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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渺没看见黑暗中陆寒屿滚动的喉结，只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比平时更沉了一些。
“嗯。”
第6章
画室窗户正对着一棵梧桐树，虽然叶子早就落光，但好在今天放晴，看起来也并不会太萧瑟，树枝的影子印在画纸上。
朱博扬让陆渺先在他座位上等等，随后找来了几本书。
他很看重陆渺的天赋，对方又难得好学一次，到时间后还留下来问他问题，他自然乐意授教。
只是陆渺竟然开始对艺术解剖学感兴趣，这让他有些吃惊。
他先带着陆渺翻了翻书，快速浏览了下人体内部构造，笑著看他，“怎么？怕了？这都是你将来大学里会学的基础课。”
“朱老师，有没有单独讲心脏的部分啊，我想学一下怎么画。”
朱博扬翻到了对应章节，里面有大量细节图，他对理论稍作讲解之后，便让人坐回画架前，引导他临摹起来。
他站在陆渺身后，在他型不准的时候帮他纠正。
“来，铅笔给我。”
陆寒屿见几个学生陆续出来，唯独不见陆渺身影，正想打电话才看见对方之前发的信息，说他今天会晚，让他不用来接。
他又在楼下等了近一个小时，天色都黑下来仍不见人，这才上去找人。
他走到画室门口，陆渺背对着他坐在画板前，而他老师站在他侧后方，拿着笔弯腰在他的画纸上作修改，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两人就快贴在一起了。
“陆渺。”
陆渺没听出他的语气有多不好，只沉浸在对方来接他的惊喜当中。
“哥哥！我不是说……”
“没看见信息。”
“哦！哥哥这是朱老师，他是X美院的学生。朱老师这是我哥哥。”
“陆先生你好，我听他提起过你。”
“嗯。”陆寒屿礼节性示意了下，语气中除了疏离还带着些冰冷，“走了陆渺。”
陆渺将画纸在画板上翻了个面，生怕被陆寒屿看见，泄露了秘密。
“记得回去先多临摹几次再试着自己画。”
陆渺想到画上的内容，一紧张脸就变得粉红，怕朱博扬再说什么，泄露了今天辅导的内容，心虚地赶紧跟他道别。
“好好好，朱老师拜拜！下周见。”
陆寒屿一路没说话，连陆渺都察觉到了他的冷淡。看来是哥哥等他太久生气了。
陆渺小心翼翼戳戳低气压的人。
“哥哥，下次不会弄那么晚啦。”
见人仍然只顾着开车，只很敷衍回应他，陆渺试图用自己的勤奋打动他。
“朱老师真的很厉害，还没毕业就办过自己的画展了，而且他人也特别好，我下课耽误他时间他也很耐心，所以想跟他多学点东西。”
“你脸红什么。”
陆渺确认了下自己现在没有脸红，“什么……？”
“刚和你老师道别的时候。”
“哦哦，那个啊……”陆渺想了想，应该是他当时紧张画里内容被陆寒屿知道吧。这会儿他又想起自己准备送的礼物，脸颊都又有些泛红，表情也是藏不住的甜蜜。
“是我的秘密。”
陆寒屿这次直接不回应他了。他在红灯间隙点燃了烟，再没说话。
第7章
临近陆寒屿生日的那周，陆渺每天都是一回家就躲回房间，画到深夜。
他废掉了好些张稿子，还又不小心割了手指，终于赶在陆寒屿生日前完成了自己满意的作品。他小心翼翼将画纸卷起，用精致的深蓝色丝带系好。
终于等到陆寒屿生日那天，宴会在陆家的山间温泉别墅举办。
宴会从头到尾都是卓青筹备的，宾客也是她邀请的。陆寒屿几乎很少过生日，只当这次宴会是例行公事。
陆渺早早就给卓青和陆寒屿打过电话，说自己晚上有测验，让他们先去，自己下课会让陈叔接他去晚宴地点。
下晚自习的铃声终于响起，试卷上还有一道大题没做的陆渺却松了口气。他背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一手拿着自己卷好的画，一路小跑着出了校门。
陆渺看了看手机，宴会应该已经开始了，从这里开车过去却还要一个小时左右，他急得不停把丝带结拆了又绑上，绑了又拆，总觉得不够完美。
“怎么又急起来了，晚一会儿大少爷又跑不了。”
这会儿卓青的电话打进来，问他放学没有。
“妈妈，我和陈叔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你们等我到了再切蛋糕好不好。”
“嗯嗯。”
陆渺挂了电话，开始讨好陈松，“陈叔。您一会儿等等我，我一进去先去偷很多好吃的出来，您带回家给弟弟妹妹吃。”
“行了小少爷，我开快点儿还不行吗？”
