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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华(近代现代)——白露晚屏

时间:2018-04-22 14:06:07  作者:白露晚屏
  “那,有事打我电话啊,我好去帮你们。”康扬还是不放心。
  “嗯。”许传风朝他点点头。
 
 
第4章 (三)
  每个万家灯寂之时的城市也总有一个地方依然在灯红酒绿,人影幢幢,夜光KTV坐落在T市的东北角,许传风和郑谚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三点半了,门口依然是红男绿女,穿梭不断。
  他们互相嬉戏打闹着,依稀就是真的无有任何烦恼,不论男女,浓重的妆容,都已经看不清他们原本的样子了,有的女孩子们听见音乐声,从四面八方相似的KTV中跑跳出来,蜂拥而至。
  KTV一般是链条的末端,未必有能力袭警,再加上他们是临时起意决定暗访,只是随身配了枪,并没有带太多的备用子弹,只是到了前台。
  郑谚对着本子,无意瞟了一眼,正看到一个姑娘,名字写着“小鱼”,一张清水面,长发披离,眼神有些抓不住根垠的样子,细长的眉眼,很清透,“鱼茵!”但是许传风连看都没看一眼,翻了过去,直到把册子翻到底,才又翻了回来。
  他来回翻了好几圈,才点了鱼茵的名字。
  进了包间,许传风拦住了正要开灯的郑谚,从口袋里把手机的照相功能打开了,默认房间里没有针孔摄像头,才在口袋里打开了记事本,看了郑谚一眼。
  那应该就是有监听。
  郑谚开了灯,看着鱼茵走了进来,这个姑娘看着模样很沉定,面容没有太多的媚态,只是安静静地笑着。
  ......
  鱼茵这才听清,郑谚方向迷惑监控的声音来自他口袋里,鱼茵在许传风的手机屏幕上打了几行字,“是,我和何守一是一起的,我愿意配合调查。”
  “好,快,”许传风几乎几秒打开了窗户,推了郑谚一把,郑谚拉着鱼茵从窗户跳到了街上,许传风在后面断后,几分钟之内他们便跑出去很远了。
  郑谚跳出房间之前还记着把录音的播放器扔在了房间里,房间里的声音几乎能让人误以为他们还在房间里。
  只有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沿河的风仿佛格外大,跑得最急的时候,无法听清究竟是风声还是夜夜不息的涛声,却被几声枪声打破了沉寂。
  “坏了,有人追来了,”许传风低声,“郑谚,带鱼茵回去,我断后。”
  他本不想抽枪但是后面的枪声越来越急,他扬手就是一枪,击中了其中一个打手的肩膀,但他们毕竟没有带备用子弹,不一会儿子弹便打光了。
  “他们不会留下我的,”鱼茵的声音穿来自天外,很轻,这姑娘的眼睛在黑夜里却是很亮,“我和守一是一对儿,我是孤儿染上瘾之后才去卖的,守一是因为我才,我......”又是一声枪声打破沉寂,这人水平极高,一枪击中了鱼茵的心脏,鱼茵纤细的身体如枯叶一般仰着坠入了水中。
  “不行,证人,”许传风暗叫一声,“郑谚,叫增援,,”话音未落也跟着跳入了水中。
  郑谚赤手空拳地抵挡了一阵,也不知道来没来得及叫增援,等到许传风如落汤鸡一般捞着鱼茵从水里冒上来的时候,发现郑谚的肩头已经中了一枪,大片的鲜血染红了灰白色的衬衫,平日嬉笑怒骂的模样还没从脸上消退。
  “郑谚,坚持得住吗?”许传风一手抱着鱼茵,一手捞着郑谚,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跑去,这小子还在耳边说着,大爷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气若游丝,鱼茵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余光能依稀看到她的唇在呢喃,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袖口露出的白皙肌肤,密密麻麻满是针孔。
  “你们!”江边枯坐了许久的女子听到了后面的动静,一身警服笔挺,眉眼温沉,“郑谚,许队?”
