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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魂生(古代架空)——川絮长灯

时间:2018-04-04 13:27:55  作者:川絮长灯
  霎时间狼烟滚滚,杀声震天,那不知打了多少个回合仍然毫发无伤的铜铁假人越战越勇地前赴后继,在火军猛烈而残暴的火力强攻下仍能维持较高效率的战斗力。在这帮魔鬼的强势压逼下,南蛮大军竟是借机占据了压倒性优势,直冲着秋笙呼啸而来。
  那人却立于高马之上,俨然料想到此时对己方全然不利的局面。
  他不慌不忙地抽出一支经过改造的军信弹,在砍下握有直冲面门大刀的手臂的空隙,点燃了个彻彻底底。
  天际有刹那间的亮如白昼,对方显然没料到秋笙还有这么一手,四下回头一看,竟是见黑压压的大军腾云驾雾而来,像是数不清数目的黑乌鸦,经由毫无防备的斜后方单刀直入,杀意弥漫开来,尚未轻巧落地,四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却是自空中放了把爆炸威力极强的赤血,霎时间火光冲天,生灵涂炭。
  萨满川木藏在帐后,透过千里眼观察着战场的点滴动向,看到这儿险些没跳脚蹦起来:“秋笙怎会有这种东西!”
  在此等不仅仅依靠冷兵器近身肉搏取胜的时代,双方都在争分夺秒地研制新型大杀伤力武器。握有新型铜铁假人的萨满川木本以为自己在武器方面早已超出秋笙不止短短一步,谁知这点小兴奋还没来得及品尝清楚滋味,竟是被对方一众战斗素质极高的天甲军砸了个稀巴烂。
  往昔都是在依仗地面作战,萨满川木始终只着眼于进化地面部队战甲,却始终未曾想过要扶摇直上九万里,在空间位置上力压敌军气势,取得战争的无上先机。
  他狠狠怔愣了半晌,等到慢慢回过味来,终于高声怒吼一声:“弓箭手!给我扫了他的威风!”
  军师冷冰冰开口:“族长,秋笙在天甲军上采用的并非我方研制铜铁假人的技术,依属下之见,他还未能破解这套技术,否则也不会任由假人横行霸道。他该是用□□一类的东西只点那么短短一瞬,乘风借浪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一一落地。若是此时贸然射箭,不仅仅起不到决定性作用,恐怕还会误伤己方战士,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萨满川木到底是个关键时候沉得住气的老将领,他两眼如铜铃地死死盯着被铜铁假人层层包围的秋笙,自唇缝间挤出个残忍暴戾的笑来:“韩建华放在后头对付,放出第二批铜铁假人,我先要秋笙这小子的性命。”
  军师微微一笑,颔首道:“一切皆如你所愿,我的族长。”
  秋笙身陷包围圈中已是挨了不少冷刀子,好在都是些皮肉小伤不影响提剑挥刀,在极端快速的拼杀动作之间,他极力眯起眼睛妄图看清铜铁假人运动旋转的中心位置,直看得眼花缭乱仍是没摸出什么门道,迎面接了一记狠招,耳后呼呼生风,心知是背后有敌人突袭,却来不及闪身避开,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躲开了要害,却仍是被结结实实地磕了一刀脊椎骨,疼得眼前顿时一花。
  这还是他头一回被伤脊椎骨,温热内脏殃及池鱼般被震得一疼,只觉得阵阵酸麻过后便是惊涛骇浪一般的痛楚,回身呛咳几下,却是呕出一口温热鲜血,眯着眼不敢放松精神,将伤处贴紧马背回身提剑一扫,锋利的剑身与假人铜墙铁壁一般的身躯狠狠刮蹭,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鸣声。
  远处一声轰鸣,他略微抬头回望,惊见又是一个蒙古包被炸开,黑甲铁盔高吼而来的,竟是第二批铜铁假人!
