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执愣愣看他,他听懂了?这人只是初见竟能听出他曲中的悲切心中的空寂。
“这曲子弹起来最是耗费心神,来,过来坐,喝杯茶,缓缓心神。”
陶执依言走过去坐下,双手接过莫静和递上的茶,刚要说些诚谢的话,不妨手被莫静和一把抓住。
“不若让我帮你抚平心中的忧伤?”
一直没有出声的杨灵璞气急,他以为莫静和方才为琴音所动,要与陶执以诚相待引为知音,没想到他终究就是这么个货色罢。
一拍桌子喝道:“放肆!”
莫静和当真就是放肆给他看的,顺着手臂往上就要去摸陶执的脸。
杨灵璞一步上前,挥拳往莫静和脸面打去,莫静和本意是想生受他这一记的,可转念想到木东初曾经是夸过他好看的,大约是喜欢这个长相的,这拳下去可是不轻,万一弄坏可不好。
身子向后一躲,手放开的瞬间只见陶执错步退开,那身形可不像不会武功的人啊。
还不及他细想,杨灵璞第二拳又打了过来,这会是往他身上招呼的,莫静和能在杨灵璞手下过得两招,说出去谁都不能信啊。
“啊!”
虽是有意避开了要害,这一拳打在了腹部正中,到底力道还是不小,莫静和吃痛,躺在地上干脆就不起来了。
“兄长,你下手太狠了!”
杨灵璞刚刚是气急了眼,此下回身看陶执无事,莫静和却抱着肚子在地上,又听他唤自己兄长,到底是妹夫,他又是莫家的人,还银印青绶主小寒阁,官职生生比自己大出一大截,殴打上司这是个什么罪?
第38章 第 38 章
“桃之,桃之,来扶我一把,我起不来。”
如斯少年,这般软糯,若是旁人早早心动抢着去扶了。
奈何对面的是杨灵璞,刚刚软下的心肠因这句话又硬了起来,上前朝他腹部又是一脚,莫静和只抱着肚子,用手臂挡着,还是疼,这个力道大概是要留好大一片淤青了。
这是要往死里打?看来杨灵璞对陶执用情颇深啊。
赶忙站起身就要逃,方才两记下手委实有些狠了,莫静和站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把暗处大小寒阁本就在冒冷汗的暗卫吓个半死。
要不是心里知道这位主子身手了得,对付四五个杨灵璞绰绰有余,又在杨灵璞让人去唤陶执的岔口打了手势,让他们发生什么都不许出手,这会躺在这里的,早在杨灵璞打第一拳的时候就该是他了。
“兄长,兄长!你就为了个伶人打我?”
“伶人就能胡来?更何况你已娶了我妹妹,你这等货色,处置了你就算替天行道!”
两人在院子里追打了一路,最后以莫静和逃到主屋告终。
齐夫人和杨灵玉正在主屋里说话,莫静和不方便进去,就只站在主屋外,看着追来的杨灵璞,得意洋洋的笑,这事莫静和不能和齐夫人或是杨灵玉讲,杨灵璞更是不能,为了一个伶人,还是杨太尉令他不准往来的伶人,追打莫家的公子大寒阁的掌事,传出去杨太尉非废了他不可。
可惜莫静和本就是揣着传出去的打算才做的这事,他人还没回到宫里,这事就在青都传的沸沸扬扬。
莫静和先送的杨灵玉回府。
还是如在杨府门前一样,自己先下的车,又转身去扶杨灵玉,杨灵玉问他:“不进去了吗?”
莫静和笑:“只求了两天休沐,得回宫了,晚了,早些安置吧。”
杨灵玉点点头,自己进了府。
木东初来偏殿看他时,正听到莫静和“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太医正给莫静和手臂上药,半截前臂青紫一片,木东初有些心疼,却板着一张脸走到近前。
“去趟杨府也能整这么一出来?”
莫静和下跪行礼。
“臣莫静和请陛下万安。”
木东初也不理他,问跪在边上的太医:“这是要残废了?”
陈太医道:“回陛下,看着挺吓人的,都是些皮外伤,不算重,好生将养,没两日就能好全了。”
木东初嗯了一声,算是应过,挥挥手屏退左右。
寝殿里只剩下两人独处,莫静和又开始犯怂,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伏着身子,恭临圣训。
“听说你一回府就和杨灵玉去了屋里,到了晚间才出来?”