  “芊织?!你,”他吓了一跳,感觉落芊织几乎从天而降。
  “我家住这啊,”她叹了一声,接过了鱼茵,和许传风继续向前奔逃,“先别多说了,去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  郑谚和许队在房间里使用手机中的录音迷惑监控的以及某些做戏情景被省略,造成看起来不连贯,敬请谅解~
 
 
第5章 (四)
  “赵鑫,妈妈,开门啊,”落芊织的嗓子很清冷,在凌晨四点的楼道里震起一阵阵的回声,听来更冷清,让人心底一颤颤,她白皙修长的手一下下死命地拍着门,声声喊着自己丈夫的名姓,用自己从来陌生的卑微哀求着这个日日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唤着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婆婆,“赵鑫,妈妈,求求你们了,一个姑娘就快要不行了,求求你们开门吧。”
  楼下追来的打手也开了枪,枪声里,许传风的神经也在高度戒备。
  “落.....落芊织”猫眼被打开了,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声音颤抖着“我一开门,坏蛋是不是也进来了啊,我和妈也得被打死。”
  “不,赵鑫,你听我说,楼道里的门已经锁上了,他们进不来。”芊织死死地扒住了猫眼,身畔是鱼茵越来越微弱的呼吸,落芊织盯着那个小孔,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溺水者在水中抓紧最后一片浮木般的。
  “是,证人受了重伤,有生命危险,我们只需要借您家用用,楼道的门锁死了,你们没有危险,”许传风的火几乎冲到了头顶,按住落芊织,尽量保持着平静,跟落芊织的丈夫交涉。
  他们僵持了很久,直到另一声凄厉的喊声从屋内传来。
  “落芊织我告诉你,门已经锁死了,你不要想了”她的婆婆从屋内冲到了门口,一把推开自己的儿子,“不守妇道的婆娘,我告诉你,你就是我们家的扫把星,大半夜的不回家,还把打枪弄炮的引到家里来,我们家没你这丢人现眼的媳妇!好好的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当什么警察,这是妇道该干的事吗?”
  “我告诉你赵鑫,你把这妇道退回去,不然,我没你这儿子!”一把阖上了猫眼,里面还依稀听到这个叫赵鑫的男人低低的劝解,妈,你别生气了。
  许传风啪的一掌拍到防盗门上的那一声,夹杂着落芊织的一声低呼,他放弃了那扇再也不会有任何动静的防盗门,看向了自己的身侧。
  郑谚靠坐在芊织的身旁,血染红了她笔挺的警服,呼吸也是越来越微弱了,他捏了捏落芊织的衣袖,已经干裂了皮的唇开开合合,唇角无所谓的笑没消,多了那么一点点的不明意味的无奈。
  “郑谚,你说什么?!”芊织大喊,“许队,你听得清他说什么吗?”
  落。芊织。又,害你,挨骂了。
  郑谚低头,怅然淡哂,但是已经没有意识了,许传风伸手再一摸,另一侧的鱼茵,已经没有呼吸了。
  “不!”芊织借着跌坐在地上的许传风的身体一个撑劲站了起来,而后,她的目光清明,对着防盗门,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妈,求求您了,开门吧。”
  防盗门纹丝不动,就像神话故事里,隔绝阴阳的那一座古老的城墙,郑谚的血,依然在不断地涌出,化成了芊织意识里滚滚而去的波涛,让她忽而便溺死在那种绝望里,仿佛面前的一堆铜铁,便真的是隔绝了人世与阴阳。
  警车与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近了,康扬带着增援部队,终于来了。
  追捕打手,鱼茵、郑谚被抬上了救护车,许传风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不过他只是摆摆手,依然帮着处理各种后续事务。
  正在指挥若定的许传风队长,忽而感觉身侧一阵冷风过境,福至心灵的回身。
  看到和他几年搭档的落芊织副队长,茕茕的背影浸在夜色里,纤细而孤单,她身后的防盗门,终于迟到的打开了,里面走出的中年敦厚的男人说了一声,芊织,对不起。
  “赵鑫,你没有对不起我,但是,我们离婚吧”她笑了,终于慢启唇。
  而后,伸手拦住了那个又要追上来的陷入两难之境要和稀泥的纠结男人,静默默地走入了无边的夜色。
  鱼茵,女,20岁,KTV包厢服务生,一个还未来得及绽开的花,就已经凋亡,卷宗上短短的一行字,是她留在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第二天,天亮了,郑谚被救过来了,鱼茵却因受伤过重抢救无效死亡,被抓来的打手一共有六个,不知道他们在担任打手之前已经被迫或是主动吃了什么药,24小时之内全部死亡,夜光KTV无缘无故地着了一场大火,有人员伤亡,但是不多,整个KTV化作一片焦土瓦砾,多日以来的所有线索,再次全部中断。
  “芊织,我知道你已经听说了你爸爸因为你离婚,说有辱家门就和你解除父女关系的事情,但是,女儿,别怕,妈妈和爸爸,也离婚了。”芊织的妈妈名字叫归林,她清茶一般的声线,不是传统的温柔,而是在水一样的柔情里有着广袤无垠的沧海一般力量,“女儿,你一直是妈妈的骄傲。”
  “这都是凭什么啊?!他妈的人死王八活!”芊织刚刚挂了电话,就迎头撞上了扑来的邓依依,小姑娘在她怀里哭了个撕心裂肺,肝胆俱裂。
  “没事啊依依,”她的声音低低的,忽而微笑了,“没事。”
 
 
第6章 (五)
  “没事啊依依,你不知道,我们当年线索完全断了的时候,多着呢,就是鱼茵,哎,可惜了。”落芊织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邓依依一直颤抖着的背,帮着哭的有些岔气了的她顺着起,静默地拥着她。
  “我呸,落芊织,我是说你!”邓依依哭着打了个嗝,更加穷凶极恶地捶打着芊织的背,“我现在就不想当警察了,我当律师,我告不死那个妈宝男的!”
