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主动发起进攻,而且绝对要打得够快!
赵云眸中似有飞雪掠过,清喝一声,毫不犹疑地采取了全无保留的凌厉攻势,竟一时间逼得吕布只能被动防守。
青光湛湛,飞瀑激流,银龙狂舞,自山峦之巅奔驰而下。
仿佛只是眨眼功夫,就在那蹡蹡之声里走了十来回合。
哪怕这急电骤雨一般密集迅猛,又如流水一般寻不出半点空隙的枪影断不可能持续长了,赵云很快就将力竭的下场,也足以让吕布感到颇为惊艳。
果然没看走眼!
能入得吕布眼的枪法,自然也能够俘获校场周围的将士们,让他们看呆了。
“不错!”
对看得顺眼的好苗子,吕布是不吝赞美的。
尤其这小子脑子也灵活,知道去钻他特意留下的空子,竭力推快战斗的节奏。
吕布心念一动,便弃了改防守为反击的想法,而是凝神扛下了这三十来回的强攻。
赵云前期是全神贯注地进攻着,后期则开始紧绷着神经数着。
确定够数了,才再撑不住,露出强弩之末地实质来,被吕布轻松击倒。
随着“哐当”一声,银枪坠地。
赵云彻底脱力,大冬天里愣是出了一身大汗,像刚被水里捞起来的一般,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地:“吕将军……”
与他的力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吕布根本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将长剑往后一掷,就准确地丢回了架子上。
“如今你还太嫩了。再过个三年五年,再对上我,才真能有一战之力。现在嘛,打个张文远还是绰绰有余的。”
吕布眼毒,嘴也毒,做完这足够叫张辽跳脚的评价后,悠然地抄起手,掩饰微微发麻的掌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一扬嘴角:“躺够了就起来,随我去见主公罢。”
虽小了些,换个角度想,却也正好。
正值当打之年的,已有他同孙文台了,高伏义和张文远稍逊一筹,可独领一军也是绰绰有余。
那些追随孙文台的淮泗将领,假以时日,也能独当一面。
多几个像赵云这样的,不正能防着青黄不接的局面出现?
吕布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哗啦啦地响:他要能慧眼识珠,多接纳些良才美玉,给军中添几员得力虎将,主公定将欢喜,对他也另眼相看……
而念想落到实处的赵云,顿觉浑身疲惫都烟消云散了,惊喜地一跳而起:“谢吕将军!”
待书房里的燕清刚打发完身具火眼金睛的郭嘉,派人将自己誊写的信送出去后,正寻思着将吕布的墨宝藏哪个妥善地方时,就听到了叩门声。
“何人?”
燕清难得做贼心虚一回,以为是郭嘉去而复返,心漏跳一拍,飞快将它们藏在了那一摞厚厚的公文下。
“主公,是我。”
却是吕布的声音。
那么快就去而复返了?
燕清顿感意外,先挪回位子上,才道:“进来罢。”
等吕布进来后,燕清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个可爱的少年来。
猛一看那年纪和个头,都明显比吕布要小一圈,生得唇红齿白,身上却没有普通少年人那常见的轻骄浮躁。
事关吕布,燕清不免多想一些。
许是脑筋转得太快太多也有坏处,他这会儿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甚至连诸如花关索长大成人后去寻亲爹关羽的话本都跑出来了,却半点没往这会儿应远在冀州常山的赵云身上绕。
没得到具体头绪,他便收回了留在这少年身上的目光,转而笑眯眯地看向吕布:“奉先可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不是不是。”
吕布连忙否认,正要做解释,话就塞住了。
“嗯?”燕清不知他为何愣住,随口问道:“怎么了?”
吕布却是因为眼太尖,方才不经意地瞅见自家主公头顶上有一缕头发丝没梳好,调皮地微微往上翘着。
还莫名其妙地招得他的心里,也跟着一阵一阵地犯着痒痒。
“是,是这小子。”吕布的舌头差点打结,索性推了推还傻愣愣地站着的赵云的背:“想向主公求一枚仙桃,去救他那兄长。”
吕布潜意识里有发觉,燕清对他极为宠爱,只要不违背原则,基本能称得上是有求必应的。
也正因如此,他鲜少会向燕清主动开口索要什么,哪怕辛苦一些,也不愿滥用过这项让自个儿心里很是快活甜蜜的特权。
这回倒在赵云身上破例了。
“噢?”虽然搞不清楚原因,也不知道这少年身份,燕清在眨了眨眼后,仍是笑着一口答应了:“既有奉先代为请愿,那自是小事一桩。”
他心里透亮:能被武艺超群、在这方面可谓是眼高于顶的吕布另眼看待,肯定有极大的过人之处。
赵云不想事情如此顺利,心中大释,忙感激涕零地行礼道:“多谢燕司空,赵将军!若兄长身体能就此无碍,云愿投身军营,为二位大人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吕布哼了一声,不满他这说法:“不知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烈虎营而不得,怎还成你报答的方式了?”
