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没坐一会儿,就站起身往外走,贺文没去送,留在屋里安慰哭得惊天动地的张美琴。
吕博瑜没特意关注,但这个角度太好,他看得一清二楚。
陈非走出单元楼,双手插兜,垂着头,慢慢一个人走着,身后的影子慢慢拉长,缓缓地跟着他。
吕博瑜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陈非,总是让他没来由地心疼。
虽然猜到陈非是接了新单子,但吕博瑜奇怪,昨晚他才接到陈非电话说要离开江一,怎么还接上单子?而且,陈非为什么会接“同性扮演”的单子?当看到贺文揽着陈非,甚至和陈非十指紧握,吕博瑜嘴上否认,但心里的不爽,他自己也不能骗自己。
晚上,没等吕博瑜去找贺文,张美琴就敲响了吕博瑜家门,一进屋就拉着孙珍芳数落贺文的不孝,又拉着吕博瑜让他去劝劝贺文,弄得吕家人颇有点尴尬。
把贺文叫出屋,两人沿着楼梯往楼下走。
“找我什么事?”贺文神情有点倦怠,他没想到他妈妈反应会那么激烈,“我妈还在你家诉苦?”
吕博瑜点头:“你上次不是说你的茶室打算添置钢琴用来表演吗?我问了,友情价可以便宜三分之一,但年订货量至少要有十台。”
贺文惊喜:“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吕哥有办法。”贺文垂了吕博瑜肩膀一下。茶室开业有一段时间了,古琴配茶道表演,在岐溪坞已渐成常态,为了出新,贺文打算在保留传统的基础上,推出中西合璧的表演方式---以钢琴配合茶道表演。
“不过,十台的量......”创业最吃紧的就是资金,吕博瑜已经帮他压下价格,但这个基础量,贺文估算了下配置出来的房间,还是多了。
“没关系。”吕博瑜走进风味糕点屋,说,“琴行正好要配新琴,可以和你合买。”
“吕哥,你太够意思了。”贺文一把揽上吕博瑜的肩,“这顿奶茶我请。”
吕博瑜瞟了眼肩,笑笑,没推辞。
两人在位置坐定,贺文叹息:“这是这段时间,你带给我的最好消息了。”
吕博瑜想到还在家里扯着孙老师哭诉的张老师,有点迟疑:“你今天...玩的是哪一出?”
贺文也同样想到还在哭天抢地的老母了,苦了脸:“谁让我妈一天到晚给我安排相亲。我找个‘男朋友’,他们还不高兴了。”
吕博瑜无语:“谁家儿子找个男朋友会高兴。”
“也是。”贺文叹气,“我还不是被他们逼的。”
“所以你真的就和那男孩......”
“当然不...”贺文立马改口,“是...是真的。”说得他自己都心虚。因为想到和江一签的保密协议,况且演戏就该演全套,这样才能达到逼真效果。
虽然吕博瑜抓到贺文话里的漏洞,但是听他承认下来,还是皱了眉头。他们是要把事情闹多大?
“‘出柜’可不是闹着玩。”吕博瑜劝,“如果你只是想让张老师不再安排相亲,可以想别的办法,这种方式真把他们气坏了,有你后悔。”
贺文皱眉:“这么严重...”话一出口发现自己又漏嘴了,立马闭了嘴。
“而且,对那个男孩也不好。”吕博瑜可以看出,贺文揽上陈非时,他的抗拒;他甚至都能看出,在贺文父母指责训斥他的背后,陈非偷偷打量着他们,落寞的眼里带着一丝对普通家庭、父母至亲的渴望。
被“父母”指责,是最让陈非难受的吧。
“他没事。”贺文无所谓地脱口而出。
吕博瑜拧眉,脸色不大好看。
看到吕博瑜的异样,贺文知道自己又不经大脑,赶紧说:“我们俩不是闹着玩,虽然有一层我妈妈的原因,但我俩真是互相喜欢。你别担心,我们能说服好我妈。”贺文说得自己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你...”吕博瑜一股暗火从心里冒出,却无从发泄,只能拿起眼前最不喜欢喝的奶茶狠狠喝了一大口。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陈非躺在床上辗转,手机在手上翻来覆去。纠结半天,还是往手机上戳吕博瑜的号码,可刚响了一声,又立马点了挂机。想到昨晚那个梦,陈非羞窘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说些什么,可是感觉今天的事又应该和吕博瑜解释一下。陈非懊恼地扑回床里,脸埋在枕头,纠结。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吓得陈非直接弹了起来,手一甩手机飞出了床,掉到地上,断了。
陈非飞扑过去,好在手机没事,来电显示:吕老师。陈非捧着手机,皱着眉头又纠结了。
电话再响起时,陈非手抖了一抖,看到来电显示还是吕老师,他缓缓舒了口气,按下接听键。
“吕老师...”陈非重新窝回床里。
“刚怎么回事?”吕博瑜就只听到电话刚接通“嘭”地一声就断了。
“没,手机掉地上了。”
“大晚上的还练上了。”吕博瑜轻笑。
贴着耳朵的磁性嗓音和低笑,就好像昨晚梦里吕博瑜在他耳边低语一样,陈非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看陈非迟迟没回声,吕博瑜疑惑:“怎么了?”
