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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三岁(近代现代)——罗再說/罗再说

时间:2018-03-30 10:52:12  作者:罗再說/罗再说
  宁玺的眼睫在阳光之下显得特别长,白净的脸蛋晒得微红,对着行骋,或是对着远处的蓝天,又或者是对着这一片他奋战了四年的土地,绿树、跑道……
  他笑弯了眉眼,说:“干杯!”
  路边绿树蝉鸣——
  六月要来了。
  
 
第三十一章
  暑雨初晴,学校院墙边蔷薇满架,好似吹了一操场的香。
  时光伴随着夏风,毫不喘气地朝着六月狂奔而去。
  多年后的宁玺,一直到大学毕业都还记得,那是高考临行的前一天,阳光明媚,铺满了操场上偌大的绿草地,像是在给予着他们一群即将奔赴战场的高三学子最美好的祝福。
  最后一节课,依照往年的规矩,班上所有同学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班主任泣不成声,辛苦了三年的班委全部起立,领着同学向她鞠躬。
  他们在校服上签字,认认真真把书全部收好,桌椅板凳摆得整整齐齐。
  班主任挨个数落着班上的同学,告诉他们高考的注意事项,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甚至还开始调侃起来,不少同学都笑到了桌子下面。
  笑到最后,开始哭。
  今天提前要放,下午只用上两节课就可以走了,大家却都舍不得似的,站在原地,有的女生哭了,有的男生,也哭了。
  宁玺回想起自己偶尔上课用手机看NBA的文字直播,下课就到处有人蹿班,站在走廊里面对着打闹的男孩儿,对着小镜子画眉的女孩儿……
  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会不会有一天时光真的能倒退,到他回不去的悠悠岁月。
  教室里的同学终于是开始要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不少人已经走出了教学楼,忽然听到楼下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开始为他们喊楼。
  高三的他们停下了脚步。
  逃课喊楼,现在的时间应该是要上课的。
  宁玺在教室多待了一会儿,走得晚,明显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猛地跑道窗边儿往下望,只听得到一浪高过一浪的集体呼喊。
  “梦想成真!放手一搏!”
  “石中牛逼!”
  他也跟着跑下楼。
  宁玺站在教学楼下往上望,看到全校的人都出来站在各年级的走廊上,纸飞机和横幅全都拿出来了,混杂着高三年级从楼上扔下来的漫天纸页。
  好像天女散花……
  这全部都是飞扬在空中的梦想,被夏季的烈日照得闪闪发光。
  宁玺个儿高,站在一大群高三的人当中十分瞩目,他正急着在高二那一层的走廊上寻找行骋。
  他这一下就看到行骋那一群兄弟,十多个大男孩儿,都脱了校服,穿着统一的红黑色篮球队队服,把校服绑在胳膊上,全部举了起来,一个劲儿地乱挥。
  他们在不断喊过口号之后,单独在嘈杂声中喊了一遍校队要参加高考的学长的名字,助威打气,声音都快喊哑了。
  没有喊宁玺的名字。
  带着笑站在原地,宁玺仰着头看行骋。
  漫天的纸页落得差不多了,零零碎碎还有一些从楼上飘下来。
  行骋眉眼生得俊朗,身高出类拔萃,站在那儿像个标杆,见一帮弟兄都没喊了,忽然又把手举起来,朝着宁玺的方向大吼一声:“宁玺!!!!!!!”
  宁玺猛地一愣,紧接着听见校队剩下的学弟们跟着行骋的指挥喊道:“金榜题名!!!”
  行骋笑着,一使劲,从高二的楼层飞下来一架纸飞机,像是拿大纸叠的,不偏不倚飞向宁玺的方向,宁玺跟着跑了几步,伸手接住。
  学弟学妹们还在喊着高考的口号。
  宁玺看那纸飞机里面有字,便拆开看了。
  就一排小字:成都双流国际机场 至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甚至还画了个箭头符号,是成都到北京的。
  宁玺一笑,傻不傻啊。
  再怎么,也得是他乘飞机回成都来找行骋啊,哪儿有高三了还到处乱跑的?
