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作者:杯莫亭
内容简介:
你有没有好奇过蝼蚁的生活。本质是个狗血文。破镜重圆。
先占坑以示我的决心,用来练笔的,慢热、压抑,非小甜饼。
cp:林锦×陆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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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万大山深处有一个小村寨,村里的人家大多姓陆,所以都叫它陆家寨。
清晨的炊烟从这个小村寨里缓缓升起,住在最东头的陆重要去镇上念小学了。
陆婆婆把缝了好几天的书包给陆重背上,不放心地叮嘱:“虫子,上学放学都跟着隔壁阿大,不要贪耍,放了学就回家知道不?
刚刚满七岁的陆重满脸都是要去上学的激动,一直去弄自己肩上的书包带子,听到婆婆的话后胡乱的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
陆婆婆摸摸他的脑袋,慈爱地笑了。
堂屋一个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右眼看不到眼珠,而是覆盖着一个几乎眼睛两倍大的脓包,泛着黄色油光,看起来比恐怖片里怪物还要可怕几分。
陆重却好像完全不觉,冲走出来的男人大声地喊:“爸爸”。
那男人笑了,却因为眼睛上那个脓包反而显得面目狰狞,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刺耳的声音,从裤子兜里掏出五毛钱,小心翼翼地递给陆重。
陆重开心地接过来揣到自己上衣的兜里,怕弄丢还仔细地把兜上的扣子扣上,突然听到有人远远地叫自己名字,陆重知道是隔壁阿大,大声回:“阿大”。
“虫子,走喽。”
陆重马上就往院门跑,陆婆婆忙叫住他,“虫子,把这个蛋给阿大。”
陆重蹦蹦跳跳地往寨子口跑,阿大已经等在那里,他加快速度跑过去,把手里的鸡蛋举起来,“阿大,婆婆给你的”。
那个被叫做阿大的小男孩看起来比陆重大不少,接过鸡蛋剥开,两三口的吃了,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然后才说:“虫子,在学校里不要叫我阿大,要叫哥哥。”
陆重马上跟着喊了声哥哥,仰着脑袋问:“哥哥是什么意思啊?”
“哥哥就是阿大,阿大就是哥哥”,说完又补充道:“我的学名叫陆超,在四年级一班,要是被人欺负了就来找我知道不?”
陆重点了点头,又喊了一句哥哥。
陆超拉着陆重的手往镇上走去,山里的小孩脚程很快,可到学校的路程也要走一个多小时。
陆超把陆重一直送到一年级三班教室才去自己班里,陆重抱着小书包坐在空位子上,想跟旁边的小朋友说话又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更加抱紧自己的小书包。
铃声响后老师进来了,让班上所有人在教室外边走廊上按照高矮顺序站好,开始排座位,陆重从站在中间被老师一下拉到第一个,不出所料的坐了第一桌,他的同桌是个脑袋很大、眼睛很大、耳朵也很大的男孩,老师叫他杨远航。
杨远航坐下来,吸了吸鼻涕,问陆重:“下课买糖,去不去?”
陆重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点头,说:“我要去。”
老师说完下课后,两个小豆丁拉着手就往小卖部走,陆重被小卖部各个小框里装的零食迷花了眼,选了好久才挑了一包两毛钱的棒棒糖,里边有一红一黄两根,陆重把红色那根棒棒糖和退回来的三毛钱又仔仔细细的放回口袋里,扣上扣子,才把另一根放进嘴里,幸福地眯了眯眼睛,好甜。
杨远航凑过来,“你的好不好吃?”
陆重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递给杨远航,杨远航舔了一口,说“还是我的好吃点,你要不要吃?”
陆重也舔了下杨远航的烟斗糖,觉得还是自己的更好吃,把棒棒糖重新放进嘴里,开心地吃起来。
很快就到放学了,陆重乖乖地坐在教室等陆超,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看到陆超出现立刻背起小书包跑过去,喊:“阿大,哥哥”。
陆超拉着他的手往寨子里走。
到的时候陆婆婆已经等在村口,陆重隔老远就喊:“婆婆”。
陆婆婆走过去接过陆重的书包,关心地问:“虫子,饿不饿?”