莫静和不语。
“听说你去了一趟太尉府,还调戏了人家府里的伶人?”
莫静和依然不语。
“说话!”
莫静和微微一颤,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大寒阁的暗卫和太后派去的不同,他和杨姑娘在里面做了什么,太后的人不知道,大寒阁必然是知道的。至于陶执的事,还真的就是调戏了……
“臣不是故意的。”
莫静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木东初却懂了。
他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每次犯了错闯了祸,心里知道是错的、闯祸了,却又不知道错在哪或是怎么认错,总就是这么一句“仆不是故意的。”
木东初坐在莫静和方才坐的地方,端起他方才喝的茶碗,看地上的人,扯了嘴角笑。
“过来伺候,今日就饶了你。”
莫静和心下稍缓,依言直起身子,没敢抬头,目光正好落在木东初腰间的荷包上,白底金丝双绣仙鹤流云,这样寡淡,可不像造办处的活计,也不知咱们这位陛下刚刚是从哪位娘娘那里过来的,真真龙马精神!
木东初正在喝茶,已有些凉了,不太好喝,见莫静和只是跪在那里没有了动静,垂着眼瞅了瞅,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腰间的荷包。
木东初是皇帝,就算做错了什么,也断不会认错的,更何况宠幸后宫也算有错?
“不愿意?”
莫静和心里确实不太愿意,却再不敢迟疑,膝行了两步,去解木东初的腰带,木东初不只有他这一个男宠,但伺候起来,还是属他最合心意。
第二天木东初下了朝回来,莫静和刚用了早膳,正在临帖,用的是左手,木东初进来时刚好勾了最后一笔。
看了那字,连木东初都不免夸了一句:“果然是好。”
莫静和下跪行礼,行了一半,被木东初就势捞了起来。
“你小时候见着朕都是不跪的。”
莫静和垂手侍立一边,道:“臣小时候不懂事,还望陛下宽宥。”
“以后两个人就别跪了,这是圣旨。”
莫静和道:“陛下隆恩臣……”
话说了一半,被木东初打断:“以后也不要来这一套。”
莫静和心里叹了口气,道:“臣遵旨。”
“以前从不看你临帖的,伤了手,反而要上进了?”
莫静和给木东初倒茶,笑道:“陛下英明,这不右手伤着不能动了,才觉着左手也是要紧的,正巧得空,就临了一会。”
“太医说没两日就能好的,只这几日疼了些,也是你自找的。”
莫静和低头,态度是十足的谦恭:“陛下训斥的是。”
“陪朕下一盘棋。”
莫静和自然说好。
两人在院子里摆了棋盘,手谈了两局。
木东初想到昨日的事,与他闲聊。
“那些文人都把名声看着比性命还重要,御史台好几位天天就憋着上谏惹恼朕,被朕赐死,以图留个身后名,像你这样总想着自毁名声的,朕也是头一次见。”
莫静和在腹地捻子轻落,笑道:“陛下享恒古盛名便可,臣一个男宠,要名声作什么?”
木东初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莫静和闭起眼等着他的第二下。
等了一会没等到,缓缓睁开眼,对着他笑。
木东初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了。
“你近来心眼是越发的小,胆子却是越发的大了。”
“如今臣还只是小寒阁的掌事,若是以后主莫家,腰板硬,底气足,胆子只会越来越大的。所以这事,还请陛下三思。”
木东初很想再给他一下。
“你让朕不去后宫,朕答应你了,最后反悔的还是你,如今又拿朕的后宫说事,你到底怎么回事?”
莫静和轻叹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他一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没有勇气也不忍心让木东初不去后宫,却又不愿意木东初碰别人,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得了那种叫失心疯的病了。
第39章 第 39 章
算算日子,太后生辰就在眼前,木东初许是忙北辰王的事了,小半月没有见着人。
莫静和反而觉得轻松了些,若他真腻了自己,一年半载的,自己大概也能忘了他,到时候说不得就能离开这里,就再也不回来了。
没有木东初,没有太后,没有莫家……
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当初陆疏华说要去开家医馆,自己还道:“你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陛下尚且能容得下你,要走需是要把命留下的。”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整日里的装傻充愣又能怎样,小寒阁每日呈上的帛书中哪样是能对别人说起的,木东初不会让他活着走出青都,自己与他的江山相比,算得了什么?