  眼前蓝天白云,教学楼上站着自己最爱的人,手里拿着可以不断往前的飞机,宁玺突然明白了这架纸飞机的含义。
  突然像腋下生出了双翼。
  阳光有些刺眼,宁玺眯着眼看到另一栋楼的走廊上,教导主任和一群老师明知已经上课了,却也没有阻止这一场“喊楼”。
  是啊,人这一辈子就这么长了,再见,你好,也就是四个字的事。
  可能每一届的学生,都是在彻底要离开这个学校的时候,才真正地爱上这里。
  宁玺的青春漫长而短暂。
  如果要用一个画面代表他的这段青春,那大概就是行骋带领着一群校队的战友在教学楼上为他呐喊的模样了。
  恣意,快活,连纸飞机携来的风中,都带有甜味。
  他生命中的四年就这样没有了,下一个四年在大学,那下下个四年,又将要在哪里。
  有些面孔今后也不会再见了,有些故事永远不会再继续,但是都有梦想,都不会止步于此。
  感谢爱情,让他们在这最灿烂的季节拥有过最美好的时光。
  高三四班宁玺,请金榜题名。
  用力爱着,再接再厉。
  
 
第三十二章
  七号、八号,宁玺高考考了两天,石中作为青羊区的考场,全校也放了假。
  七号一大早的,行骋很早就起来了,从楼上给他哥端了妈妈煮的蟹黄粥下去,宁玺想拌点儿老干妈喝粥,行骋不让,抱着那一罐老干妈视死如归。
  他怕他哥吃辣坏了肚子就麻烦了,又跑上楼拿妈妈热的牛奶,后来怕早上高考交通不畅,行骋爸爸主动请缨,开着那黑色悍马,亲自把宁玺送到考场,负责了接送。
  去考场的路上,两个人凑一块儿给应与臣打了个电话,那边乐得哈哈大笑,说昨晚梦到考场上可以吃冰激凌,还很可惜没有在一个考点考试。
  应与臣正跟宁玺说着话,行骋冷不丁一句:“打得太久了,差不多挂了啊,你别念叨得我哥忘古诗词儿了。”
  开了扬声器,那边一声吼:“平时怎么没看出来你丫变脸跟翻书似的呢!”
  他这嗓子吼完,又传来一个低沉男音的一声咳嗽,吓得应与臣喉咙一哽,瞬间降低了音量悄声说:“我哥嫌我吵了,我先挂电话啦,宁玺,好好考。”
  宁玺捂着麦克风没忍住大笑,说:“你也加油。”
  这一趟跟屁虫一样跟到了考点门口,行骋美其名曰提前感受气氛,其实就是背个黑书包在门口等着,拿着矿泉水、纸巾,一米八几的个儿立在家长中间,活像棵小白杨。
  他现在仍然随时都是能为了宁玺抡别人两拳头的毛头小子,但是更多的学会了,如何去为宁玺着想。
  还有记者以为他是迟到的考生,满眼惋惜,忍住没去采访他的冲动。
  上午十二点语文一考完,行骋紧张得很,眼睁睁看着他哥从考生大军里跑出来,站在门口可劲儿寻他,好再行骋今天穿的蓝色短袖,一眼就瞄到了。
  两个人一起喝着汽水儿流着汗水往街对面停着的悍马上跑,行骋爸爸问了一下情况,宁玺信心满满,说没多大问题。
  七号晚上,宁玺没有复习,骑了车跟行骋一起环着府南河边儿转了好几圈,折腾到了八点多,又蹬着车回去洗漱睡觉。
  行骋妈妈一见着行骋顶着满脑袋汗回来,戳着他脑门儿就开始骂。
  “你带着你哥混什么呀,明天高考,你还耍得那么欢!过了明天你就高三了!”
  “嗳我知道了妈!要得晓得没问题!”
  行骋一边儿点头一边儿求饶,提着鞋往卧室跑,脚底跟抹了油似的。
  他倒是紧张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的,明儿一上午的考完,下午稍微轻松些,考完了就真正解放了,等明年这个时候,自己估计也能一冲出来,就去北京找宁玺……
  如行骋所愿的,宁玺八号发挥得很轻松,考场上没打瞌睡没走神,认认真真做完了题,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响了。
  哪怕不是在自己的学校,不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学们在一起,整个考点的考场内都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宁玺坐的靠窗的位置,那天的阳光很大,把试卷都烤得有些温热。
  他抬起眼去看窗外那些欢呼雀跃的考生,看他们抹眼泪,看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离开他们人生中,最后的高中教室。
  希望大家,明年也都不要再来了吧。
  一出考场,他走得很急,急到一边走一边扔机读笔,扔中性笔,最后把准考证和身份证往书包里一揣,朝着考点门口飞奔。
  老远他就看到行骋站在门口等他,这小子不知道怎么还挤到了家长团体中的第一排。
  宁玺没半点犹豫,当着这么多考生家长的面,不去管横幅上大大的“高考”二字,也没顾着有没有媒体采访在门口举着摄像机候着,就那么在家长们的激动与焦急中,扑到了行骋怀里。
  行骋比他高,轻而易举地就抱紧了宁玺,低头,用唇角狠狠地去蹭宁玺的额角,眼尾……
  他边蹭边把他往人群外拖,喃喃道:“解放了,自由了宁玺,我们都自由了……”
  他那么清楚,能独自一人去外地念四年书代表着什么,脱离父母的管控范围又代表着什么。
  从今天开始,宁玺就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了。