赵云立马改口:“若蒙吕将军不弃,云能为一马前卒,亦是心满意足。”
吕布拧眉,恨铁不成钢地斥道:“那叫大材小用,你还瞎满足甚么?!”
赵云明智地闭嘴,不说话了。
对这双眼亮晶晶的少年,燕清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和蔼亲切的笑来,自然而然地拉着他的手道:“你兄长现居何处?事不宜迟,这就走吧。”
赵云垂在身侧的双手冷不防地被一双温暖,细腻柔软的手给轻巧地握住了,不由睁大双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感到无比的受宠若惊。
在回这温柔和善得不可思议的大人的话时,也不由自主地磕绊了起来:“就、就、就在城西的一家店里落脚。”
燕清点了点头,看向吕布:“有些远,备车罢。”
吕布不着痕迹地收回钉在赵云身上的目光,冷淡道:“喏。”
他虎着脸一出门,燕清又亲热问道:“你叫甚么名字?是何方人士?今年多大岁数了?”
赵云努力放松僵硬的手臂,小声回道:“某姓赵名云,表字子龙,是常山郡人,刚——”
燕清:“…………!!”
第69章 知己知彼
看在租金少的份上、选择在城中偏僻一地做生意的店家,正在木台前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忽听着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他连眼都不睁,只扬声喊道:“下来招呼了,有客来了!”
便懒洋洋地继续闭目养神。
正在二楼清扫空房的伙计们遥遥应了一声:“晓得了!”
不想他们还未来得及从楼上下来,那伙来客就目标明确地直奔楼梯的方位去了。
店家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愕然抬头,一边急急忙忙地冲出去,想以笨重的身躯制止这帮大约是自燕司空接受谯郡后就被迫销声匿迹的地痞无赖,一边口中大声嚷嚷道:“怎么怎么,你们想干嘛?!我告诉你们啊,这城里可是有——”
话倏然而止。
店家在终于看清为首几人的相貌后,整个庞大的身躯就化作了泥塑木偶,呆若木鸡。
唯二能动的部位,怕就只剩一点点往下掉的下巴,和越挣越大的眼了。
赵云的嘴好像一直在动,大概在解释着什么,店家脑子里却一直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只凭本能地将目光一直投注着最前头的那人身上。
至于那人背后所跟着的那些,衣着也很是光鲜、平时被他和婆娘拿来羡慕的侍从们,都被一概忽略了。
他只恨自己念书少,这时哪怕搜肠刮肚,也翻不出来几个像样的词儿。
要能换个士人来,就大有不同了——
先人曾道,君子之美,温其如玉,美于形,亦美于神。
又有人曾云,神仙中人以风露为食,天质自然,清扬绝逸,会弁如星。
哎!
那是仙人下凡,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美。
那是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的无暇白壁。
他长身玉立,鬓发如云,眉目精致绝伦,面庞如冠玉一般皎洁,又是衣冠楚楚,一袭白衣翩翩,悠然胜雪。
眼眸温润如水,沉静自若,正符了“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这话。
生意人就讲究个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可一向在这方面沾沾自喜的店家,却头一回感到唇舌笨拙得很。
要换一位别的大人,哪怕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一位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大将军,他都能一边心里打鼓,一边上头点头哈腰,逢迎讨好。
偏偏这位不成,他连站着不动都惴惴不安,哪里还开得动口?
燕清早习惯了身边时不时会有人露出这副痴痴凝望、嘴巴大张的呆样——吕布便是其中翘楚,是以只淡定地敛了浅笑,向吕布递去一眼,而吕布明意后,又瞅了亲卫头领一眼。
毕竟显赫的身份地位在这摆着,亲至不过是为了表示对赵云的看重,而绝不意味着,燕清对平常百姓都毫无架子。
一昧折节,纡尊降贵,不分场合和需要地亲民,可不是明智的表现,而是愚蠢的破坏界限,自降身价之举。
亲卫队长心领神会,便客客气气地上前,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要上楼见一住客的要求。
店家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语无伦次地恭维几声后,一行人便施施然地上楼去了。
店家硬梆梆地转身,恍惚地凝视着他们的背影,愣了不知多久,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
这分明是燕仙君!平日里只能隔得老远看上模糊一眼的燕仙君啊!!!
