抬头看了眼角落久未有人打扫而生出的蜘蛛网, 表情顿时不由略微嫌弃道:“走罢, 现在已经翻了案
, 就没必要再继续在这破衙门里呆着了。”
状师应声, “是。”
霍承尧继道:“待明日尊儿放出来了,到了淮州后,本官再替他好好的接风洗尘, 清清晦气。”
霍承尧抬脚从衙门离开, 状师摇开折扇,慢悠悠的跟在其后。
两人一同离开了衙门,整个过程中, 从头到尾都将一旁哭的几乎晕厥过去的卖唱女子视若无物。
跪在原地的高安慢吞吞的起身,他朝卖唱女子的方向看了过去,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高安曾数度想说什么, 但最后……他还是默默无言的闭上了嘴, 收回视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衙门。
……现在的他,又哪来的资格去和她说话。
高安低着头,心情低落复杂, 心神恍惚间,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府。等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高府。
高安望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场景,和周围安静候着的下人,心情一时间不禁顿时变得更为复杂。
他想起了那卖唱女子身上的旧衣服,以及那死掉的小童身上还打着补丁的布衣。最后……是霍尊身上,一眼一瞧,就能看出定然
价格不菲的华贵衣袍。
高安的心情有些堵得慌。
将霍兄救出,分明是他一直期盼的结果,可现在,高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旁边的下人唤了一声又一声,高安心情不振,懒得理,闷着头就往自己寝房的方向走,想要借由着睡一觉,忘记方才在衙门里发
生的事情。
下人高安还能无视,可高员外与高夫人高安就没法像对下人那样直接用无视的态度对付过去了。
下人一高安回府的消息通报给了高员外与高夫人后,已经坐立不安的在官厅等了许久的高员外与高夫人便立刻想也不想的起身,
离开官厅,往大门的方向赶去。
看到高安后,两人迅速的迎了上去,急切的问道:“案子审的如何了?”
高安精神不振,垂头丧气,“翻案了,霍兄无罪,明日便就会被县令给放出来。”
二人闻言,顿时不由得大为松了口气,“这就好……”
霍尊没事,他们高府也就能安然无恙了。
高安看着二人如释重负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说道:“可……可孩儿在堂上撒了谎。”
高安语出,高夫人一个激灵,立刻伸手捂住了高安的嘴。
高夫人拧眉,严肃道:“这话可不能胡说,要是被旁人听见了,告到衙门那,可是要坐牢的。”
高安心下郁结。
高夫人瞧了高安一眼,瞬间就看出高安在纠结些什么了。
高夫人问道:“之前你不是一直都想着要将你那霍兄从牢里救出来吗?现在不过就只是张口说了几个小谎,就将你那霍兄给救出
来了,为何还不高兴?”
高安表情纠结,“可那状师竟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
不等高安说罢,一旁的高员外仿佛早有预料般的将其截断。
高员外慢悠悠的说道:“正所谓有舍必有得,既然你想要救出你那霍兄,就必定要有一定的觉悟,这世间就不可能会有什么两全
其美的法子。安儿……莫要太天真了。”
高安怔怔的望着高员外,失语。
这时,一旁的高夫人像是想到什么,道:“对了,既然你那霍兄已经安然无恙了,以后你也别再跟他来往了,以免日后再不慎惹
得一身腥。”
说罢,高夫人仰天翻了个白眼,嘟囔说就因为这事,自己这两日都没睡好。
高安自觉理亏,不再为自己辩解。
突然间,门童朝三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高员外抬眼,问:“何事?”