达到目的的陆渺笑得眯起眼睛，“谢谢陈叔！”
别墅中灯火通明，庭院里也有不少人，陆渺一路碰见很多陌生宾客，但没见到自己家人。他装了甜点给陈松，让他回家路上小心，这才又返回宴会现场。
他背着书包，小心翼翼握着自己系好蝴蝶结的画，穿过盛装的人群，觥筹交错的酒杯和社交寒暄的话语，寻找陆寒屿的身影。
走到拐角处时他听见那人熟悉的声音，眼睛不自觉就亮了起来，期待起他一会儿拆礼物时的反应。
正在他准备叫哥哥时，对方的背影也出现在了眼前——穿着晚礼服的林子颜正站在他对面，正在很愉快地跟他聊天，陆寒屿似乎也听得很认真。
而卓青也在不远处，与林子颜的母亲交谈，两位母亲还时不时望向这边的二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连陆渺身旁的宾客也议论起整个大厅中的两位主角，“之前传陆林两家要联姻我还不信，这下看来多半是定了。”
“你看人家这般配的，自由恋爱的事能叫联姻吗？”
陆渺最不争气，眼眶一下就有些微红。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过，陆寒屿怎么也不喜欢他，不是因为顾忌什么，是因为他本来就喜欢女孩子的啊。他和林子颜门当户对年龄相仿，两人又如此登对，妈妈也这么开心，他一个人在这捣什么乱呢。
他落荒而逃。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离温泉别墅很远的地方了，至少已经听不见那里传出来的喧嚣。
他在小溪边坐下来。
山里没有路灯，走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想，他都忘了自己怕黑了。还好今晚的月光很亮。他借着月光，拆了画卷上的丝带。
陆渺再看见纸上的画，纸上的字，还有手指上的绷带，觉得自己笨到不可救药了。今天的陆寒屿太讨厌了，讨厌到他看到纸上的喜欢二字时都很为几天前的自己感到丢脸。
即使在黑暗无人的地方，陆渺也哭得小声又委屈。他把画撕掉，纸片散落在草地里。
“不送给你了。”
他哭饿了。好在书包便当盒里还有半块中午剩下的三明治。他拿出来吃掉。
本来是想留着肚子吃蛋糕的，但显然陆寒屿已经找到别人陪他切蛋糕了，说不定他根本都忘了等自己。
他有三明治就好了，蛋糕他不吃了。
第8章
陆寒屿找到陆渺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过去的几小时里，那双冰冷的眼里藏的不知是更深的寒冷，还是几近爆发的怒气，却都在看见蜷缩在地的人的那瞬间消失殆尽，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松开。
他躺在地上睡着了，头枕在书包上，扣上了连衣帽，因为寒冷将身子蜷成一团，脆弱又无助，眼角还残留着些微红。
陆寒屿深深叹了口气，脱下外套将人包裹起来。
注意到地上的丝带与碎纸片，他沉默片刻，一片一片捡了回来，小心保管好。
他借着微弱的光将陆渺抱了回去。
一路上陆渺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片刻后又睡着。应该是哭累了。
陆渺是被卓青的声音弄醒的。卓青也快急疯了，要再过一个小时找不见人，她真的就要找搜救队来搜山了。
他清醒过来，看见卓青苍白的脸，这才知道自己这样任性会让妈妈多担心。他很愧疚。
“对不起妈妈。”
卓青对陆渺从来狠不下心，想着总归是人没事，只教训了两句便催促着人去泡热水澡，生怕他伤风感冒。
等陆渺终于准备躺下，已经是快三点了。陆寒屿敲门进来。
陆渺以为对方是来骂他的，正好他也在生气，最好他们都不用说话了。他转过头不看他。
“晚饭吃了吗。”
“吃了。”陆渺故作不在乎，“同学晚上请客，我吃得很饱了才来的。”
“去切蛋糕？”
“我说了我很饱了。”
陆寒屿也并不拆穿他，“嗯。”
“为什么还没有切……宴会上大家都没吃吗？”
“不是说等你。”陆寒屿为他开门，“谁敢跟你抢。”
蛋糕在楼下大厅，陆渺穿着睡衣站在宴会长桌前，装作很勉强的样子。
陆寒屿把餐刀递给他，“今天怎么生气了。”
陆渺心情本来好不容易好了一些，又被他提起，他想起之前站在这张桌旁，亲密交谈的二人。
他赌气，拿起刀把蛋糕剁了个乱七八糟。
陆寒屿眉头皱起，抓住他的手，“到底怎么了。”
陆渺眼眶渐渐变红，眼里有藏不住的委屈。
