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跑到医院来了?”丁穆炎揉了揉睡意朦胧的脸。
彭致诚不把自己当外人,拿起茶几上的薄荷糖剥开糖纸:“我刚去了趟医务处听说你还没下班,顺便来看看你。”
丁穆炎胡乱应了声又躺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我想了很久。”彭致诚自顾自说,“上次我听那个小妖精说了几句就认为萧进人品败坏确实我过于听信一面之词了,但空穴来风必有因,那家伙平白无故就说跟萧进睡过我认为一定有原因的,至少有他跟萧进多多少少有点交集,所以我认为你最好还是多留点心,别太相信人,别让自己再受伤害了。我知道你谈次恋爱不容易……”
丁穆炎把半张脸埋在衣服里,眼睛都没有睁开:“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吗。萧进他拥有的资源太多,所以……什么!你们分手了?!”彭致诚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丁穆炎还是保持睡觉的姿势:“上个星期的事了。说错了,不是分手,是……反正不在一起了。”
彭致诚差点把薄荷糖吞下去:“你问他了?然后他承认了?他傻逼?”
“不是一回事。”
彭致诚太想打听是怎么回事了,可看他的模样不像和平分手,怕好友伤心,只得忍住八卦心:“分了也好,他那样的确实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这么说?”
“我刚话说到一半,他拥有的太多,选择也太多,和他在一起就像逐风,顺风时固然万事无忧,但风是会转向的,追着风走会太辛苦,一旦逆风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丁穆炎噗嗤一声:“想象力有进步,还会用比喻了。”
“我认真的,像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还是太太平平过日子比较好。”彭致诚想了想道,“那萧进这些天也没找过你?或者打个电话发个消息?”
丁穆炎奇怪:“都说了跟他一刀两断了,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明白,看来你们是真干净了,难怪他们说你住医院好几天了。”
“我这几天是因为有个病人情况不好,跟他没关系,以前有类似情况我不都守在医院的吗?”
“对对,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彭致诚一把扯掉丁穆炎的衣服,“走,为了庆祝你又成为了我的单身好兄弟,我决定请你喝一杯。”
丁穆炎拉住衣服的另一角:“我要睡觉。”
“你看你在办公室睡觉像话吗,要睡回家睡。”
“我困了,先睡一会儿再回家,你吵死了。”
“起来起来!再睡我唱歌了!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丁穆炎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放弃小睡一会儿的念头跟他走。
说是去喝一杯,丁穆炎真的是喝了一杯,可彭致诚喝了很多杯。彭致诚的酒量其实不太好,平时去酒吧他都端着酒四处搭讪,喝酒是其次,搭讪是重点,往往一晚上下来电话号码要了好几个,酒一口都没有动。但今晚,他为了陪丁穆炎,连搭讪都顾不上了,天南地北地胡聊,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果不其然地醉了。
彭致诚家远,丁穆炎懒得把他送回去,干脆带回了自己家,幸亏他没有醉死过去,还能走路。
彭致诚酒量不好,酒品也很奇特,喝醉后变得特别粘人,非要挂在别人身上才罢休。
丁穆炎摸钥匙开门,彭致诚像只树袋熊一样趴在他背上,两只手挂在他肩膀上,脑袋在他脖子上磨蹭,就差没把腿缠上他腰了。
“你松开手,我插不进钥匙了!”
丁穆炎甩开他的手,但彭致诚转眼又贴了上来,嘴里还含含糊糊道:“丁丁宝贝儿,嗝!”
酒气熏了丁穆炎一脸,丁穆炎差点没晕过去,有点后悔把他带回来。“下次别再喝那么多了。”
“都听你的!来啵一个!”
彭致诚嘟起嘴在他脸上吧唧了一下,还用力配了个音,丁穆炎崩溃地抹掉脸上的口水,赶紧打开房门。彭致诚没了倚靠,茫然地在门口转了一圈,丁穆炎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进了屋。
丁穆炎把他往沙发上一扔,给他拧了把热毛巾。
彭致诚把毛巾摊开盖在脸上,舒舒服服地仰面朝天。
“千万别吐,你要是赶吐我家里,我立刻把你从窗户扔出去!”丁穆炎也不管彭致诚能不能听明白,直接威胁警告。
“丁丁,来抱一个。”彭致诚蒙着脸,向他展开双臂。
丁穆炎把一个抱枕扔在他身上。
彭致诚将抱枕勒在怀里,毛巾里的声音又沉又闷:“丁丁,你说,为什么我们要找一个喜欢的人,就这么难呢?”
