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征的抚摸却是真实的,仍埋在他体内的欲望也是真实的。他感受着谢征的律动,将脸埋在谢征肩头。
他想休息一下。
可是谢征却突然将他撑了起来,手指停在他的纹身上,轻声道:“看着我。”
他一愣,茫然地看着谢征。
“这把狙击步枪,是我们当初用得最顺手的那把,也是你最喜欢的那把,对吧?”谢征问。
程故眨了眨眼,渐渐回神。
“你将它纹在这里,是想挡住这个伤疤,对吧?”
程故张开嘴,想要反驳,喉咙却像被谢征的目光锁住,发不出一个字。
谢征叹息,眼神变得更加幽深,而语气也越发温柔:“这是你生下我们孩子的证明,对吧?”
23
程故忽然有些耳鸣,仿佛置身辽阔的荒原,天地间呼啸着灰暗的狂风,声势之大,几乎要将他掀翻刮走。
可谢征站在他面前,牢牢地扶着他的肩膀,为他将暴风与阴霾通通劈开。
他努力在谢征的眸光中搜寻,只看到了一如既往的认真、偏执、强势,还有深情与温柔。
他所害怕的嫌恶、惊讶、恐惧,那些童年见惯的鄙夷,一分一毫都没有。
狂风渐渐停下,他清晰地在谢征眼中看到了自己。
31岁的自己,像23岁时那样,烙印在谢征眼底。
爱上谢征,是人生里一场甜蜜的意外。
特殊行动组每年都会来一批新队员,程故是几名副队长中年纪最小、性格最易相处的人,且本领了得,教起人来头头是道,所以每年都被赶去带新队员。新队员大多与他亲,没几天就能混熟,谢征是唯一的例外。
这小家伙——当年他喜欢装老资格,明明大不了新队员多少,却非将大伙当成“孩儿们”,跟队长张冠一提起谢征,用词也是“小家伙”。小家伙努力、勤奋、踏实、有天分,就是闷了点儿,成天臭着一张脸,也太会引起我的注意了。
他本就喜欢与队员开玩笑,在老队员那儿有时会因为是个“处男”遭嘲笑,在新队员面前就没那么多顾虑了,想惹谁惹谁,惹完哄一哄,人家还是乖乖叫他一声“程队”。
身为处男,他面上装得大咧咧的,内里还是相当在意。
其实也想谈场恋爱,部队里男多女少,特殊行动组就更绝,清一色的男人,要谈恋爱的话也只能跟糙爷们儿谈。
但程故在组里待了几年,看谁谁像兄弟,一丝谈恋爱的冲动也没有。
没有谈恋爱的冲动,但找个人来满足生理需求的冲动却是有的。但这得比谈恋爱更加谨慎。
程故一直藏着自己身体的秘密,既渴望感受感受做爱的滋味,又害怕被发现端倪。
受激素影响,他的身体比一般男性软,平时训练和执行任务时看不出来,但真搞那种事儿,可能会很明显。
至于多明显,他一个处男,自然也不知道。
不能随便找个人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害怕自己怀孕。危险期三个月一次,万一那人非要在危险期做,他反抗不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若论身手,他未来的对象应该打不过他。
但打架决定做不做就没意思了,他某天突然决定,恋爱与做爱对象必须是个靠谱的人。
谢征靠谱不靠谱,他当时还不清楚,或者说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和谢征怎样。谢征在他眼里就是个桀骜不驯的孩子,需要及时敲打,敲打完了还应该逗一逗,逗到谢征笑或者生气为止。
他发现,谢征的表情真是太少了,木呆呆的,也不怎么合群,自己若不去调戏,谢征能一天不换表情。
年纪轻轻的,可不能面瘫了去。程故的确是个好前辈,关心队员的成长,还关心队员的心态。谢征不笑,他就偏要谢征笑,实在笑不出来的话,哭一个也行,反正不能总板着脸。
渐渐地,与谢征混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不少。后来分宿舍,谢征跑来和他住一屋,他头一次发现,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谢征成了一队最优秀的队员之一。日夜相处,产生好感几乎是顺理成章。但程故觉得,自己只是有一点喜欢谢征,这一点喜欢还不足以令他与谢征发生些什么。
但突然有一天,谢征却发了疯似的将他抵在角落,恶狠狠地说“我要干你”。本性毕露的谢征令他也不由自主地冲动起来,都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干一回有什么大不了?
可那天正在危险期里,他将谢征推开,说过几天再干。
谢征的眼神让他有点心痛。他本以为冷静一段时间后,就会不再冲动,可一想到谢征当时的眼神,又尽力说服自己道——干吧干吧,有什么大不了?
