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出院后呢?”温易舟不依不挠。
“出院后的事出院后再说。”
哒哒哒!门外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病房的走廊里,脆而响亮,让人不由自主地寻找声音的来源。随后,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女人的声音又尖又锐。
恶毒露骨的话让丁穆炎吃了一惊,女人三十来岁非常漂亮,烫着妩媚的卷发,唇色鲜亮,一身名牌打扮时髦。
本就情绪低落的温易舟面色越发难看,被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请你小声一点,这里……”
丁穆炎起身,想要提醒她不要在病房里大声喧哗,没想到女人哒哒哒地走来,肩膀往他身上狠狠一撞。丁穆炎被她撞得一个踉跄,惊愕地望着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女人扫了丁穆炎一眼,眼神轻蔑,无礼地上下打量。
“不好意思,丁医生。”温易舟满是歉意地望向丁穆炎。
丁穆炎弄不清这是个什么状况,挤了个笑脸:“你们聊,我做事去了。”
第74章
天气逐渐转暖, 太阳一天比一天温暖,春风吹过的地方花朵竞相开放。
萧进每天陪萧淮在花园里散步,晒一会儿春天暖意融融的太阳, 呼吸一下带有青草气息的空气。在萧进的照顾下, 萧淮恢复得很好,双目有神面色红润, 与刚入院准备开刀时判若两人。
“下周三要去医院复查,你可别忘了, 早点做好准备。”萧淮叮嘱道。
“忘不了。”萧进笑了一声, 离上次见丁穆炎又过去一个多月了, 不是不想见,而是实在找不到借口见。
萧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笑成这副傻样!没出息的东西!”
自从萧进向萧淮出柜后,这个话题一直是父子俩的禁忌, 萧进几次想提,萧淮都表示头痛要休息,所以后来萧进干脆不提了,准备等父亲身体好些再说。但不提不代表没有思考,当有次他在父亲书房里看见桌上放了一篇有关同性恋调查报道时, 他知道父亲心中是很在意的。
终有一天, 他们还是要正视这个话题。
“我给你丢脸了?”萧进问。
对萧淮来说儿子是他的骄傲, 那么帅那么出类拔萃, 随便都能在人前炫耀一把, 将来也必定会妻贤子孝,美满一生。可现在白玉上似乎出现了抹不去的污点。
“你认为我在意的是丢不丢脸?”萧淮恼怒, “你摸着良心说,从小到大我干涉过你什么吗?你想做什么我不支持你?”
“你是说你支持我跟穆炎?”
“放屁!我是说以前!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孩子顺顺利利的?康庄大道你不走,偏去挤崎岖小路,非要显得你特立独行?”
“不是我要特立独行才去喜欢他,而是喜欢了他才让别人觉得特立独行,是别人的观念有问题,不是我。”
“你是不是认为你特别占理?”萧淮早就对萧进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免疫了,“年轻人总是随随便便说喜欢,你以前也有走得比较近的女孩子说明你不是天生的。再说了,最关键的不是小丁表明跟你分手了吗?”
这一刀捅得萧进心窝有点痛,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我们之间还没有结束。”萧进道,“不如换个角度来说,你认为穆炎人怎么样?”
虽然萧淮很不愿意,但还是回答:“从各方面来说,小丁确实是位优秀的医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可是……”
“你最不能接受的是什么?结婚?生儿育女?结婚的话是有点遗憾,至于生儿育女可以找代孕,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可能。还有什么?我认为……”
萧淮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还有什么?你问我还有什么?你倒是说得很轻松啊!你就不想想社会压力?别人会怎么看你?会在背后说你什么?”
拍了一巴掌还嫌不够,萧淮又连拍了好几下,萧进也不躲,站着挨了几下,等萧淮打累了,扶着他坐下。
“爸,我当然知道会有社会压力,可我现在只想要你的态度。”萧进肃然,“你知道我的,一旦设定了目标,不达成目标我是不会罢休的,即使你始终不改变观念,不支持我,我也不会放弃的。既然你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我,比起当一块绊脚石,为什么不干脆当我的助力呢?”