“莫掌事,我来你这里偷个闲。”
莫静和听得动响,从一众花草中抬起头,陆疏华刚从墙上翻下,悠悠踱着步子往他这边走。
“你倒有心思伺候它们?”
“左右无事。”
陆疏华便不太乐意,道:“同是掌事,同官阶,同俸禄,在下整日里怎就没一刻闲暇?”
“你也犯个事,让陛下寻了机会把你软禁起来,自是有大把闲暇挥霍。”
陆疏华笑:“可不敢,同样的事,你犯是软禁,旁人犯就是砍头。”
莫静和净了手,用帕子擦干,在陆疏华对面坐下。
心里自嘲:倒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见着陛下这几日随身戴的荷包了吗?”
莫静和给陆疏华和自己的茶碗里倒了茶,也不言语。
陆疏华瞧他神情,便知他见过。
他今日就是来八卦的。
“那是北辰王献上的一对孪生兄妹,这几日陛下夜夜与他们在一处,倒真是颠鸾倒凤了。”
莫静和正低头呷了口茶,许是被呛着了,一阵咳嗽,陆疏华忙帮着拍背顺气。
“若不是陛下授意,陆掌事当不会把陛下后宫的事说与另一个男宠听的吧?”
陆疏华笑:“陛下这不是怕你不高兴,让我劝劝你吗?”
莫静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陛下虑事向来缜密周全,那日会戴着荷包来偏殿,当也是故意的吧?”
北辰王送来的人啊……呵呵……木东初的后宫也不过是他朝堂的延续罢,什么宠幸皇后,不过为了重用柳相,什么雨露均沾,不过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至于自己,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让自己主莫家的打算,才拉拢自己的吧。
莫静和啊莫静和,你真是再下贱不过了!
“既是故意,又何必要劝?打个脸,给颗枣?”
陆疏华站起身,看着他,又缓了神色道:“至尊之位,能有几分真心,他算是全给了你了,你却当真不知?莫掌事,你只是陛下的臣子,掂掂自己的分量,是否要的太多了!”
君君臣臣……君君臣臣……好累啊……
“烦请陆掌事代为回禀陛下:臣愿事君以忠,唯请陛下使臣以礼。”
陆疏华笑:“你就恃宠而骄吧。”
待陆疏华又翻墙离开,莫静和望着那一众花草,木东初没来找他的这半个月,他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伺候它们上。
他心里想着,若是木东初答应了,他就能回莫府了,至少能回小寒阁,到时候把这些花草全带走,一朵一株都不留给木东初。
太后生辰那日,田儿取了造办处特意送来的衣裳,直感叹好看,又道以大人的风姿要是再穿上这身,那真是要惊艳众人云云。
莫静和正在看书,头也不抬,道:“已经不用了。”
田儿有些莫名。
他这些天与莫静和处得不错,这位公子和传闻中的很有些不同,脾气好,也十分的好伺候,吃得不多也不挑,闲时看看书,练练字,养养花草,煮煮茶,算是他见过最温润平和的主了。
平日里说话便随便了些。
“大人,您是自小长得好不觉得,好不好看的差别可大了,您要陛下常来,还得是那些人中最拔尖的才好。”
莫静和轻笑,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套衣裳,柔软舒适,连上面的金丝提花摸着都十分舒服。
木东初从小哄着他,总给他各种好吃的点心,陪着他斗蛐蛐、投壶、踢毽子、玩六博,让他恃宠而骄,让他狐假虎威,那次得病,他在榻前守了十天……若说男宠,自己得的也是够多的了。
可自己到底是贪心的,他想要木东初只有他一个“男宠”,从小人人都夸他长得好,木东初也这样说过,还有他出生莫家。
他想了很久,这幅皮囊,他的家世是他唯二的资本,就是有了这两样,他才敢以臣子之身争一争天子的真心。
“很好看对吧?大人啊,奴看陛下很喜欢大人,大人可喜欢陛下?”
喜欢的吧。
“若陛下不是陛下,大人还会喜欢他吗?”
喜欢的吧。
只他认识木东初的时候,他已在那至尊之位上,他对他的所知所感都包括了他是陛下,这个身份和他这个人已是剥离不开了。
木东初一举一动都是那个位置那样的环境濡养而来,若他不是陛下,他也就不是他了吧。
“若我没有这副皮囊,若我不姓莫,他会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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