门童迟疑了两秒,道:“老爷,那卖唱女子刚刚投井自尽了。”
一旁听到此话的高安瞬间瞪大了眼,脸上血色尽失,浑身冰凉。
高员外默了一秒,摆摆手,示意门童退下。
高员外道:“我知道了,下去罢。”
门童慢慢的退下。
门童退下之后,多愁善感的高夫人忍不住感叹道:“哎,真是个苦命的女子啊……愿她来生别再碰到霍尊这种纨绔子弟了……”
高夫人语落,高安突然转身就要出府。
高夫人拧眉,将高安的胳膊扯住,“安儿,才回府,这又是要到哪去?这都要用晚食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去不成?”
高安回头望着自家娘亲不解的神色,喃喃道:“孩儿去瞧霍兄最后一眼……”
高夫人望着高安恍惚的神色,慢慢松了手。
高夫人叹气道:“就容许你去这最后一次罢,以后别再跟那劳什子的霍兄沾上关系了。人家是知府家的公子,权大滔天,我们高
府攀不起。”
此时的高安一反常态的显得异常的听话,“是,孩儿知道了。”
说罢,高安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了高府。
同一时间,庄府。
下了堂后,苏卞黑着脸,直接去了主簿房,决定去看看以往有没有翻案之后再一次翻案的案例。
颜如玉怀中揣着方才在堂上记下的口供,一边跟着苏卞往主簿房走去,嘴上一边气鼓鼓道:“刚才那堂上的一个个,分明都在对
大人撒谎!岂有此理,简直就是将大人不放在眼里!还有那什么宅心仁厚,我呸!那霍尊宅心仁厚?要他还宅心仁厚,那怕是天底下
所有的侩子手都是慈悲为怀的观世音菩萨了!”
身后的颜如玉絮絮叨叨,不停的斥骂着霍承尧与霍尊等人,然而前方的苏卞此时本就心情不济,只想要单独安静一会。
他头疼的按了按眉心,突然猝不及防的转身,将她怀中记载着口供的堂纸接了过去。
颜如玉声音一顿,莫名,“……大人?”
苏卞面无表情,“你可以走了。”
两人这时正恰已经走到了主簿的房门前,接着,只见苏卞二话不说的抬脚走进了主簿房,然后‘砰——’的一声,将颜如玉给关
在了房门外。
门外的颜如玉傻眼。
过了好半天,颜如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抛弃了。
颜如玉想挠门让苏卞放自己进去,但却又不敢,只得蹲在房门外,幽怨的画圈。
另一边,主簿房里的苏卞正在飞快的翻着以往庄杜信审过的案子。
苏卞翻了又翻,除了庄杜信审的一些冤假错案以外,根本就翻不到其他的东西。
翻案?满心都是男宠的庄杜信连案子都不情愿审,怎么可能还会有翻案的例子。
在认清这个现实后,苏卞啧了一声,倒回了身后的椅子上。
苏卞不幸的穿到这里变成了一个县令,无奈之下,才审起了案,做起了县令做的事情。
不过苏卞并无心做一个清官。
这种费尽心思替被诬陷的一方翻案,实在不是一向最怕麻烦的他的风格。
——他只不过是不喜欢被人愚弄罢了。
倘若他不知道那堂下的掌柜、店小二,甚至是高安在撒谎,那审错冤案也就审错了。
可问题是,苏卞一眼就看出了堂下的那些人在撒谎。甚至是连这些所谓的证词都是那所谓的状师‘教’给他们的,这所有的一切
苏卞都看的一清二楚。
倘若要在这种将对方所有的勾当都看的一清二楚的情况下,顺着对方给判了案。那他简直就是比庄杜信还愚不可及。
庄杜信是压根瞧不出才审错,那他要审错,就是瞧出了也照样审错了。
现在既然没法从证词那边突破,那就从侧面着手……
可关键是,要如何让这三人松嘴……
苏卞一人呆在主簿房里,油灯也不点,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黑。
其间要用晚食的时候,碧珠来叫了一次,但被苏卞给直接了当的无视了。
后来,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碧珠看着苏卞一人孤零零的呆在主簿房内不吃不喝,可谓是心疼的不行。于是,这回干脆用个小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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