  秋笙头一回有自己行将葬身沙场的预感,奇迹般地竟是内心一派寂静安然,吊着半口浑浊冷气,却是视死如归。
  “江南之约…”他无可奈何地笑笑,心道,“如今看来,倒是我这怒火冲冠的秋子瞻要失信于他了。”
  着实讽刺。
  生死旦夕祸福间,不过眨眼片刻过后天翻地覆,他尽力周旋之时,慢慢想起曾在年节时与常常守在楚翛身旁那位方脸大哥的对话,没觉得一语成谶,倒是了然痴笑起来。
  “他天生毒骨,一魂一魄俱与楚筌那不要命不懂事的疯子一模一样,眼下压制得住,却无法确保日后数十年会否突发急症,你若是知难而退,眼下到还是来得及。”
  “知难而退?”他嗤笑一声,“我只会逆流而上…还有一点,阁下或许不知,我秋笙更是个临场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惹急了还真不知能赶出何种伤天害理的破事来…别拿这种眼神看我,阿翛干过多少让我着急上火的事?我哪回不是忍气吞声自己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一个躲闪不及,背后袭来阵阵冷风,竟是被柄细长钢刀洞穿了心口下三寸之地,虽说堪堪避开心窝要害,却仍免不了鲜血入注滚滚而落,气息不稳,剧烈地呛咳起来。
  他深吸口气,转身将那暗地里放冷刀的人一剑斩于马下,手忙脚乱地捂住了伤口,眼前发起幻影。
  单纯凭借本能挥剑杀敌,秋笙只觉脸上冷汗掺着鲜血顺着唇缝缓缓流进喉咙,内心翻腾不休的杀气竟是奇迹般平静下来,化作万分平静的一阵阵万古清明,这才知道原来濒死竟这般感受。
  无悲无喜,无伤无痛,恍然间以为今生今世从未有过这般清爽利落之感,仿佛身处地狱道中十八层之底,周遭乃是一片椎心蚀骨的无边黑暗,迎面而来的则是万丈光芒,带着些彻悟的四大皆空之喜。
  人世无一不苦,站在这般位子活到如今,他该是心知肚明。哪里还用得着何为地狱何为惩戒?还有什么比活在这仓皇人间更为艰辛苦楚的么?
  本能在万籁俱寂之中漠然认命,竟恍恍惚惚要将手中利刃放下。
  茫然两厢犹豫不决之时,冥冥间竟听着个声音轻声问道。
  秋子瞻,你的杀孽还不够多么?你做下的因果债还不够凌迟刷洗一千一万次的么?
  温润和缓的光芒柔软地洒满他满布伤痕的躯体,在这满目疮痍的大越疆土之上,左面外地右面内鬼,腹背受敌且不说,竟是一步冷雨一步烂泥巴,走得跌跌撞撞拼尽全力,却总被隔岸观火、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小人诋毁污蔑,千古而后,谁知一腔衷情热血留个何种评说?
  死于外敌刀刃之下,于他而言,于火军统帅秋笙而言,无疑是个绝好的归宿。
  眼界失了准星,身前面容竟一一模糊不清起来,他手下一轻,剑柄险些脱手,却于最后一刻复又紧紧攥住。
  他在那冷透骨髓的黑夜之中,听到一声无论如何割舍不掉的低唤。
  “子瞻!”
  楚翛带领自天渊寺抽调来的和尚将士杀入敌阵之中,将铜铁假人的整个包围圈冲得一塌糊涂,于千钧一发之际,从敌军副将的大刀之下救回了万岁爷金贵的脑袋。
  “弓箭手!击打铜铁假人中心口上方两寸之处!点火把射箭!”
  没有人知道这个统帅着一帮和尚兵的神仙是个什么人物,却见着秋笙被他整个包在怀里,自然也就领了命放出箭去,霎时间,战场陷入一片火海。由于暂时将铜铁假人的阵仗冲散了,秋笙一时半会倒是不必再当活靶子,竟在这战场之中享受了一回难得的温香软玉。
  他陷在意识边缘的神思慢慢回来,心甘情愿堕回无尽头的黑暗中央,落在那人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过多失血导致他眼前一片昏花,却仍是固执地伸出手去,正要摸摸他光滑柔嫩的面皮,谁料入手却是一把略有干硬的□□。
  登时尽全力瞪大了眼睛,舌头打结着问道:“阿…阿翛?”