陈非掐了自己手臂一下,聚起神来:“今天好巧...原来你住那个小区,我...”陈非语无伦次,最后泄气地叹了口气,“你应该能猜到我出现在你们小区的原因。”
“贺文找你们帮忙?”问的是疑问句,但吕博瑜能肯定。
“恩。”陈非竖起枕头,往后靠,“我见到贺文才知道,他要我帮的什么忙。”
吕博瑜把书搁到一边,起身:“晚上张老师在我妈家哭了一晚。”
“张老师?”
“贺文妈妈。”吕博瑜给自己倒了杯水,“她被气得不轻。我基本能猜出贺文找你们的原因,不过这种方式太过于激烈,对贺老师和张老师伤害太大。”
吕博瑜只是在陈述事实,但陈非却有种被批评地羞躁感:“诉求不由我定,我也不能推。”
吕博瑜皱眉:“你从你叔叔家搬出去还要为你叔叔工作?”
“当然不。”陈非毫不犹豫地否定,但想到江一让他办的两件事...陈非犹豫要不要和吕博瑜说。他没有朋友,能倾诉的对象也就只有吕博瑜了。陈非轻轻叹了口气,“我叔叔给我开了条件,我才能搬出去。贺文这个case是其中一件。”
“怎么样算结案?”吕博瑜直接问重点。
“给钱。”陈非也言简意赅。
“另一个条件呢?”吕博瑜坐到沙发上。
“500万。”陈非按了按眉心,“赎身份证。”
吕博瑜愣了。
陈非在那边继续说着:“等贺文的case结了,我就搬出去。我不可能一下拿出那么多钱,江叔给了我两年时间。”
吕博瑜很想说普通人两年也不一定能赚到500万,但是能从陈非叔叔那里离开,宁可尝试这种不可能的任务,他也不能打消陈非的积极性。吕博瑜脑子不受控制地转着自己手里的资产:“我帮你想办法。”
陈非一愣:“我...”陈非想说不用,他知道一般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500万,对他来说,更是超出他能力太多太多太多。他何德何能,能让吕博瑜帮到这个程度。陈非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了声,“谢谢。我会去赚钱的。”
听到陈非憋闷的声音,吕博瑜反应过来,可能自己的话伤到陈非的自尊心了。吕博瑜总是下意识地把陈非当成一个孩子,忘了他是一个快23岁的大小伙。搁古代,这样的大小伙娃都生了。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吕博瑜轻声解释,“能帮的,我帮你,帮不了的,我和你一起想办法。这么大笔钱,不是任何一个人就能随随便便弄到。”
陈非惊讶,他知道吕博瑜误会了,心里一暖:“我知道...谢谢。”
吕博瑜把水杯放回,往房间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从你叔叔家搬出来,住哪里?”昨晚他问过,陈非没说,他没放在心上,现在知道陈非这么大笔“债务”压身,吕博瑜意识到这也是个大问题。
陈非本来想等搬过去,拾掇干净了,再让吕博瑜看看自己新开始的地方,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般上课的时候,吕博瑜很少分心,但可能今天想到陈非的次数有点多,让他走了几次神。临近下课时,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男生背了个双肩包在外面的软椅上坐下,吕博瑜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下课又被学生围住,吕博瑜有点无奈,这些孩子什么习惯,问了两遍都说没问题,一下课问题又全涌上来。抬头往窗外看了看,陈非见他看过来,龇牙笑了笑,吕博瑜笑着点了点头,低头继续把孩子们的问题解决。
等到学生都散去了,陈非才走进教室。
“吕老师,你真受欢迎。”陈非站到钢琴旁,伸出食指戳着琴键。
“要弹吗?”吕博瑜把教案收拾好,站到他身边。
陈非摇头:“太久没弹,我连《欢乐颂》都忘了。”
吕博瑜看了他一眼,在琴凳上坐下,手指搭上琴键,跳跃的音符欢快地淌出,陈非盯着吕博瑜修长的手指出神,心里痒痒地跃跃欲试。
简谱很短,收得铿锵有力。吕博瑜侧头,挑眉看着陈非。陈非挠挠脑袋,在旁边坐下。
吕博瑜站起身,说:“你坐过来。”他绕到陈非另一边,坐在陈非刚刚的位置。陈非不解。
“你弹原音,我高两个八度带你。”吕博瑜把手指搭上琴键。
陈非一愣,两个人一起谈?