第一次做爱时,他在谢征的眼中看到了很深的爱意与占有欲,心中的那一点喜欢慢慢扩张,像春花一般散开。
可以说,他对谢征的喜欢,是在发生性关系之后,越来越深,直至转化为爱的。
离开部队的这些年,他有时会琢磨一下,否认自己是个禽兽,认为会爱上谢征,并非因为与谢征做爱时很舒服,而是因为谢征的认真,因为与他纠缠不清的,是谢征这个人。
他曾经向谢征提出谈有期限的恋爱,但是相处的日子越长,他越是想将有期变成无期。可他隐隐有些焦虑,若是无期,那就是正儿八经结婚过日子了,他不知道如何告诉谢征——我是个异类。
已经不在意童年遭遇的恶意,但那些嫌恶与鄙夷的眼神却始终停留在他的记忆里。
曾经被嫌弃,如今有了在意的人,最担心的就是被再度嫌弃。
他有点鄙视变得胆小的自己。
怀孕来得猝不及防,他完全没有准备,也不可能去怪谢征。刚得知身体里有了个小生命后,他又害怕又高兴,在谢征面前装作平静,心底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他以最快的速度想好一切,在签署保密协议后不辞而别,离开心爱的特殊作战组,离开心爱的人。
如今想起下决定的那一刻,他仍然会有种几近窒息的感觉。
但他不得不那样做。
生下孩子,意味着他可能会死,如果上天眷顾,让他挺了过来,回归普通人的他也再无法穿上特殊行动组的征衣。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弃腹中的生命。
尝过被放弃的滋味,怎能让孩子再尝一次?
离开特殊行动组的那一刻,他站在车门边,目光在队旗上留驻许久,右手颤抖地放在小腹上,转身的一刻,眼泪终究没能忍住。
他想好了,今后当一名单身父亲,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独自抚养与谢征的孩子。孩子跟他姓,名字却要随谢征,叫木瓜。
又木又瓜,是又可靠又甜的意思。
谢征在他眼中,自始至终都是可爱的。希望孩子像谢征一样,当个健康又美好的普通人。
至于谢征……
谢征给了他太多的美好,他害怕当真相坦露在谢征面前时,谢征将所有的美好全都收回去。
他舍不得还。
他要留下谢征给予的爱,也让谢征记住一个平凡的程故。不用记太久,时间会将一切磨平,记个一年半载就好。
这段并不坦诚的爱情,就由他来永远铭记好了。
剖腹产的伤口长好之后,他请人在哪里纹了一把狙击步枪,既是遮掩,亦是怀念。
他没想到的是,谢征找了他整整5年。
简直像做梦一样。
是否要再与谢征在一起,他一想再想,眷恋谢征的眼神,所以愈加害怕在谢征眼中看到惊讶与鄙夷。
连最轻的可怜也不要。
好在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程故。他不再是异类,即便今后朝夕相处,谢征也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他是个正常人了,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唯一感到不安的是,瓜瓜也是谢征的孩子,却不能叫谢征一声“爸爸”,他觉得对不起谢征。
于是想,不如先过着日子吧,将来有一天,当不那么患得患失了,或许能将一切告诉谢征。
说来好笑,“女武神”让他不顾一切,勇敢无畏,却唯独没有给他坦然面对谢征的勇气。
最怕的,不过是在谢征眼中看到惊讶,看到嫌恶。
但此时谢征的目光与平素没有分毫差别。
程故的心陷入柔软的春泥。
他突然明白,自己害怕的事,将永远不会发生。
这个抱着他的男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好成千上万倍。
24(完结章)
谢征的拇指在伤痕上逡巡,感受到程故正在颤抖。他轻轻拉了程故一把,将程故按在自己怀里,低声说:“我都知道了。”
程故心跳若擂鼓,双手下意识环住谢征的腰,想解释,却不知从哪里开始说。
“我来说,你听着就好。”谢征就像知道他的心事一般,扶着他的背,将他牢牢圈住:“我今天去见了为你做手术的齐教授,这段时间也或多或少了解到了你的情况。程故,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不待程故回答,谢征已道:“我后悔没有一早发现,后悔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了5年。我对不起你。”
“不!”程故嗓音沙哑,“你不要这样说。该道歉的是我,是我不辞而别,一直隐瞒……”
“你为什么要隐瞒?”谢征仍是自问自答:“因为你担心我在得知真相后,会离开你。”
程故呼吸渐紧,心跳快得几乎承受不住。
“你爱我,在乎我,所以才会那样害怕。而我,没有给予你足够的安全感。”
“不是……”
“不要反驳。程故,知道吗,你只有在说谎的时候,才会立即反驳。”谢征握住程故的手,移至唇边,闭眼亲吻。
“我……”程故听凭谢征吻着,片刻后低喃道:“是,我爱你,在乎你,害怕你知道我是个异类后,将你给我的爱都收回去。我,我舍不得。”
“是我没能让你安心。”谢征搂着程故,温柔道:“所以你才会带着我们的孩子离开。”
程故眼眶湿了,眼睫颤抖:“你生气吗?”