  他好半天没得到回答,正要再次蓄力睁一回眼睛,却被那人温软而略带薄茧的手轻轻覆盖住眼帘,昏昏沉沉间,察觉到他无法掩饰的剧烈颤抖。
  楚翛在后怕。
  天知道他快马加鞭赶来江南心里怀的是何种激动心情,看到的却是这么副直捣心房的惊恐画面,只觉怀里的这个人竟在半柱香工夫前险些万劫不复,便觉天旋地转,喉头甚至泛起了微微的腥甜。
  然而眼下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楚翛“唰”一声抽出长剑,出手杀敌的前一刻,附在秋笙的耳旁轻声道:“秋子瞻,再叫我赶上一回…我弄不死你。”
 
 
第71章 灵雨
  楚翛是个带兵的好手,那百十来个和尚兵也不是温和软弱之辈,一人一根长棍直击出去,能够握住力道精准地敲碎敌人肋下两三根骨头,令其战斗能力全失而不丢性命,同时调动起整个火军处在低迷状态的局势气氛,场面再度热烈起来。
  战局在楚翛杀入敌阵之中便发生了微妙的逆转,此时此刻正在以喜人的速度逐渐拉大,可他还是在这其中发觉了令人颇为不安的制约因素。
  哪怕杀尽南蛮士兵,这些打不坏杀不掉的铜铁假人依旧会陆陆续续前来,说不定萨满川木手里还握有第三第四个蒙古包留做后备,若是始终无法掌握假人的致命弱点,这场仗便能够在敌军的控制范围内无限延长。
  而他从秋笙不顾生死往外冲的脑残行为里已经看出,这人的目的显然不在胜利,而是速战速决。
  自从秋笙跑来南大营后,楚翛已经许久未曾去过京城,可参照朝廷里头那多如牛虱的贪官污吏平日的行径,用脚后跟也能想得出来京都情况究竟有多紧张。
  楚翛眯着眼睛将近身士卒的头颅顺势斩下,侧身躲过铜铁假人飞来一刀,在飞快闪过的一眼间瞧着它胸口被烧焦的位置,心里泛起了嘀咕。
  何灵雨在从威州前往江南的路上被牵扯住了步子,不出她所料,北骊的残存势力果真趁此机会对西北军明枪暗箭一通狂轰乱炸,好在高立、王登和齐默都在军营里呆着,扛着大刀直逼着这帮毛头小贼抱头鼠窜,反倒是她自己未能按时完成到达江南的任务。
  这必然是那些深埋在大越各处的内鬼卧底在苟延残喘时搞出来的破事,王登派来的护卫一个抵得上整个暗杀队,何灵雨作为军火库副站坐镇人也不是吃素的,毫发无伤自不必说,恶心就恶心在这帮小东西碍了她的脚步,百般无奈之下,不知怎的竟是想到了楚翛,通风报信竟通到他那儿去了。
  没见着实体物之前,再牛气冲天的机巧工匠都搞不定个最简单的小物件,何况是这么个惊天动地会杀人放火的大家伙。何灵雨一手拽着缰绳一手微微转着毛笔,好不容易想出了些或许能够有所效力的办法,一说开来竟是洋洋洒洒写了数百种方案,不得不暗自再按照秋笙交代来的战况再从头到尾捋顺了一遍,终究留下七七四十九种方法,也不管楚翛能不能有那个闲工夫全看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却也只能如此。
  所幸阁主在极端环境下还能保持得住心态平稳记忆正常,按照何灵雨所说方案一个个切实实践了,谁料竟是治标不治本,最上佳的选择还是拿着带火星的利箭直射到假人正胸口的位置,还能多多少少限制住对方的行为能力,除此之外,皆是徒劳。
  楚翛作为针对机巧之术的彻头彻尾门外汉,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自然不敢自己瞎弄,也不会闲的没事去质疑军火库副站扛把子的专项实力,只是瞧着眼下这胶着不休的局势,纵然是无论何时何地皆是心平气和做派的他,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楚翛收紧拦腰抱住秋笙的左臂,气息在无尽头的拼杀之中渐渐急促起来。
  有铜铁假人撑场的南蛮人无异于如虎添翼,两方若是再度旗鼓相当,定然会将战局扩大战时延长不少,秋笙撑不住那么久。
  楚翛磨了磨牙根,恨恨咬住嘴唇角。
  如今恐怕是不成,等着暂且休养两日慢慢调理回来身子骨,他非要把秋笙这小崽子按在地上,找根长皮鞭舔着肉尽情尽兴地抽上他一顿。
  当初还装疯卖傻地哼唧着让他别糟蹋自己的心意,敢情是空出机会来掉个个儿给他来上一回魂不守舍。
  长剑在手挽了朵寒光闪闪的剑花,瞬间便击退围在四下臭虫一般的死士兵,转而空出手来摸了把秋笙的脉门。
  楚翛心尖一凉,竟是摸到了一把虚无缥缈的冷脉象,连忙抬眼寻找可乘之机,令此战迅速得出个了当结果,谁知这一眼抬起,竟然迎面瞧见了个熟悉身影过关斩将前来,高声叫了一声:“楚公子!带陛下先走!”