  宁玺站直了身子,弹了他一个脑蹦儿,任行骋拿纸为他擦汗,哼哼着说:“明年就该你了,你也加油。”
  停顿了一下,宁玺还是说:“我觉得我考得非常好,应该没问题的。”
  行骋闻言直接把他抱起来转了一圈,像条大狗似的撒欢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他们两个人,穿着短袖背着书包,一起过了考点门口的马路,朝着停在不远处的悍马跑过去。
  都疯闹累了,宁玺边跑边往肚子里灌汽水儿,看着回头等他的行骋,笑弯了眼,突然好想说一句,谢谢。
  ……
  等成绩的日子,漫长而无畏。
  就好像成长忽然到了一个临界点,对前方充满期待,做一切都那么勇敢,有底气,不怕任何磨难。
  那会儿的行骋和宁玺,高考结束之后连着疯玩了好几天,成都大街小巷都逛遍了,一天骑了三十多公里,第二天两个人屁股痛得躺了一天。
  宁玺妈妈打电话来问过了成绩,宁玺的语气不咸不淡,却也还是紧张得很,说要二十三号才能下成绩,这段时间,就先不用管他。
  妈妈打了一千块钱过来,宁玺给认真收好了,说以后留着用。
  好像高考完了之后,他心态好了挺多,天天有行骋陪着疯闹,一起打街球,夹娃娃,看电影儿,去特别小的苍蝇馆子吃饭……
  两个人一起去参加街头品牌投篮大赛还赢了钱,夹娃娃夹了一堆晚上抱到夜市去卖,总的算下来,还是拿了几百块,宁玺开了个户,连带着之前攒的,全存进去了。
  高考过后的夏天太美好,楼下的西瓜摊行骋天天都去,切成块儿切成瓣,换着花样逗宁玺吃,两个人拿着一个勺子躺在床边,去看今晚的月亮圆不圆。
  偶尔开瓶百威啤酒,行骋一口扯了一半下肚,嘴里含一口加了冰块儿的酒,勾着宁玺的后脑勺就吻上去。
  强硬而霸道,压得宁玺直接躺在凉凉的地板上,把刚点上的烟掐灭,抱着行骋翻个面儿继续接吻。
  “哥,”
  行骋强忍住心脏要破出胸腔的窒息感,“脱裤子。”
  宁玺躺在地板上,短袖被捋上了胸前,要命的地儿被裹住了,一股酒味。
  他的掌心儿扣着行骋的头,忍不住气喘声嘶,感受着那一腔温热。
  酒喝了许多,行骋上了头,压着宁玺不放,黑色背心直接脱来甩到床边挂着,肌肉线条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好看,迷得宁玺一颗冷静自持的心猛地颤了颤,慢慢坐起来,灌了自己一口酒。
  宁玺用手背擦了嘴角的酒,“我来。”
  宁玺到底是大了行骋三岁,翻过身来把行骋往床边儿一摁,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地板上,也顾不得凉不凉了。
  小风扇呼呼地吹着,吹得宁玺半眯着眼惬意,褪下行骋的运动裤,再一层一层地褪。
  宁玺的面容干净而温润,不讲话时有种冷淡的性`感,紧张时耳朵会红,眼睫止不住地颤,如今是三项全部集齐。
  行骋居高临下,看得浑身都不能冷静。
  宁玺抬眼看着行骋,唇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他把脸凑了过去,轻张开嘴。
  行骋一声闷哼。
  成都的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而他们的两颗青葱少年心,发着热,也发着光。
  ……
  高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天傍晚,府南河边的余晖很美。
  宁玺刚吃完了晚饭,五六点的样子,正和行骋一起散步,往市中心的方向走。
  他的手机收到了教育局的简讯,那时他只当是别的简讯,只是把手机拿出来。
  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
  只那么一瞬间,宁玺像是浑身脱了力一般,一下转过身,在大街上,不管周遭有多少散步的人,直接把行骋抱住了。
  本来这一天,行骋的神经就高度紧张,看他哥这样子一愣,颈间有些湿热的液体流下,更吓得他动都不敢动,狠命抱着他哥,往桥边,一步步地挪。
  慌乱间他抬起宁玺的脸,一点一点地吻那些眼泪。
  宁玺脑子里不断播放着那个数字,心脏一阵狂跳。
  三位数,六打头。
  第二个数字是也是六,第三个数字是零。
  六百六十分,刚好还凑了个整。
  高考发挥得很好是在宁玺预料之中,但是这个成绩让他直接懵了头,去年四川省的文科状元也就六百六十三分。
  这个成绩上北大,基本没什么问题,但是……
  他抬头看了行骋一眼,深吸一口气。
  紧接着,是那种,释然的,终于放松的,一声叹息。
  行骋见他不说话,哄着他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激动,不小心扯了河边垂了半截的柳枝,心里没太大个数,又兴奋又纠结地问:“哥,哥,你这个分,能不能上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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