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祭拜一个朋友。”我再次编了个理由,在心里为那位不知是谁但莫名死去的“朋友”道了个歉,提议道:“一起回去吧。”
“好。”
廖池应该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才选择走着回去,但为了他的安全,我断然是不能遂他的愿,所幸廖池看起来并不反感我的中途加入,我稍稍安心,两人一起顺着公路慢慢地走。
廖池一句话也不说,我也不好没话找话,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并排而行,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尴尬的气氛。
……
其实是因为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身边的鬼魂给吸引了,根本没工夫注意我们两个人之间是怎样的氛围。
廖池身上魇的怨气对于一些含冤而死的鬼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在我的陪同下,它们不敢靠近,只是在远处紧盯着廖池。这种吸引是相互的,魇也被亡魂所吸引,渐渐苏醒暴动起来。我颇有些紧张地瞥了眼廖池,他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在那俊朗的眉眼间,我却感受到了淡薄的悲哀。
墓园在郊区,公路两旁种着防护林,生长得极为茂盛,一路上鲜有车辆,路灯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影子被投射到地上,随着我们的步调不住变化,身后跟着的是一群觊觎储备粮先生的鬼怪。
魇的波动越来越强烈,看来这个沉不住气的家伙今天是一定要出来了。我暗中观察四周,寻找能够不暴露身份而护得廖池安全的方法。
……
不存在的。
这是我思考的最终结果。
也许两全其美的方法真的存在,但是我想不到又有什么用啊!
暗中厌弃自己明明学习能力很强但就是不懂谋略的脑子,我看着廖池身上愈加明显的黑气和影子里渐渐成形的巨大蠕虫,垂在身侧的手一翻抓住他手腕。
廖池立刻转过头看着我,满眼疑惑,我没有解释,拉着他跑进了路旁的防护林。
“等一下,林绪清,等等!”
无视了廖池的话,我一直跑到树林深处才停住脚步,廖池跑得有些气息不稳,一片漆黑中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喘息着道:“你……”
下一个字还没出口,我便伸手捂住他的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掌心,我一手按着廖池肩膀把他按在粗壮的杨树上,接着身子紧紧贴了上去。
那瞬间廖池身体明显僵住。
“别出声,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我在他耳边轻声道。
廖池愣了两秒,接着轻轻点了点头,我松开捂着他嘴的手,悄然让自己的气息紧紧包裹着两人。我们两个贴得太紧,紧到我都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这可苦了一直待在我胸口口袋里的一格,在这突如其来的挤压下,它连一声抗议都没来得及发生,直接被迫化成了一朵薄薄的栀子花标本。
在我拉着廖池跑进树林的前一秒,魇借助鬼魂的力量挣脱了廖池身体的束缚,来到世间。它从廖池的影子中分离开来,身体陡然变得巨大,蠕动着径直追着我们进入了树林。它沉重的身体压得枯枝烂叶发出吱嘎声响,在一片寂静中无比清晰,又无比具有压迫感。
廖池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我以为他是在惧怕不远处的丑陋蠕虫,悄悄握住他的手当做安慰。他手里全是汗,此时正轻微颤抖着,见我伸手过来,他犹豫了一下,接着紧紧握住。
不过……为什么他心跳得更快了?
