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进苦笑:“丁医生安慰人的方式真特别,你不会对别的病人也这么说吧。”
“不,你刚才那句话一般是我的台词。”
萧进身体前倾,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深深望着丁穆炎,似乎下一秒就会冲动地抓住他的手:“穆炎,我很庆幸能认识你。”
丁穆炎避开他的视线:“没有我,也会有别的专家为你父亲做手术。”
“不,不一样的。”萧进不住地摇头,“我的心情你可能理解不了,你跟其他任何一个专家都不一样,是你,只有你,才能让我安心。”
“你不要想太多。”
“道理我都懂,可做起来难。我甚至还会想,我爸得了这病,将来我到了他这个年纪,是不是也会得这病。”
丁穆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抽出他手里的书,翻到其中一章指给他看。萧进低头一看,章节名是“颅脑肿瘤的预防”。
萧进笑了,眉间的焦虑顿时纾解不少。
走出办公室,萧进松了口气,摘掉眼镜塞在口袋。戴眼镜的他和不带眼镜的他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如同一个开关,眼镜冲淡了他富有侵略性的气质,给人柔和甚至弱小的感觉,一旦摘下眼镜,依然是那个自命不凡的人。
他低头看了眼书,咧了咧嘴,精神抖擞地向病房走去,全不见先前颓然。
没走几步,他接到了姜辰的电话。
“听说叔病了?严重吗?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没事。”萧进推开一扇楼梯间的门,“说是常见肿瘤,但得吃点苦头挨一刀,我爸这回遭罪。”
“我跟韶军订了后天的机票,回来看看叔。这么说你在丁穆炎的医院?”
萧进勾起唇角,走到窗前,窗外是明媚的阳光,亮得有些刺眼:“没错,就在这儿。”
“他前阵子闹的事解决了吗?哇,这算不算老天爷帮你?”
虽然隔着一扇门,可依稀还是能听见外面各种杂乱的声音,萧进眺望远方,前些天的那场雪已融化,但照不到阳光的角落仍然有些积雪,他低下头,唇角的微笑骄傲而危险:“这回我不会再让他轻易溜走。”
“你行不行啊?之前吵得鸡飞狗跳的。”
“他心软,把病人看得重,我知道该用什么招数对待他。我能拿下他一次,就能拿下他第二次。”
那边姜辰啧了一声:“不是我乌鸦嘴哦,我觉得你这样不太行,你……”
“没什么是不行的,我太了解他了,他在想什么,他会有什么反应,都在我的预料中。不说了,到时候你们几点的航班提早告诉我,就这样,再见。”
挂了电话,萧进一转身,看见丁穆炎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一瞬间,萧进突然明白了被雷劈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来通知你,你父亲的手术安排在下周二。”丁穆炎面无表情地开口,“一会儿我打电话给郑主任,这类手术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萧进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什么意思,你不帮我爸做手术了?”
“要我主刀也可以。你保证,手术后咱们两清,你不许再缠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改过自新神马的你们太天真啦~~还有个词叫冥顽不灵
第63章
丁穆炎没想偷听他电话。
萧进前脚刚跨出他办公室, 后脚桌上电话响了,通知他萧淮的手术在下周二第一台。丁穆炎没有多想,打算去通知萧进, 结果走到一半看见萧进在楼梯间打电话。通常情况下, 他不会去打扰人打电话,但他莫名地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 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然后听到萧进说:这回我不会再让他轻易溜走。
连日来萧进360度示弱的行为在这一刻画上了休止符, 眉眼间丝毫不见先前的焦虑无助,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他的刻意表演, 让自己一次又一次退让心软。
丁穆炎冷笑:怎么着,风流雅士的人设操不下去了,换个可怜家属的人设继续操吗?