萧淮似乎要被他说服了:“你们俩做朋友不好吗?”
“不好,我不想和他做朋友。”萧进道,“爸,儿子难得喜欢一个人,你就不能支持一下吗?”
萧淮长叹一声,沉着脸不说话。
“爸,你这是同意了吗?”
“没有!”萧淮瞪了一眼,“不要跟我说了,我头痛。”
“爸,你这是真头痛还是假头痛?马上就要去医院复查了,你的情况我都要跟医生说的。”
萧淮没好气地又拍了他几巴掌:“你干脆送我去太平间吧!我就不用为你操心了!”
萧进理了理被他拍乱的头发:“我忽然有点理解穆炎他爸爸的想法了?”
“什么?”
萧进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爸,你说我争取先当个优秀企业家,再当个人大代表,去推行同性婚姻法,这个主意还不错吧?”
萧淮先是愣了半天,随后巴掌又落了下来:“异想天开!白日做梦!管好你自己!还优秀企业家?还人大代表?祸国殃民!”
萧进感觉到裤兜里手机在震,顶着萧淮的巴掌摸出来看。
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丁穆炎扶着一个人走在病房的走廊里,他们之间的距离远小于一个医生和一个病人正常的距离,画面上丁穆炎侧着头在对另一人笑,而另一个人有几分眼熟,萧进想起,是那天与丁穆炎闲聊许久的病人。
放下手机,萧进脸上全无刚才与父亲争辩时的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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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进很快查出了那人的身份,他的面前摆着一堆温易舟的信息资料,桌子的对面坐着他的两位“参谋”韩韶军和姜辰。
“是个科学家啊!”姜辰感叹道,“厉害,感觉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很多人小时候都会说长大要成为科学家,但长大以后绝大部分都当不了科学家。对很多人来说,科学似乎是个非常遥远深奥的东西,所以研究科学的人仿佛也来自另外个世界。
“科学工作者!”萧进严肃地纠正。
“对对对,你都对。”姜辰不住点头,表示接受他的纠正。
韩韶军笑道:“虽然是个科学工作者,但和穆炎的世界很近。”
萧进的脸立刻变得很臭:“远着呢!穆炎每天面对的是病人,这人每天面对的是老鼠!”
韩韶军和姜辰偷偷地笑。
很多时候,萧进觉得分手这件事很虚,好像他与丁穆炎之间的关系只是“不太好”,始终拒绝接受“分手”两个字,就好像一个纵横四海的将军拒绝承认吃了败仗一样,似乎只要他再努力一把,他们就能回到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分手这件事似的。但现在萧进意识到,分手之后,事情的发展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丁穆炎会认识的新的人,甚至发展新的感情,在原谅自己之前,与另一个人携手。
萧进越想越感到危险,焦虑得快要燃烧,又仿佛丁穆炎随时随地会消失不见:“不行,我得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把这人赶出医院吗?”韩韶军迎面泼了盆冷水。
刚刚站起来的萧进重重地坐下:“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一点计划都没有像只没头苍蝇一样闯到医院,完全不像你的行事风格。”韩韶军劝道,“穆炎现在跟你分手了,跟任何一个人来往都是他的自由。你现在不应该频繁骚扰他,冒冒失失地冲到他面前,只会让他反感。”
“骚扰?”萧进对这个词狠狠地皱了下眉头,想起那天丁穆炎对那人紧张的样子,眼眶就痛,“那你说我该怎么做?看着他跟人谈恋爱,再送上无私的祝福?我总不能指望他来找我吧,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还有别的选择吗?”
