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方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济笙灵神是广浩的左右手,他精明能干,周身散发着阳光般的活力,剑眉星目看去颇为英气,想必处理齐海天官口中的热闹应该不在话下,没成想还是老手。
原以为新主旧仆会很难沟通,却不料他一点都不介意。
“最近这样的事可能会接连不断,济笙就不必特意来向我报备了。”
我特意改了称呼,他不卑不亢的点头道是!随后又叮嘱了一句,“大人手中律令厚重,时间不急,还请适时休息。”
他的关心我收到了,“没事,熟透了后面那一堆就好办了。”
济笙灵神没在规劝,他离去后,殿内瞬间沉默。
时间过了一个半月之久,除了时不时进来让我休息一下后没见济笙禀告什么东西,他可能要处理麻烦有些多,我通常边处理下界律令边翻看着上界律令做对比调整,“陈旧迂腐的东西得改,祭祀绝对禁止活物与人,以下犯上,以下犯上在哪儿?”
手中书页被我快速翻去最后,上书第一千四百五十七条天规:以下犯上!
一个个字浏览着看,这条最后结尾处有个特别批注:此为紫徽仙君最终修订!律令终!
手指轻轻去触碰那个称呼,他的模样在书本上神采飞扬,我猛得一把将书合上,可依然赶不走他,殿中突然随处可见他的身影,立刻起身逃也似的离开,脚步颇为踉跄。
可刚一踏出殿门,济笙灵神就率领着一些天兵押来了一位茜衣仙女,我差点撞到他们。
济笙立刻将我一把稳住,见面就道:“见过大人。”
稳住自己的心神朝他们看去,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面对公事,济笙简单直接,一点也不绕弯子:“这位是云虹仙女,她非吵着闹着要见你一面,却又不说明缘由,我不肯,她便出手将外院的墙给毁了一堵,还伤了一片守卫,仿佛故意让我们拿她,大人你看……”
眼睛看了那云虹仙女一眼,她看到我之后微微有些发愣,若是以前我可能还会觉得这仙女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可如今,在我眼里也只能沦为俗物了。
“进殿说。”
坐到原来的地方,济笙灵神和押她的天兵皆候在一旁,我将手放在眼前桌上,看着跪下的云虹仙女沉声问道:“仙女阶品私闯刑司殿是要被发配下界的,你有何话说?”
她的模样很是倔强,水淋淋的眼睛中有一往无前的执着:“文风灵仙不在了,云虹请求下界。”
她执意下界的原因定是为了口中的文风灵仙了,济笙转身对我用法力说到:“大人,文风灵仙替云虹仙女受了一次天劫,因伤势过重不久前从上界逝去了,云虹仙女只怕是一得知就要寻他。”
仙阶九层,每过一层便是一道坎,应运而生的天劫会准时到来,若是被人代替,天劫将给替代者降下惩罚,看来文风灵仙没能受过啊!
“你今次实乃故意为之,一旦下界需得三世为人,而且你和文风灵仙不一定能遇见,考虑清楚。”
律令是这样写的,却霜是这样定的,突然发现我竟在做他当初做过的事,这感觉很糟糕,不由闭了一会儿眼睛。
“云虹无悔,只求大人能帮我一个忙?”
云虹仙女已然已经做出了她认为对的抉择。
而我,能拿执着的她怎么办呢,我自己都在执着,这么久的自我麻痹在看见那个名字就瞬间撑不住了。
“你说!”
她俯身扣头,起身后才道:“希望大人能够帮忙走一趟月老祠,我知道姻缘线都是相对的,若文风灵仙的烟缘线不在云虹身上,请大人为云虹的烟缘线打个死结,或者直接断了它。”
“这……”我有些犹豫,这是未滋生的姻缘,不太确定月老能不能看到,若是不能,岂不就得去找他。
此刻济笙却开了口:“大人不可答应,凡人姻缘线上打死结将孤苦一世,断了便会在红鸾星动时意外身亡,这无异于杀人。”
我眼神朝他看去,貌似济笙知道很多东西啊!于是不动声色的问:“若是神仙呢?”
真想不到他也能答个一二出来,“神仙情缘需问痴情树,不过痴情树灵一般不怎么显现,必得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但无论神仙凡人,乱动情缘都是大错,知道了会被消除仙阶,永为孤魂。”
我有些疑惑了,“这在律令中为何没有?”