  楚翛顿时就想当机立断给方久跪下,悬崖勒马回头转身离去,撤退时莫名其妙想到:他如何知道我是楚翛的?
  这才想起默默抬手抓了把面皮,那张丑得天怒人怨的面具居然不知所踪,他再一看,低眉便撞上秋笙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失血失得厉害,意识间都是拼命忍住不翻身昏睡而去,恍恍惚惚之间,几乎用尽全身上下全部气力缓缓搭上楚翛的臂膀,笑着扬了扬松松垮垮抓在手上的□□,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幼稚孩童,近乎志得意满地冲楚翛挑挑眉梢。
  楚翛心头狠狠一颤,继而便是一股哀怨愁苦铺天盖地喧嚣而来,只觉常年被压制在心思边缘的杀戮嗜血本能霎时间耀武扬威,恨不得登时俯下身去,咬掉眼前人一块血淋林的皮肉来,囫囵吞咽下去才算完满。
  他将这杀伐铁血之气在飞身而上的死士军身上消解了大半,留神说出话时,便留心将语气间的血腥味降到最低限度,又是咬牙,又是笑:“秋子瞻,你没够是么?”
  秋笙似乎也看到了方久前来雪中送炭,明白眼下大局势不在自己这头,即刻便有些肆无忌惮,竟是抬手轻轻拽住楚翛露在轻甲服外头的几缕长发,强迫还顾着前后左右敌军的楚翛半低下头来:“阁主冰雪聪明,怎会不知?”
  不知有意无意,他带着楚翛微弯脊背的同时,躲开自身后飞来的一支暗箭。
  楚翛哭笑不得地握住他微凉的手指尖:“你听话点儿成不成?”
  秋笙淡淡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干脆利落地闭紧了眼睛。
  他是当真再没丁点力气撑下去,失血带来的强烈眩晕感让他几乎无法思考,方才楚翛那一句带着火气的质问,他其实只不过听懂了三四分,至于回答,全靠瞎蒙。
  方久将整个火军的统领指挥权拿到手里之后,凭借他多年以来日趋精湛的战术战斗力,竟是在铜铁假人的层层围攻之下逐渐突破重围,甩旗高声下令,将南蛮子逼得再退一步。
  萨满川木咬牙切齿道:“这人又是从何处蹦出来的?”
  军师神色凝重:“族长,此人乃是秋笙手下统领死士军的主帅,曾在西北军做高立的副将,如今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统帅…想来是这边将秋笙逼到死路的消息传到韩建华那头去了,特意将方久派过来救驾的。”
  他收紧握住长刀的手指,低声道:“请恕属下实话实说…您将近乎五分之四的兵力整片投到火军这里,亦或是秋笙身上,这种做法本就有失妥当。您要知道,这种规模的战争已经将大越南北统统拖到泥坑里去,是绝对不可能单单因为一个人的生死存亡而发生实质性改变的。如今京城里那个秋维,心狠手辣之程度怕是强过秋笙千倍百倍,更是个难对付的人物…”
  萨满川木赤红着双目瞪了过来:“军师有话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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