陆重摇摇脑袋,“不饿”。
到家陆爸爸正坐在院子台阶上扎灵花,因为他腿脚不好下不了地,所以只能在家里扎灵花做花圈,卖给有人过世的人家来补贴点家用。
陆爸爸一看到陆重就笑了,喉咙发出呀呀啊啊的声音,听不懂却可以感受到他的高兴。
一家人坐在桌上吃饭,陆婆婆先盛了一碗饭,每种菜都夹了点堆在饭上,冲陆重说:“给你妈抬饭去。”
陆重小心地把碗端在自己的胸前,走到最里边一间房间,那间房很昏暗,窗户被密密麻麻的木条钉死,唯一的光线来源是顶上有一个小窗户,小得几乎不能叫窗户,只是一个小口,大约成年人脑袋大小。
此时天还亮着,房间里虽暗却还是能看到大概的情况,陆重看到他的妈妈又坐在地上,抱着腿仰着头,看着那个小口透出来的那一小块天空。
陆重把碗放到她面前的地上,喊:“妈妈。”
坐在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陆重把从学校带回来的那根棒棒糖从兜里拿出来,糖已经在里边化了,粘上衣服上的绒毛,脏兮兮的,陆重鼓起嘴吹了吹上边的灰,把棒棒糖放到妈妈的嘴边,小声的说:“妈妈你吃。”
他的妈妈终于收回视线,缓慢地低下头看了眼陆重又看了看嘴边的糖,陆重把糖又往她嘴边凑了凑,她才慢慢把糖含进去,陆重撑着小脑袋笑眯了眼。
她慢慢伸出手去摸陆重的脑袋,手上套着的铁链因为这个动作,在地上拖过发出呲啦的声音。
外边陆婆婆开始喊:“虫子吃饭了。”
陆重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往回看了一眼,才继续出发。
桌上是三大碗菜,可也只有其中一碗里有一点零星的肉,陆婆婆把那些几乎只有指甲大小的肉用筷子全部夹到陆重的碗里,笑着说:“乖孙,多吃点。”
陆爸爸也把夹菜时顺带夹到的肉放到陆重碗里。三个人刚吃完饭准备收拾碗筷,就听到院子有人喊:“祖婆”。
陆重跟着陆婆婆出去,是住在他们家上边的一个他叫大婆婆的老太太,他们就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大婆婆说:“祖婆,我明天去山那边那个村里吃酒,想借你那件的确良的衣服穿穿”。
陆婆婆进屋去给大婆婆拿衣服,大婆婆就在那里逗陆重:“虫子,你妈呢?”
妈妈不就在家里吗?陆重不知道她在问什么,呆呆地回道:“妈妈在家里。”
大婆婆没有再说什么,脸上露出一种莫名而奇怪的微笑。
晚上,陆重趴在陆婆婆的怀里看天上的星星,问:“婆婆,为什么大婆婆也要喊你婆婆”。
陆婆婆笑了,回道:“等你大了就知道了。”
后来,陆重才知道,祖婆其实是种尊称,寨子里每一代都会有一个女人被叫为祖婆,其他人都说因为她有通巫请祖的本事。
第二章
刚上了一个星期学陆重就再也不想去了,天天在教室里坐着哪里比得上之前在山上田里一通疯玩。
又是星期一,陆重死活不肯去学校,委委屈屈地说:“牛牛和阿山都不用去上学,我也不想去。”
昨天陆重跟寨子里其他小朋友去山上抓鸟,才知道婆婆之前说小孩子都要去上学是骗人的,整个寨里只有他跟阿大去读书。
陆婆婆耐心地劝他,“你不去上学就得像牛牛一样去砍柴,你干不干嘛?”
陆重想了想,去山上砍柴也很讨厌,手会很痛,不过砍完了可以跟牛牛他们去抓青蛙烤了吃,这么一比还是上学更不好玩,于是点了点脑袋。
陆婆婆呼吸一滞,又苦口婆心地温声说:“虫子,要去读书,认字,才能当文化人啊,你不是说你长大了要当文化人吗”。
陆重瘪着嘴,“婆婆我不念书不当文化人了。”
陆婆婆一听这话就生气了,拿过立在旁边的扫把就准备打陆重,陆重从小到大就没被打过,还是平时最疼他的婆婆,张嘴就开始哭,边哭边往院子里跑,还一边大喊“我不上学,就不上学。”
陆婆婆追着转了好几圈才拉住他,板着脸把书包硬给他背上,怕陆重中途跑,于是自己牵着陆重去学校。
陆重噘着嘴哭了一路,后来哭到直打嗝儿,直到陆婆婆在学校门口给他买了一包糖才慢慢停下来。
于是陆重知道了,在不上学这个事情上,婆婆是不会迁就自己的,那次后他再也没有因为这个闹过。也许更重要的原因,是那天他照常给妈妈抬饭过去,她跟他说了一句话,只有三个字,特别小声,要读书。
他们一直都说陆重的妈妈是哑巴,可只有陆重知道她不是,特别偶尔的时候,她会把陆重搂在怀里,陆重听到她会低低地念一首诗,用小卖部电视上的人说话的那种口音,他觉得比自己说的方言好听多了。
虽然更多的时候,她只是保持一直以来的那个姿势,并不理任何人。
***
晚上陆重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帮婆婆摘辣椒,阿瑶妈妈抱着孩子来找陆婆婆,额上全是汗,满脸焦急,“祖婆,帮看看我家阿瑶吧。”
陆婆婆忙走过去,问:“阿瑶怎么了?”