“因为你喜欢的人太多了,找‘一个’对你来说确实太难了。”
彭致诚笑了起来,只是音调有些奇怪,跟哭没有什么两样。
丁穆炎嘴上说得毒,其实心里直发酸。他会失控地喝那么多,不仅仅是因为不小心,自己恋爱失败,触动了彭致诚的心事,他自我放纵,秉持着游戏花丛广撒网的态度,未尝不是破罐子破摔对残酷现实进行控诉,只不过用错了方法。
不一会儿,彭致诚没声了。
“你先别睡,我给你弄点吃的醒酒。”
当丁穆炎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先是望了眼丁穆炎的背影,又站在沙发前俯视彭致诚片刻,然后架起昏睡的彭致诚,打开房门,直接把他扔了出去。
等丁穆炎端着一碗水果甜羹出来时,他惊愕地发现彭致诚不见了,取而代之坐在沙发上的,是冷着脸的萧进。
第49章
“彭致诚呢?”丁穆炎觉得这事魔幻。
萧进淡定道:“他走了。”
丁穆炎不想追问为什么他有自家钥匙, 反正只要他想,总能搞得到:“他走了?他都醉得不行了!”
“嗯。”萧进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难怪他走出去的时候摇摇晃晃的。”
丁穆炎完全不信他的鬼话, 放下水果羹跑出去找人。门一打开, 果然看见了彭致诚。他被扔醒了,坐在过道里茫然地摸着脑袋, 完全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丁丁!”彭致诚惊喜地挥舞双臂,他试图站起来, 可刚跨出一步, 脚一软又摔在地上。
丁穆炎无奈, 像拖尸体一样把他拖进家。
“丁丁,为什么你会在我家?”彭致诚糊涂道。
“你安分点吧。”
丁穆炎干脆直接把他拖进了卧室,扒掉外套外裤扔到床上, 又搓了毛巾粗略地给他擦了擦,忙了一圈汗出了几身,安抚他睡下。
走出卧室,他看见萧进还没有走,正喝下最后一口水果羹, 放下碗勺。
“你煮的甜羹还是那么好喝。”萧进舔了舔嘴唇微笑道。
丁穆炎望着空空如也的碗气坏了, 又不好真跟他计较一晚汤:“为什么你要把我朋友赶出去!”
“我没有。”萧进矢口否认, “他自己走出去的。”
虽然没有证据, 但不影响丁穆炎给他定罪:“萧进, 你在你自己地盘嚣张也就算了,还跑来我家胡作非为?”
萧进眼睁睁看着丁穆炎把人抱紧卧室安置在床上, 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又被一顿训斥,当即沉下了脸:“你刚从我家搬出来,就迫不及待把别的男人往床上抱?”
这话说得相当难听了,丁穆炎火冒三丈:“他是我朋友!”
“你喜欢男人,你把一个喝醉的男人往家里带,跟别人把喝醉的女人往家里带有什么两样?”
“那你意思是我应该带喝醉的女人回家?”丁穆炎讥笑。
萧进目露寒光,他像一只已经走出阴影之地的野兽,虽然还未发起进攻,但强大的气势足以震人心魄。
这才是真正的萧进,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但随即,萧进并未像丁穆炎想象中那样发火,而是面色逐渐回暖,来了一个微笑:“我们不要吵了好吗?你照顾朋友你随意,你的床都让给他睡了,你跟我回家吧。”
“所以,你认为我们只是在吵架这么简单?”
萧进笑得越发温柔:“当然不是,是我错了。我耍那么多小聪明,无非就是为了想和你在一起。姜辰总说你难搞,但是我成功了,所以得意忘形,为了满足荒唐的虚荣心,跟姜辰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伤害到了你。我很抱歉,你原谅我好吗?”
丁穆炎不寒而栗,这才是萧进最可怕的地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愤怒的痕迹,仿佛真的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在劝说因为吵架而离家出走的男友。他的道歉看上去如此真诚,至少从言辞中抓不出任何错,他祈求原谅,把过去的所有谎言归结为小聪明,并冠上追求的美名,似乎如果丁穆炎不原谅他,反倒显得小气。
“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丁穆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他一时半会抓不住问题的关键。
“是我的错,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你那么有魅力我总害怕别人捷足先登,所以才会做出糊涂的事。”
丁穆炎认为自己还算聪明,可他无法看透眼前的人,区区数语,他已轻而易举地淡化了骗局的性质,甚至还加以美化,丁穆炎糊涂了,他差一点就要以为真是自己心胸狭窄才导致两人分手。
简直就像灌了迷魂药一样!