“可你只因为一张照片就去找他,不合适。”
萧进当然知道不合适,可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闭上眼,那张照片仿佛成了动图,仿佛丁穆炎就在眼前,与人搀扶着有说有笑。越想越心急,越想越焦虑,一颗心空荡荡的无依无靠,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在两人争论时,姜辰一直在翻温易舟的资料,看到其中一段,咦了一声:“你们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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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丁穆炎在办公室稍事休息,准备下午的门诊。
“请进。”
一女人走进办公室,丁穆炎印象深刻,正是那日出言不逊的凶悍女子。
那天后来再回病房时,女人已经不在了,并未听到护士们传出什么八卦,温易舟也神色如常,丁穆炎虽然奇怪也只能把疑惑放在心里,没想到这回女人直接寻到了办公室。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女人在丁穆炎面前一坐,先是不客气地打量了一番,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厌恶:“我来问一下温易舟的病情。”
丁穆炎刚要说话,女人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对了,还有他进医院花了多少钱?他在头上动手术一定要很多钱吧?我就知道他有钱!”
她的态度十分嚣张到近乎傲慢,完全不像是个普通来询问病情的人,更谈不上任何尊重。
丁穆炎心中不悦:“不好意思,病人的病情属于个人隐私,不能随便透露。如果你是在关心病人的话,直接问他本人比较好。”
“隐私?”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呵了一声,“就算是隐私我也有权利知道。”
丁穆炎疑惑。
女人讥笑道:“我是他老婆。”
第75章
丁穆炎大吃一惊, 他看得出这女人与温易舟有矛盾,但怎么都没想到她是他妻子,或者说他没有想到温易舟已经结婚了。
“对不起, 我不太清楚。伤者来我院时, 其同事说他的父母不在本市也没有结婚,手术也是他领导签字的, 所以……”
“他当然不会承认啦!”秦雨童打断了丁穆炎的话,“他最好我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他就能逍遥自在地过日子啦!可我偏不!我就是要在他面前晃!就是要他难受!”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歇斯底里地急躁, 丁穆炎还什么都没说,她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
但丁穆炎也不是第一次面对失控的家属:“你冷静一点,你们……”
“他还家暴我!”秦雨童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拍在桌上, “你看!这就是证据!”
这究竟闹的哪一出?事态发展出乎丁穆炎的意料,他拿起照片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照片拍的是后肩部位,大片淤青触目惊心。
“你看!你看!”秦雨童用涂了红色指甲的手指戳着桌面,“他还是人吗!根本是个畜生!”
丁穆炎将照片推回到她面前, 神色略显冷淡:“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们也无权干涉病人私人生活, 如果他有家暴行为, 我建议你去报警, 请警方……”
“哼!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丘之貉!”秦雨童挑起下巴,“我现在就要你告诉我他伤得怎么样, 是不是快要死了?还有花了多少钱。”
丁穆炎淡淡道:“他的手术很成功,大脑功能在逐渐恢复中,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至于治疗的开销,我认为你去询问他本人比较好。”
“你还帮他隐瞒?你到底有没有医德?”
丁穆炎皱眉:“这跟医德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有知情权的!”
丁穆炎耐着性子,用平静的语气道:“首先,他的伤情我都告诉你了,我不知道你究竟还想知道什么?其次,既然你是来问病人情况的,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他家暴你的照片?这与他受伤有什么关系吗?我实在是觉得很奇怪。”
秦雨童心怀鬼胎地避开他的目光。
“至于这张所谓家暴证据的照片……”丁穆炎的眼神愈发冰冷,“你是在网上找的吧?这些淤青与其说是家暴后的皮下出血,更像是尸斑,这应该不是你的照片吧?”
谎言被当场拆穿,秦雨童心虚不已,但她随即又色厉内荏地拔高了音量:“你包庇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的关系!”
“我跟他什么关系?”
“你们这些恶心的同性恋!为什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变态!”秦雨童看丁穆炎的眼神就像看一条蛆虫,充满了恶意和厌恶,“是他骗我!我才是受害者!要不是他我现在会过得那么惨吗!都是你们害我!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的!骗子!他是个骗子!”
丁穆炎认为没有与她再对话下去的必要了:“如果他欺骗了你,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这里是医院,如果你们有矛盾请回家解决好吗?你也可以寻求法律援助,我相信一定有人能帮到你的。”
“你们爹妈是怎么生出你们这些变态的!社会渣滓!你们这样的人都应该去死!”
污言秽语充斥耳旁,丁穆炎摇了摇头:“请你出去,否则我叫保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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