阿瑶妈妈几乎快哭出来,“从早上就一直发抖,刚刚还吐了。”
果然,阿瑶小脸惨白惨白的,陆婆婆让她们坐在板凳上,自己也坐在旁边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睁开眼。
一直趴在旁边看的陆重吓了一跳,觉得这时的婆婆好像不是平时的样子。
陆婆婆去厨房拿了个从没沾过油荤的碗,在院子的西北角把碗砸到地上,从碎片里挑出一个像三角形,半个指甲大小的碎片,用来扎阿瑶的右耳垂后。
小孩子皮肤嫩,马上就见血,阿瑶痛得哇哇大哭,陆婆婆仍然没有松手,反而把瓷碗碎片扎得更深几分。
陆重也被扎过耳朵,知道很痛,过去轻轻地拍阿瑶的手臂,学着平时婆婆的样子,皱着一张小脸说:“阿瑶,不哭不哭。”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陆婆婆才移开碎片,摸了摸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阿瑶,说:“没事了,就是被惊着了。”
阿瑶妈妈一迭声地说谢谢。
她走后不久阿瑶爸爸送来了一筐鸡蛋,一袋米,还有一小块野猪肉。
陆婆婆接过来,什么都没说,陆重喊了一句:“黑叔。”
阿瑶爸爸哎了一声,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露出憨厚的笑容,坐了几分钟就走了。
陆婆婆把送来的米和蛋各拿了一半装在篮子里,递给陆重,问:“提得动吗?”
陆重轻轻松松地提起来,得意地回道:“这个很轻”,他可是寨子里出了名的小力士,虽然才七岁,可是力气比十四岁的阿吉还要大。
陆婆婆又从里屋拿了一包白糖,倒了一半在搪瓷缸,剩下的全部放在篮子里,说:“虫子,给黎公公送过去。”
陆重嗯了一声,拎起足足有他两个脑袋那么大的篮子,沿着石板路往寨子最上边跑。
路两边没有灯,很暗,只有月亮洒下淡淡的月光,地上千百年来被风雨和脚底磨得光滑的石块反射着月光,亮晶晶的,像波光粼粼的水面。整个寨子静悄悄的掩在黑夜里,只能听到陆重脚踏地的声音和喘气声,远远还有蛙叫和犬吠。
陆重跑了好一会儿才到,黎公公家的房子很大却很破,陆重进了院子先去摸了摸趴在门口看门的大灰的脑袋,大灰舔了舔他的手。
陆重冲屋里喊:“公公”。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是虫子吗?”
“公公,我是虫子。”
门打开,陆重把篮子递过去,黎公公却不肯接,“虫子,这太多了,我们吃不了。”
陆重还是把篮子往里黎公公身上推,“婆婆说,给你吃,还有麻公公。”
黎公公终于颤着手接过,另一只手牵起陆重往屋里走。
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味道很闷,死气沉沉的,陆重却好像不觉得,走到床边小声地喊:“麻公公。”
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眼珠是不正常地黄色,嘶哑着声音说:“虫子来啦?”
陆重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伸进被子里拉麻公公的手,手有点冰,还有老人特有的粗糙,说:“公公,我上学啦。”
麻公公咧开嘴,特别慢地翘起嘴角,好像为了这个笑用尽全身力气,回握了握陆重的手,说:“虫子出息了,以后当大官”,说完这句话就忍不住开始咳。
黎公公走过来喂他喝了口水,拍了拍他的背,才慢慢停止咳嗽。
陆重知道,麻公公生了很重的病,婆婆说是连巫祖也治不好的病。
晚上陆重跟婆婆睡的时候,陆重问:“婆婆,麻公公会死吗?”陆重很喜欢麻公公,他的名字就是麻公公取的,他还没生病的时候会给陆重讲各种好听的故事,还会写好看的字。
“会的,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我们死了会去哪里啊?”
陆婆婆帮陆重掖了掖被子,“会去天上,云里。”
陆重又问:“我们大家都会去云里吗?”
陆婆婆很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睡吧,明天还要去上学。”
***
第二天陆重跟陆超去上学的时候,遇到了牛牛和他爸爸去镇上买猪崽,牛牛跟陆重走在后面,牛牛悄悄的问:“你昨晚上又去那里啦?”边说边用手比了一个向上的手势。
陆重没看明白,“去哪里?”
牛牛瞪他一眼,说:“麻”。
整个寨子只有麻公公一个人姓麻,陆重抠了抠脑袋,说:“哦,我去麻公公家。”
牛牛冲他挤眉弄眼,脸上是兴奋又猥琐的神色,“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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