他是万万没想到萧进能把用个招数换个花样再使一遍, 或者说会用招数形容他的行为本身就是很可笑的事。差一点,他信以为真了,他真以为萧进为他父亲的病担心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若不是还有一点点未解的心结恐怕早就毫无保留地安慰他了。事实上萧进也确实差一点就成功了,差一点就对他放下戒备, 这也正是让丁穆炎愤怒的地方, 自己的心思完全被他掌控, 若不是碰巧听到他的电话, 还不知道这回又会被骗成什么样。
可人心不是这么玩弄的。
萧进的表情可谓精彩, 完成了从得意到震惊再到懊恼一系列的转变,但最后还是冷静下来, 强挤了个笑容,叫了一声:“穆炎。”
丁穆炎冷漠地嗯了一声:“就这样,下周二,有问题可以询问护士或者管床医生,我走了。”
“等等。”萧进的脑子也像锁死了似的,不知道能说什么,“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误不误会的不重要,我们是医生和病人家属的关系,等你父亲出了院,这层关系也不存在。”
萧进差点要说出“以后还有复诊复查”之类低级的话。
“我去给郑主任打电话。”丁穆炎退后一步。
“你是要逼我在我爸和你之间选一个?你这是在拿我爸的命开玩笑吗?”
丁穆炎眉头一拧:“你这话太蛮不讲理。你父亲的病相对来说并不严重,郑主任在这方面的研究比我深,从医学角度来说他更适合主刀,哪里有拿命开玩笑的说法。我与你也早就是过去式了,我的要求是你别再纠缠不休,别来我跟前耍花招,这不过分吧?”
“我耍什么花招了?”
“你明明根本不担心你爸的手术,在我面前装什么可怜?”
“谁说我不担心了?我总不能逢人便说我担心得要死吧?我也要面子的,别人问起来我当然说没事。”
“你还狡辩?你说什么我心软,还有能拿下一次,就有第二次,是不是你说的?装模作样来请教我问题,你怎么不说灵魂受到感召,准备当个医生呢?我何德何能需要你处心积虑地骗我?”
“我没有装模作样,我真的是想对我爸的病情多了解一点。”
“够了,我不想再跟你做无意义的争吵了。你早点做决定告诉我,医院好安排。对了,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别老给我科室的人买这买那,偶尔一两次算了,多了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你想做善财童子去别处做吧。”
见丁穆炎要走,萧进猛地上前,一掌压在拉开一条缝的门上。
“干什么!”丁穆炎怒喝,紧张地扫了眼楼梯,这里经常会有医护人员上上下下。
萧进已经说不出什么了,可幽黑的眼眸中阴云密布,仿佛随时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萧进宁可化成一场风暴,无需再用苍白的语言解释,直接以汹涌之势将眼前的人淹没,从此他将逃无可逃。
“萧进,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萧进冷哼一声,变本加厉,用擒拿的手法扣住丁穆炎的手腕一转一拧,“我不好吗?”
双臂被反关节锁在背后,丁穆炎疼得直抽气。
萧进一个翻转将他顶在门板上,用进攻性十足的姿势限制住他的行动,唇靠在他耳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跟我在一起不好吗?你有事我顶着,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你喜欢做什么我陪你!你管我耍什么花招,你别那么聪明,乖乖地待在我给你营造出来的世界里不好吗?”
丁穆炎快被他的歪理邪说气疯了,但他的力气大得可怕,根本就无法挣脱。
“你说破了有什么好处?是我亏待你了还是怎么?你想要什么?你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时,脚步声响起,有人正沿着楼梯走上来。
丁穆炎惊得一口气顶到喉咙口:“我要你放手!”
“你休想!”萧进不管不顾,一口咬住他急红了的耳朵。
“啊!”丁穆炎又惊又疼,被他这个举动吓得魂飞魄散,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可不是丢人这么简单。
“跟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享受,难道不好吗?你为什么老是纠结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我说了点假话又怎样?谁活在世上不戴个面具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人影。
“萧进!你……”丁穆炎全身的血液都快被怒火点燃,“你他妈变态!”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丁穆炎感觉到萧进顶在他身后的东西硬了,不知道现在应该先愤怒还是惊讶,在这种场合,在他们吵到快要动手的时候,他居然硬了。
“萧进,住手!”一声低喝在耳边响起。
恍恍惚惚,丁穆炎还以为是自己喊的,一秒钟后,他反应过来是别人。
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站在身边,光打在他脸上,半张脸在阴影里,愈发显得棱角分明。
丁穆炎和萧进同时僵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萧远。
萧远冰冷的视线在萧进手上一扫:“放手!你胡闹什么!”