济笙灵神回说:“我也只是听筠平天官多年前偶然提了一次,据说同子恒小君有关,律令是紫徽仙君修改的,只有他和天帝知道来龙去脉,大人想了解可以去问问看。”
“这倒不用了。”多日来的郁结终于有了一丝希望,我在上方对云虹仙女道:“我答应你。”
“多谢。”云虹仙女闭着眼泪流满面,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大人?”下方济笙十分不解。
“你押云虹仙女下界去吧,我去一趟月老祠。”
留下决断之后,我便立刻出了刑司殿,身后济笙焦急的呼唤被我置若罔闻。
不过今日有些不巧,在我表明身份之后月老祠门口的仙童说月老闭关去了,不知何时出来。
不过我还是决定自己进去看一看,难得来一趟。
“请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小仙童睁大无辜的双眼,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一时似极了心头那个影子,他脆生生的说:“刑司殿的大人若要查人烟缘,可以请紫徽仙君来处理,月老不在,你自己可能看不见。”
我讨好般问着他:“哥哥只是想进去见识一下,不会这也不准吧?”
他摇着头,笑的像朵太阳花:“你是刑司殿的大人,查案自当可想去就去,不用别人同意的!你是来查案的吗?”
难得遇见这么可爱的孩子,我笑着哄说:“是啊!可是我不熟这里,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嗯,可以,”他立刻点头答应。“我们这里设了结界,我都是修炼了一百年才可以进去的呢,也不知道你修为几分?
呃,原来是前辈啊!面对前辈,我得有些礼数才是,“哦!不巧,我才只做了十几年的仙,是不是无法进去?”
“你不用担心,我可以让你进去。”
他说完就拉过了我的手,另只手光芒一聚,门口结界瞬间打开,小孩子就是纯真善良。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昏睡
触目所及的情景吓了我一跳,这里面环境真的是很拥挤啊,大大小小半人高的姻缘树结满红色姻缘果,颗颗如小指头般大小,它们被红线乱七八糟的牵连着,东边头签到西边尾的都有,连错身的地方都找不到,不过好在可以直接穿透他们,不然还不知道怎么下脚。
而下界烧给这里的香怕是足够堆满整个月老祠了,里面的味道浓重到不能呼吸,眼前树上跳跃而出的一个个名字看得我眼花缭乱。
“哎!”我不由轻叹:“将就将就吧,能指望一个老头打理好什么!少乱点鸳鸯谱就不错了。”
“这些姻缘树其实只是分支,前方最高的那一棵痴情树可是维系着整个乾坤的缘分呢!”小仙童拉着我穿梭树间,嘴里高调的对我讲解。
“哦,是吗?”
脑子想着云虹仙女那一茬,却始终没能看见她的,我回的有些漫不经心。
小仙童兴奋的说:“是啊!我带你去看。”
视线快速搜查着那些树,突然发现其中一颗红光一闪。
“先别去,等哥哥处理一下事情!”
拉着他迈脚朝前走去,居然还真被我找到了。
带着满腹狐疑看去,那棵树开满了花,云虹仙女的烟缘走向由空中平白出现的字一一浮现,而最后则是两根垂直的红线牵着彼此,我伸手预备抚上那两条烟缘线,由衷为她开心,她的决定是对的。
“哇,哥哥你怎么能看见下界未发生的姻缘?”不过他紧接着就将我拉离开了,嘴中后怕的说:“仙规规定不可以碰它们,不然我不好交差。”
“抱歉抱歉。”我立刻讪讪的收回了手,心中亦是疑虑满脑,照说是不可能的啊,但偏偏就看到了,自己不能做出解释,只能哄他:“哥哥品德高尚,情操满分,所以就看到了。”
“哦,我知道了,月老曾说上界痴情树上的痴情种子回来了,就是哥哥你呀!”
“啊?”我被他说的摸头不知脑,“痴情种子是个什么东西?我是聂容,由人成的仙,不是种子。”
“走,我带你去看。”
被这仙童一下拉着跑了起来,我们来到一颗粗壮但枝桠不高的树面前方才停下,这颗树没有叶子,树枝上生长着一簇簇红色的小花,它们密密匝匝的成堆盛放着,看去十分之熟悉。
“这就是痴情树了,可它结成的果少之又少,通常几百年都不得一颗,只长年累月的开痴情花。”
四周树枝向外延伸出了一大片,上方的花朵触手可及,而且越看越像我额头那个印迹,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我感觉它们仿佛正在我面前枯萎,将手往上伸去,树上的花开始一朵一朵的从上坠落,虽少却接连不断。
有一朵从我指缝滑落,它们带着白色的光芒,在空中划出一抹优美的弧线奔向死亡。
“我还没碰到它。”赶紧将手收了回来,解释的难免有些慌张。
小仙童已经被吓的大惊失色:“不好,听说痴情树从来没有谢过花,它定是出了问题,我要赶紧去月宫等月老出来。”
他连招呼都来不及同我打就一溜烟跑了,而那些花,依旧那么稀稀拉拉从枝头坠落着,消亡的模样比烟花还要灿烂。
这个景象看的我内心怅然若失起来,不就是花落了吗,有什么需要惊慌失措的,就算是仙树,它还能常开不败不成?