魇一定会嗅到我这个老对头的气息,它没有直接上来攻击,明显是有所忌惮。这东西一边寻找着廖池的踪迹,一边暗搓搓地向我靠近。
魇的本源还在廖池心里,但由于我的气息隔绝了它和本源之间的联系,它无法感应到廖池的位置。我另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瓷瓶,拇指把盖子撬开,淡绿色的雾气从中飘散出来,带着清新好闻的香气。
这味道也吸引了魇,肉体与地面摩擦的唰唰声变大,它蠕动的速度加快了。廖池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渐渐靠近,他抬起那只没被我握住的手捂住嘴,防止自己下意识地叫出声把事情搞砸。
估摸着和它的距离,我后退一步和廖池拉开距离,尔后猛然向魇所在的方向抛出瓷瓶,拽着廖池拔腿就跑。
第24章 险些暴露
瓷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泛着荧光的绿色粉末洒在地上,伴随着抽枝长叶的哗哗声,被粉末沾染的植物开始疯长起来,转眼间就长得比杨树还高大。巨虫收不住冲势,径直闯进这帮被催生的植物中,被柔韧的叶子团团缠住,嘶吼着不住挣扎。
那吼声称得上是惊心动魄,巨虫撕咬着四周的枝叶,但植物强大的生命力让更多幼芽从伤口处长出,转眼即成绿叶,长成巨大的牢笼,把魇困在其中。
那瓶中是一格问禄先生讨来的药物,能够催生一切植物,但持续时间不长,不过足够我和廖池逃走的。中元阴邪之力太过强大,魇的力量成倍的增长,我不敢和它硬拼,只得用了些小把戏,让廖池平安度过这一天。
跑到公路上,迎面驶来一辆出租车,我把车拦下,两人坐进车里,我报上廖池家的地址。
出租车里冷气很足,我早就热得不行了,享受着怡人的凉爽禁不住心满意足地轻叹一声。也许是跑得太快的缘故,廖池的脸和耳朵都有些泛红,他抹着额头上的汗,有些虚弱地问:“刚才……”
“先回你家吧,现在不方便解释。”
廖池嗯了一声,透过车窗看向隐于黑暗之中的树林,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毕竟从墓园里待了一天,又被我拉着飞奔了五六里路,正常人都会累。
一路无言,到廖池家楼下时我身上的汗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坐电梯上了七层,廖池掏出钥匙打开门,我跟着他走了进去。
我们两个站在客厅里,廖池把钥匙放在茶几上,转头问道:“现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释”字话音还没落下,储备粮先生便缓缓闭上眼睛,昏睡过去。我抱住他向后倒的身子,把他抱到床上,无比熟练地给他脱衣服盖被子。
这一系列的动作做的都顺手了……我心里默默吐槽着,唤出一格,让它给廖池施了个安神的法术,保证他能一觉睡到天亮。
魇存在于廖池身上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之前那些没有我的中元节,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啊。一闲下来我便抑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魇不会对宿主造成任何身体上的影响,但它对人精神的损伤是极为可怕的。
廖池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黑化真是个奇迹。
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和脖子,清理我来过的痕迹,变为本体飘出了廖池的家。
大街上现在满是思家的鬼魂,不少鬼扒在床沿上往灯光温暖的室内看去,默默望着那些思念着它们的家人,等待着今夜进入他们的梦中。
梦境也是连通阴阳两界的一种渠道。
背负长剑的道士杀死了一只妄想趁机掳走小女孩的鼠精,路灯下老奶奶的灵魂向道士深深鞠躬,尔后继续注视着自己年幼的孙女。
我去找了顾川,病院里鬼魂的数量也不算少,顾川正和病友们在护士的看管下于放映室里看电视,见我过来,他举起手,向护士请示说自己要撒尿。
小护士跟着他一路到了男厕所门口,顾川找了个隔间进去。坐在马桶上,他嫌恶地微微皱眉,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又和那东西打了一架?”
“没,今天不想打,用了点小计俩把它困住了。”我有点纳闷,心想自己身上沾染的魇的气味有这么明显吗,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想问我为什么魇这么强大你的猎物还能平安活到这时候?”顾川似乎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笑非笑地说。
我一时梗塞,末了无奈地摸着鼻子,叹息一声:“我的想法有这么好猜吗……”
“你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鬼才猜不到。”说着顾川打开马桶的水箱,从里面拿出个防水袋,抖抖上面的水,掏出一张素白的纸。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印着两个淡棕色的爪印。
只是一眼我便认出来,那是妖盟会议的请帖。
他为什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种地方啊!就不怕被打扫厕所的人发现当做垃圾扔掉吗!
“你的问题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回答。”顾川向请帖中注入灵力,淡淡的金色光芒从那对爪印上发出,墨迹渐渐显于纸面:“等你什么时候能够真正独当一面了,这些事自然会知道。”
嚯,不想告诉我就直说呗,还编出这样一套说辞,廖池身上总不可能藏着什么只有像他一样牛逼的人才能知晓的大秘密吧。我心中暗想。
待墨迹完全显现,顾川把请帖给我:“今年会议我会和你一起去。”
“你当初不是死活不愿意去的嘛,怎么现在……”我感到十分稀奇。顾川抬手照着我脑袋来了一巴掌,轻喝道:“别废话,看请帖。”
我哼了一声,跳过那些客套话,挑出例如时间地点之类的重要信息,和往年一样,会议定在九月中旬,要持续十来天个月。看到这里我啧了一声:“可是我走不开啊,我现在又不像往年,随随便便就能辞职跑到深山老林里去。”
“你可以找一个理由请几天假啊,比如说家里某个亲戚生了重病必须要回去看看他之类的。”顾川说着,目光上移越过我头顶,我回头,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正趴在隔间的挡板上,幽幽望着我们。
“这里是男厕,女厕出门左转。”顾川伸手向门口的方向一指。
女鬼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不想再编瞎话了,我对廖池说过的谎已经够多了,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识破的。”我无奈扶额,“你就不能教我点好,想当年我是多么的善良纯洁,怎么一到你这里就变得满嘴没实话了呢?”