如果说丁穆炎的冷属于懒得理你,那萧远的冷则像冰山一般冷到骨子里。
如同羊遇到牧羊犬,萧进虽然不服气,还是松开手,但还是紧紧贴在丁穆炎身上。丁穆炎连忙侧身让开一步,忍住往萧远身后躲的冲动。
“不好意思,丁院长,我为萧进粗鲁的举动向你道歉。”萧远伸出手。
被人压在门板上说话的丑事,被一个见过几面不生不熟的人看去,丁穆炎羞愤交加,混乱地与他握了握手。虽然他一直觉得萧远为人太过冷漠,但此刻总比疯癫的萧进好些。
萧远平静得仿佛完全没有看见两人异常的举动:“我是来探望我二叔萧淮的,请问他在几号病房?”
丁穆炎垂着眼,尴尬地不想与他对视:“哦……嗯……他在17床,你出去左拐,过两扇门就是。你们慢聊,我先去忙了。”
萧进看着他离开,想要追,但碍于萧远在,终究是没追上去。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带你去看我爸。”
“站住!”萧远冷声喝道,“你就这样出去?”
萧远的目光朝他裤裆瞥了下,那里还硬着,萧进今天穿的是没什么弹性的裤子,其实不注意不明显,但萧远还是发现了。
萧进不耐烦地扯了把裤子:“没事儿!”
“萧进!你是觉得家里没人能管得了你了是吗?”萧远说话亦如他的人一般威严,虽然声音不响,但极具威慑力。
萧进和韩韶军姜辰一起长大,韩韶军属于早熟的乖孩子从小不需要大人操心,姜辰属于又调皮脾气又臭的那种,打一顿就消停了,而萧进属于大人要抽他的时候,他会藏起来,等大人过了气头,他再出来撒娇讨好千方百计躲过一顿打。所以大人都拿他没有办法,唯独萧远有本事,总能把惹祸的萧进找出来一顿揍。现在长大了,自然不会简简单单按在地上揍,但余威还在,见了萧远,哪怕是萧进也会变得老实。
“我没干什么啊……”萧进嘴还硬,但语气已经软了。
“你追求人不成,故意给人制造麻烦结果闯祸的事,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也不知道吗?”
萧进瞪大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萧远无所不知。萧远是搞情报工作的,获取消息的渠道多到常人无法想象,雕虫小技根本瞒不过他的法眼。从小到大,萧远制服萧进的关键,不是能揍他一顿,而是在他躲藏的时候能把他揪出来。
萧进顿时汗流浃背:“我……我本来都把控好的,我也没想到……”
“闭嘴!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和小聪明!”萧远剜了他一眼,经过他面前,拉开门,“还等什么,带我去看二叔。”
来看望萧淮的人很多,萧淮都被看烦了,但看到萧远来,还是高高兴兴地拉着他聊了半天,萧进老老实实地陪在一旁。
话说到一半,丁穆炎来了。他已收起先前的慌乱,恢复平日镇定自若的模样。
“您的手术安排在下周二早上第一台,有什么问题提前说。”丁穆炎看了下表,“郑主任他……”
萧进猛地跳起来抓住丁穆炎的胳膊,丁穆炎冷冷地回视他。
萧淮疑惑:“郑主任怎么啦?”
边上萧远缓缓起身,如同一座具有压迫感的冰山在移动。
萧进像被蒙住鼻子似的重重地喘息,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我父亲拜托你了。”
他做出了选择,在手术与纠缠之间,他选择了手术,脸上的表情近乎扭曲,每一个字似乎都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丁穆炎甩了甩胳膊,轻易地将他甩脱,继续对萧淮道:“郑主任会与我再讨论一下手术的细节,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萧淮笑道:“辛苦你们啦。”
“应该的。”
萧淮叹了一声:“可惜今年这春节得在医院里过了。”
再过一个星期便是除夕,即使一切顺利那时候萧淮也下不了床。
“有我们在,哪儿过都一样。”萧进说这句话的时候,朝丁穆炎看了一眼,但丁穆炎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下雪了。”萧远忽道。
几人同时望去,刚放晴几日,又下起了大雪,窗外白茫茫一片,眼前仿佛遮了一层纱,整个世界变得虚幻缥缈,什么都看不清了。
第64章
萧远走的时候, 丁穆炎送他到电梯口。
两人在电梯前一站,丁穆炎忍不住眼睛朝萧远身上瞥。萧远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一身便装穿得像军装, 即使是站立的姿势都跟别人不太一样, 丁穆炎站在他身边,不自觉会将腰板挺得更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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