“你明明知道的。”他再生气，一难过还是习惯性跟那个人撒娇。他眼睛红红，就那么望着对方，可怜得像要耷拉起耳朵的小动物，
他想求求对方喜欢自己，不要去喜欢别人。
捕捉到陆寒屿眼里的心疼，他鼓起勇气踮起脚，试探着一点点向对方靠近。
对方一直沉默着，似乎是想就这么纵容他了，却在他们快要触碰到的前一刻偏过头。陆渺的嘴唇擦过他的嘴角。
陆渺太委屈了，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忍不住呜咽出声。
陆寒屿欲言又止。一见陆渺哭，见人难过，向来冷静克制的他都有些受不了，只想把人抱进怀里，不管不顾吻他。
陆渺视线不远处便是堆放礼物的地方，光看那些奢华的礼物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他想起自己那个被毁掉的礼物。
还好，反正陆寒屿也不可能喜欢，他早就说过他不要了，只是他自己一直没听进去。他抹抹眼泪。
“我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
陆寒屿默默在陆渺房间门外站立良久。里面隐约传出的哭泣声，像是一只手，将他的心揪起来拧，直到他不能再痛。
他背靠着墙，沉默着点燃了烟。
他们就这么一墙之隔，自己却没法去安慰他。
陆渺终于睡着了。
陆寒屿回了自己房间，将他收好的碎纸片摆放在桌上，一点一点将裂缝拼合起来，成为一幅完整的画。
那是一棵心脏，上面有玫瑰盛放。
在纸的右下方有两行小字：
世界上有很多颗心，这一颗最喜欢你。
送给你啦。
这是未经世事的少年才会有的浪漫。就连陆寒屿这样没有温度的人，也怕被对方的天真和炙热融化。
他打开陆渺的房门，悄声走到他身边，俯身，吻上熟睡人的双唇。
如果说平日里克制住不去吻他就已经很辛苦，那么今天拒绝主动凑过来的他，更是需要百倍的自制力。
在陆渺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他差点就想那么重重将人摁在墙上，狠狠亲他，咬破他的唇瓣，让那里全是自己留下的伤痕。
陆寒屿撬开陆渺的嘴唇，趁着人沉睡攻城掠地。他眉头微皱，隐忍到极致。但纵使他再克制，也抵抗不了对方粉色唇瓣的甜美。那里那么软，引诱他去咬伤，让他像瘾君子一样吸食伤口渗出的血液。
他的宝贝把心给他了。
他也想。而且比起用画的方式，他更想直接用刀挖出来交给他。
可惜他不能。
他只能拒绝掉他的亲吻，又在黑暗中偷吻他。
第9章
那次之后，陆渺把精力更多放在了课业和画画上。
他还是难过的，只是一时的怒气之后，他就想明白，不那么无理取闹去怪陆寒屿了。这本来就是他一厢情愿的事，陆寒屿只是不接受，对方没骂他不懂事，没嫌他烦就已经不错了。
陆寒屿还是每周去接他回家，他也没有拒绝。他们也一起吃晚饭，只是除了基本交流以外便很少讲话了。生日那天的事像没发生过，他们还是以往一样的家人，陆渺仍然叫他哥哥，再没提过喜欢的事。
后来陆渺又见了林子颜一次，他陪卓青吃饭，刚好在餐厅碰见林子颜和她母亲，自然就坐了同一桌。
两位母亲交谈甚欢，从公司合作谈到了林子颜，提到她准备去试试演电影的事。
没有作品的新人想在演艺界立足困难重重，但林子颜有样貌有家世，对她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她们也不可避免地谈到了陆寒屿。
林子颜打趣道：“他啊，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一副好懒得理你的样子。”
“寒屿就是这样，他是不太会谈笑，但其实是喜欢你的。”卓青帮忙解释道，“子颜你呢？觉得寒屿怎么样？”
“挺喜欢的，”林子颜大方承认，“其实我以前就喜欢过他一阵，但他那会儿总忙着学习。”所以后来就喜欢别的男生，跟别的男生早恋去了。当然这句话林子颜不敢在他妈面前说。
“这次见还是挺帅的，我就又喜欢了。”
林子颜看看自己面前的陆渺，想起他小时候特别可爱，多了几分亲切感，跟他说起了悄悄话。
“你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陆渺听完她们的全程对话，有些茫然，“啊……？应该是子颜姐姐你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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