看了会儿后我轻声轻问:“不知道我的姻缘能否问的出来?”
一团白烟倏忽从树干里钻了出来,那里面传来了一个老头的说话声:“痴情种子本身就是姻缘。”
我后退一步站定,“你是?”
“我是树灵,欢迎回家。”
“家?”我疑惑了,试图解释,“怎么可能,我聂容做梦都没梦到过这里是家。”
白烟像个醉鬼般东飘西荡,一会儿落在树梢,一会儿落我肩头,一会儿蹿到树上搅落更多痴情花,就像个老顽童一样不消停,八卦之心比月老还盛!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是隐藏在痴情树上的一颗老掉牙的种子,长久的天地灵气滋生出了仙元,虽是在月老伺出生,但却是在定宁天成长,梦也是梦定宁天,我看你额头花红的不够正,感情路不顺不说还纠缠的紧,痴情种子注定同第一个说喜欢他的人剪不断理还乱,能否给小老儿说道说道发生在你身上的是怎样一出大戏呀?”
在我的印象中,树灵一般都是老实巴交,端正肃穆的,少有他这般油嘴滑舌的。
“没什么大戏,不过恋错了人。”
树灵来劲儿了,绕着落花转了三圈,笑的好比癞□□吃到了天鹅肉,“唔哈哈!痴情种子恋错了人,这么倒霉,看你额头上的印记为偏紫,一定有两个人同时让你伤心了,其中一个一定是紫徽仙君。”
我惊呼:“你怎么知道?”
他一个俯冲到了上空,再如一片云一样荡了下来,“他的姻缘线有些特殊,是蓝色的,红蓝相碰为紫,紫徽仙君我看你就别想了,他前几日来了一趟,愁容满面的查看了一番自个儿的,想来子恒又开始折腾他了,你想也白搭。”
白烟树灵从我眼前咻一声飘过,空中出现了两根齐齐并排的姻缘线,颜色红蓝,仿若对仗工整的一副对联。
当场不由笑弯了腰,笑疼了眼,他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是这个场面,却一直都在靠近我玩弄我的感情,抬眼直对那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我恨你,我恨你,我想恨你你知不知道?”
树上的花落得更加欢快了,树灵躲在树干后面悄悄看着我,慢慢蹲下去抱着自己,最后不知何时口中声音变成了破碎不堪的深切表白,那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只是……再恨也抵不过深爱。”
树灵怕是被我吓到了,早已不见踪影。
身心俱疲的我踉踉跄跄的朝外走去,走时痴情花坠落的速度已经像大雨一样了,红色铺满了地,如一场祭奠,哀鸿遍野。
扶着月老祠的门沿,我眼睛看着脚下地面,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
远处传来了子恒的声音:“咦,是聂容!”
还没来的急抬头去看,垂落身侧的手不知被谁抓了起来,然而紫色袖口进入眼帘给出了答案,对方关心的话如钝刀剜心,“聂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深深闭上眼睛,心一再因为这个多日未闻的嗓音而沉溺,一个多月他都没来看我,而我却深陷那场独角戏中无可自拔。
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尽量平淡作答:“没事,只是被里面浓香熏的头有些疼,缓一缓就好。”
睁开眼睛,子恒已来到了我面前,他气色好了很多,整个看去容光焕发。
“聂容,我们去刑司殿看你,恰巧遇到济笙灵神说你可能需要却霜的帮忙,就赶紧来了月老祠,你需要帮忙吗?”
子恒问的真诚,我揉着太阳穴说道:“不需要了,不是什么大事,看不看都没关系。”
“那你在这儿好好缓缓吧,我和却霜可要进去看看。”
这才是他们的重点,我不过顺便吧,跟着子恒的话尾简单点头。
“对了,这里的守门仙童呢?”
却霜走时轻描淡写的随口问了我一句。
我忙说到:“去月宫寻月老去了。”
直到他们跟我擦肩而过之后方才放下手来,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子恒的欢呼声,“我就知道是这样,谢谢你肯等我这么久,今后我绝不再忘。”
多余的感觉席卷过身体每一寸肌肤,直直朝前走去,四肢如木偶般像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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