要不是知晓不宜胡乱声张,店家就不是强迫自己挪回木柜后,而是恨不能冲上去顶礼膜拜一番,或是激动非凡地冲去外面绕城跑上几圈了。
“啧啧啧。”
他心跳得极快,一面小心翼翼地往安安静静的上头瞅,一面捏着那写了住客名的竹简。
看来那个姓赵的毛头小子,还真是时来运转,马上要腾云直上了。
被店家羡慕得要命的赵云有所不知的是,在燕清看来,他这兄长的运气,也是够好。
这病状要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哪怕有“桃”这张卡牌在手,燕清也只剩束手无策的份。
现在倒好,没有一颗桃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就喂两颗。
赵风彼时还在熟睡,赵云强行按捺着焦急的情绪,站在一边,老实地只以目光追随。
碰巧也让时不时扫他几眼的吕布,心里略微提高了一些对他的评价:沉得住气,堪为将才。
不过在眼睁睁地看着燕清从只得清风的广袖里,神奇地变出颗大桃子来时,赵云脸上那些淡定,就丢得干干净净,只剩发直的双眼了。
“喂桃这等小事,怎好劳烦主公?还请由布为之。”
吕布一直一声不吭地跟在边上,这会儿看燕清竟然要亲自去喂充其量只是沾了弟弟的光的汉子,再绷不住漠然自矜的派头了。
他不只是在口头上自动请缨,还伸手去接,燕清虽不明白这活有什么好抢的,还是从善如流地给了他:“也好。”
吕布的动作可就不那么温柔体贴了——他粗鲁地掰开赵风的嘴,将那颗胖硕的仙桃一下塞了下去。
赵风不适地睁开了眼,冷不防见着这么多人,霎时吓了一跳:“这——”
吕布却由不得他磨磨蹭蹭的,见他醒来,还将嘴也张了,只觉得这下更好,喂桃的动作就越不客气了。
好在那桃肉不但甘甜可口,还入口即化,才没让赵风成为被仙桃噎死的第一人。
赵云目不转睛地看着兄长的苍白病容飞快地恢复了健康的红润,旋即还自己掀开被子,不费力气地下了床来,结结实实地向恩公行起跪拜礼后,他脸上的不可思议和惊喜,也再抑制不住了。
世间竟真有使枯骨生肌,使朽木复春的仙迹!
多年来的愿望在短短一天内达成,赵云胸口翻涌着数不胜数的感激之情,登时随兄长一起俯身深拜,双目泛红,禁不住哽咽道:“谢燕仙君,谢吕将军!此番大恩大德,云纵万死不能报!”
不管经历多少次、知道能从中获益多少,燕清都始终无法习惯别人对他这般狂热的盲目追崇,便无奈一笑,退后一步,摇头道:“不过举手之劳,莫行如此大礼。快起来罢。”
在一穷二白,也无任何功名在身,是寒族子弟的赵氏兄弟看来,高居三公之位,受封侯爵,又领豫州牧的燕清肯接见他们,倾听这冒昧诉请,已是让人难以相信的宽厚。
之后还亲切相待,甚至慷慨赐下仙桃,着实是天大的抬举和深重的恩德了。
可在燕清看来,简简单单地用一颗桃牌就能换得赵云的好感,还弥补下其兄长早逝的遗憾,才是砸下来的馅饼。
在他心目中,大概就跟用一颗水果糖骗到个可爱的小姑娘,从此死心塌地给自己做童养媳没什么区别。
赵家两兄弟还跪着不起,吕布倒是习以为常,起初只抄手在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可在捕捉到燕清面上的不自在,他想也不想地就挺身而出。
“这好办,”吕布懒懒道:“明日一块儿来兵营报道便是。主公忙得很,”
然后一手攥着那颗偷偷昧下的桃核,一手小心翼翼地搀着自家主公,往外去了。
燕清淡笑着下了楼,对毕恭毕敬地自发列队在旁候着的店家微一点头,然后好笑地拍了拍吕布那肌肉坚实如铁的胳膊:“我还没七老八十,不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搀我做甚?”
吕布心里纵使万般舍不得放开,燕清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不做。
等到了店门口时,燕清上了车架,点起小暖炉,让温暖重新充斥这宽敞的车厢后,忽掀了帘,对在外头受冷的吕布一招手:“奉先也上来,我有话同你说。”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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