“生气。”谢征道:“当年的我,气你不辞而别。现在的我,气你独自扛起属于我们两人的责任,气你信不过我对你的爱,气你一个人受了那么多苦。但是……”
谢征顿了顿,抬起程故的下巴,直视爱人的泪眼:“所有的气,都抵不过心痛。”
就算扬起头,积在眼眶里的泪也再无法忍住,程故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伸手去摸谢征的脸,指尖抖得不像样。
“程故,我爱你。5年的时间,你自认为的‘缺陷’,其他林林总总,它们都无法让我不爱你。”谢征的温柔忽然带上几分狠厉,抬着程故下巴的手也越发用力,“你明白吗?”
程故看到一束光撕破朦胧的视界,直抵瞳孔最深处。
那是谢征的目光。
“明白了。”程故颤声重复:“明白了。”
谢征叹息,再次将程故拉入怀中,而后不再多言,翻身亲吻,情至深处,连最温柔的律动也带上了几分惩罚意味。
高潮时,谢征肆意顶弄着那一点,直干得程故双腿猛颤,并不拢,也叫不出声,双手徒劳地乱抓,红着的双眼满是水气,喉结上下起伏,似乎在说——不要了,不要了!
谢征吻他的唇,舔掉他眼角的泪,腰胯的动作却一刻不停,咬着他的耳垂问:“我爱你,程故,不管是怎样的你,我都爱你,记住了吗?”
程故用力点头,甜吟带着哭腔。
“回答我。”谢征压在那一处,耐心地研磨,“告诉我,你记住了。”
“我……”程故忍着在全身膨胀的快感,努力深呼吸,可呻吟比话语更快从嘴角泄出,他抓着谢征的手臂,满是情红的胸口剧烈起伏,“我……”
还是不行,根本说不出来,谢征操控着他的身体,还故意在他张嘴时发力顶那一点。
除了呻吟,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讨饶地望着谢征,谢征却并不宽恕,继续蹂躏着那里,柔声问:“记住了吗?”
他溺死在快感里,直到最后也没答上来。
谢征亲吻他的额头,待余韵终于过去,他才定然地看着谢征,用沙哑的嗓音道:“我记住了。”
夜很长,从浴室回来后,两人依偎在一起聊天。快要睡着时,程故忽然坐起来,压在谢征身上,赤裸的身体挡住了小半暖色的灯光。
谢征问:“还想做?”
“你刚才说,不管是怎样的我,你都爱,还强迫我记住。”程故道:“这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嗯?”
“不管是炼钢厂职工的儿子,还是谢氏的小公子,谢征,我都爱你。”
谢征眸光一动,“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几天。”程故将那天被姑娘们围观的经过说了一遍,叹气道:“你是觉得当总裁会被我嫌弃吗?”
“那你是觉得你能为我生孩子会被我嫌弃吗?”
“……”
谢征笑了,目光温存:“我们俩啊,半斤八两。”
安静了一会儿,程故问:“我们现在是没有秘密了吧?”
谢征揽着他的肩:“我对你没有,你呢?”
程故想了想,从床上下来,光着身子蹲在柜子边,翻了好一阵才转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卡。
谢征疑惑:“嗯?”
“这张卡上次没给你看。”程故说:“我的老本。”
谢征愣了2秒,笑得扶住额头,“你怎么这么好玩儿?还藏老本?”
“这钱是给瓜瓜存的。”程故将卡丢给谢征:“现在不用存了,反正他爸是总裁。”
谢征玩着卡,“他妈是总裁。”
“啊?”
“‘爸爸说,妈妈又木又瓜’。”谢征道:“当初瓜瓜这么跟我说的。”
程故脸一红,“这个……”
谢征将程故拽到床上,呵气道:“程队,你觉得我又木又瓜啊?以前你是不是经常背地里叫我‘木瓜’?”
“没有!”程故说。
“怎么不长记性呢?刚还跟你剖析过,你这人只要一撒谎,就会很快反驳。”谢征笑:“忘了?”
12/13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