太可怕了!丁穆炎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他无法判断萧进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会下意识地怀疑他是不是又在玩什么新花样?他在微笑,可就像寒冬里的太阳,尽管明媚但一点温度都没有。他想起曾经萧进也用过这种语气对自己说情话,那时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恋爱应该是愉快和放松的,是全盘信赖,而不是把精力花在猜测对方的真真假假上。如果恋爱谈到这份上,那,不谈也罢。
丁穆炎退后一步,摇了摇头:“你走吧。”
“你不肯原谅我是吗?”萧进露出落寞的表情,“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没关系,我理解。”
“我是很生气。”丁穆炎直言不讳,“但关键不是我生不生气,而是我们已经结束了,不管我们有过什么或没有过什么,都结束了。你不应该擅自闯入我家,更不应该对付我的朋友,你也无需站在这里对我解释什么,没有必要。现在,请你走吧。”
萧进的脸又冷了下来,凛冬再一次降临,什么都敌不过他阴寒的气场。
丁穆炎第一次想要后退。
正在这时,丁穆炎的手机响了。凝重的气氛被撕破,他一看是薛楚卫,先是皱了下眉,但在萧进的强压之下,他顾不了那么多,立刻按下了接通键。
“喂?”
“穆炎,我……”
萧进突然发难,猎豹捕食般劈手夺过手机,再丁穆炎反应过来前,掐断了通话。
“你……”丁穆炎震惊,“萧进,你干什么!”
萧进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关机,好像正在做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丁穆炎试图上前抢夺,被他单手挡开。
“别关机!医院如果有事会给我打电话的!”
“你到现在还跟这家伙联系!没错,我是骗过你,至少我没有什么快要结婚的未婚妻!你不想跟我说话,却接这家伙的电话!你是不是还对他念念不忘!”
“萧进!你演不下去了是吗!”丁穆炎厉声道。
本性彻底暴露,萧进冷笑:“既然好话你听不进,那我也没必要低三下四的不是吗?”
“你这叫低三下四?半夜三更闯我家门,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吗?你萧大少爷低三下四了,还让不让别人活?我没有报警把你抓起来,已经对你客气了!”
“要不是你半夜三更带男人回家,我会专门跑过来吗?”
丁穆炎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把他带回家的?”
萧进怔了一下,但很快掩饰过去:“我正好回来看见了。”
丁穆炎倒也没想太多:“咱俩掰了,不管我带谁回家都跟你没关系,你明白吗?”
“不行!我不允许!”萧进斩钉截铁道。
丁穆炎目瞪口呆,说啥啥不听的状态,他只在医闹里见过,没想到分个手也会遇到。
“总之,现在是你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你!别对我吆三喝四的,我不吃你这套!”丁穆炎的态度也十分强硬。
“你没对不起我?你敢说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谎话吗?你明明偷偷跑出去跟姓薛的见面,骗我说你在手术,你怎么说?”
“我什么时候跟他见面骗你说在手术了?”
“就在医院遇到他的那次!我早就去医院等你下班了,护士都说你不在,那天也根本没有你的手术!你还想抵赖?”
丁穆炎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萧进说的是哪天:“你以为那天我跟薛楚卫出去了?”
“难道不是吗?”
“那天我确实不在医院,那天我究竟去了哪里你去问你哥哥萧远去!”丁穆炎被他气坏了,“萧进,别以为人人跟你似的,谎话张口就来!”
萧进愣住,没想到他突然抬出萧远。
丁穆炎不想再跟他争吵,几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能说的我都说了,门在这里,你可以走了。”
萧进执拗地不肯动弹,对丁穆炎虎视眈眈:“那天你真没跟姓薛的出去?”
“别拿你的心来揣测我的心!”
门敞开着,阵阵冷风吹进屋,两人俱是一颤。
萧进一步步走到门口,门外是黑洞洞仿佛能吃人的过道,门里是永无止境的争吵和僵持不下的情感。
突然萧进一个转身,抱住了丁穆炎。
丁穆炎只觉一股炽热袭来,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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