顾川:“怪我喽?你自己不也学得很开心嘛。”
我翻了个白眼,又看了一遍请帖,记下时间地址,而后把请帖还给顾川:“我尽力吧。”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顾川把请帖套上防水袋重新放回水箱,按下抽水马桶的按钮,走出厕所。
娃娃脸的小护士正无聊地用后背撞着墙,见顾川出来,她连忙走过去,道:“回去啦。”
我顺着通风管道飘出医院主楼,听见大厅里似乎有人在争吵,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
一群医生护士正设法制服一个发了疯的病人,穿着病号服面黄肌瘦的女人倒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瞪大眼睛惊恐地指着一处不住尖叫:“鬼!有鬼!”
在她手指着的方向,一个没有下身的男人正对着她微笑,腰部的断口处留着鲜红的血,男人用双手在地上慢慢趴着,一点点地接近着女人,在光滑干净的地板上拖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然而医生护士们并不能看见鬼魂,他们按着这个犯了“癔症”的女人,在一片混乱中给她扎了针镇定剂。女人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最后尸体一般躺倒在地上,强壮的男护士扛着她走进了病房。
半身男人的鬼魂跟了上去。
看到这里我选择了离开。我听顾川提起过,那女人有着可以洞察两界的阴阳眼却不懂如何使用,被当做妄想症患者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那双眼睛本来是上天的恩赐。
回到家里,一格从口袋里跳出来,跑到我枕头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就要躺下。我两只手指把它提起来,指着旁边的另一个枕头道:“这才是你的地方。”
一格打了个滚翻过去。这小家伙很喜欢软软的东西,跟上我的第一天就看中了我的枕头,睡觉时非要躺在上面。它平日里性子温顺,遇事不争不抢,可就是对枕头有着难以理解的执念。
因为怕和我睡一个枕头半夜会不小心压到它,我专门买了个新枕头供一格使用。单人床上并排摆两个枕头的情景被程程瞅见,我只好解释是想要提前感受一下和女朋友同床共枕的感觉。
然后我就被无情地嘲笑了。
已经很晚了,我匆匆冲了个澡,和一格道了晚安,倒头便睡着了。
第25章 倒v章节开始
第二天见到廖池时, 也许是因为昨晚被疯长的植物消耗了太多精力,他身上魇的气息已经淡得基本感觉不出来了。
我笑眯眯地给老板打过招呼,打开办公室的门, 廖池应了一声跟在我身后也进来了。昨晚离开时我没有关窗户, 一只灰色的麻雀正站在窗台上,听见人声慌忙飞了出去。屋里挺热的, 我打开空调,回头看见廖池正坐在我的位置上, 随意翻着桌子上放得并不是多整齐的文件。
廖池总不能闲的没事大早晨的来翻我桌子, 肯定是有要事要谈。我在旁边站着等他开口,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不会是意识到了下雨那天和昨天他做的“梦”其实都是真发生过的事,要拿我试问吧……
我紧张起来,有些忐忑地观察着廖池脸上的表情揣测他的心理。要是真被他发现了, 我就只能去拜托乌衣巫去替换掉他有关的记忆了。
介于乌衣巫和顾川之间的尴尬关系,我一点都不想这样做。
廖池放下手中的东西,十指扣着双手交叠额,微微抬头看着我, 唇边是和善的微笑,道:“公司九月份打算去集体旅游,你有时间和楚菁菁商量一下去哪里, 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再让人事部的去统计一下名单。”
“好。”我庆幸地松了口气,虽说催眠别人的事我很少干,但再怎么着我也是挺强的, 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我会直接在顾川那里被埋汰死根本没有出来混的必要了。
廖池嗯了一声,起身就要离开,走出办公室之前他突然丢下一句话:“空调别开太低了,小心感冒。”
闻言我看了眼遥控器上的屏幕:23度。
确实是有些低了。我把温度调高一些,放下遥控器,泡了杯茶,在等待茶水转凉的空当里去找了楚菁菁。
最后的商定结果是去外省的一座名山里的度假村,那可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我们去征求了同事们的意见,获得了一致通过。
这样一个额外的假期和游玩机会摆在眼前,整个公司里的员工都干得很带劲儿,连扫地大妈和保安都被感染了,开着玩笑说让我们给他们带些好东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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