陈非紧张地把手搭上。他以为自己忘了,但没想到在吕博瑜的带领下,竟然,弹出来了,而且,没错一个音。
这真的是见鬼了吧。
“不错。”吕博瑜也有点意外,比他想象中好。
陈非正想发表感言,突然,他看到了一件让他惊讶的东西:“吕老师,你戴戒指!”
吕博瑜一愣,顺着陈非的视线看过去,晃了晃手:“怎么?”
“你什么时候戴上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江一和沈扬的对戒,陈非对戒指变得有点敏感。
“一直戴着。”吕博瑜不懂这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他站起身,说,“走,先带你去吃饭,然后再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哦。”陈非闷闷地站起身。他在脑子里把从第一天认识吕博瑜的画面都过一遍,郁闷地发现,确实他手上一直戴着这枚戒指,只是自己以前眼瞎都没放心上...真是眼瞎眼瞎眼瞎啊...
开车往赵老的老房子去的时候,陈非还一直不受控制地往方向盘上的手上的戒指瞄去。左手无名指戴戒指是结婚了的意思吗?可这么久,没见吕博瑜旁边有女人出没啊,女学生倒是一大堆...难道也像那个御姐姐姐一样是和外国佬结婚了?
“想什么呢?”从吃饭开始,吕博瑜就看出陈非心不在焉。
“没...”陈非后脑勺抵着椅背,两眼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诶,不对啊!吕博瑜不是喜欢男的吗?陈非一下转过头去:“你怎么会戴上戒指呢!?”
“呃...”吕博瑜被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你这一路就在纠结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啊。”陈非拍了一下车门,“结婚是很神圣的事情啊。你不是说你喜欢男人吗?怎么还可以和女人结婚?这对她很不公平啊!你太不负责任了!这样是不对的!”
吕博瑜惊愕陈非的想象力,有点哭笑不得。
把车在一个小区门口停当,吕博瑜往外看了看,说:“你想多了。下车吧。”
“什么我想多,戴个戒指又说自己喜欢男人,不是我想的那样难道你和男人结婚不成...呃?”陈非惊得瞪着吕博瑜,“你是和男...”
吕博瑜伸手弹了陈非一个脑崩儿,一点没留力,重重地一声响,陈非痛得一把捂住额头,眼角都有点湿润了。吕博瑜一手抵上椅背,倾身压过去:“我说没说过你嗓门大。你是要嚷嚷地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事?”
陈非被吕博瑜靠过来吓了一跳,捂着额头往后躲,但嘴上还是嘟囔着:“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啊。”
“我做什么了?”吕博瑜无奈。
陈非使劲儿往吕博瑜左手无名指上瞟。
吕博瑜叹了口气:“假的。”
陈非愣了,把这两字往脑子里转了转,有点明白过来:“没结婚?”
吕博瑜摇头:“没。”看陈非还一副呆呆的样子,吕博瑜不禁勾了嘴角,“你是希望我结婚还是没结婚呢?”
“当然没...”陈非脱口而出,又一下住了嘴。因为他发现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很不对,即使吕博瑜用手撑着,但还是有些重量压在了陈非身上,距离近到陈非都能感觉到吕博瑜的呼吸,这很像那天晚上陈非梦里的情形...陈非躁了脸,凭什么梦里、现实里他都是被压的那一个?
吕博瑜当然知道这种姿势危险,但比那天早上在医院的不明就里,陈非好像多了点别的什么东西。吕博瑜握了握抵在椅背上的手,再往前倾了倾身,手一探,把车门打开:“下车吧。”
陈非吓得差点要闭上眼睛,门一开,他几乎连滚带爬地跳出了车。
第30章 第三十章
引着吕博瑜上楼时,陈非还有点没缓过劲儿来,走路都差点顺拐,直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颗飘着的心才缓缓沉下来。
吕博瑜跟着陈非往里走,这是个有点陈旧的一居室,房间整洁、通透,布局合理,十多年前的家具、装修风格,有翻修过的痕迹,好似已准备好将过去的故事画上句号,迎接新的主人。
赵老说的第一套房,陈非以为会是很老地房子,没想到竟会这么齐整和舒服,超乎他想象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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