  “依依,”她无奈地笑了,“你这叫滥用权力,人家又没违法!”
  市局缉毒大队的门前人来人往,抱着一打资料的康扬正从门前经过,担忧地从后面看了一眼落芊织,落芊织沉稳地朝着他摇摇头,示意他安心。
  “二位,辞职也帮我撑过这一段,别拆我戏台不是。”许传风从屋内走了出来,双手分别按在了落芊织和邓依依的肩头,手掌的力量格外温沉。
  “人民内部矛盾,请在人民内部解决。”他揽着落芊织和邓依依走进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缉毒大队一片垂头丧气的低迷里,落芊织恍然抬眼,看到了站在窗畔的郑谚,一场大雪后的云初雨霁,映着他的眉眼,更是分明。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他哼哼唧唧地撤起了戏腔,逗得许传风朗声笑了,而后,落芊织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
  线索完全中断的第五天,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电话!匿名举报电话!举报人称在有人购买了大量的锡纸和吸管,疑似在艳阳小区某单元吸毒。”康扬一扫规整,风风火火跑进来,声音都喊变了调。
  办公室中连日以来的低气压,跟着窗外的一阵冷空气一起呼啸一声,没了痕迹。落芊织拎起包,就往门外走,郑谚一把按住了许传风,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地眨了眨眼,跟上了疾步如飞的落芊织。
  “芊织,跟我出趟任务吧。”他口吻谈天气般的漫不经心,芊织周身紧绷着的弦松弛下来的一瞬,又因某个字眼的一刹那晃了神,眼看着郑谚推开门的一刹那。
  她不及回神,就被郑谚狠狠一把拉向了身后,铺天盖地的花甲,娃娃菜,夹杂着热汤,全倒到了郑谚的头顶上,其中夹杂着见或飞来的鸡蛋壳,貌似还是臭鸡蛋,黑汤肆意横飞。
  “呀!怎么回事。”她拨开郑谚回护着她的手,就要出来,但无奈郑谚的手拦得力气很大,甚至把她手腕都压疼了,但她还是泠然开口,“不许打人,我们接到有人匿名举报吸毒,前来调查线索,请配合!”
  “配合你妈逼,大檐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从屋里冲出来的男子敦厚朴实,却是被生活逼急了的歇斯底里,拼死一搏,“从前被城管追的满街跑,好容易攒了两个钱开了饭店,你们还要给我按个吸毒的名头,嫌我给你们警察上供上的不够吗?”
  “你们有什么证据?”屋里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
  “有人举报你们购买大量锡纸和吸管。”芊织心都凉了半截,又夹杂着自己从未曾谋面的心口微微疼痛,自己也吓了一跳,声音无力到苍白。
  “媳妇,别跟他们废话,这一看就是警察讹人,我们卖锡纸花甲的,不买锡纸拿你们家锅烧花甲啊?”那男人不屑一顾,“买吸管,我们开饭店的,你喝饮料不用吸管,拿嘴嘬啊?”
  “郑谚,”走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在打车去医院了,落芊织依然没完没了地来回看着郑谚脸上的伤,“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已是凄清,如巴东三峡巫峡长的曲折迂回,一些强忍着的情绪在其中来来回回。
  “没事,这点伤,皱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他斜睨了她一眼,抄起了给许传风的电话,“啥也没得着,人家开花甲店的,正在家里烧花甲呢,打我一脑袋花甲。”
  落芊织这才看出来,郑谚的脸上,脖子上,好多烫伤都是贝壳型的,配着他一脸的不服不忿,别提又多滑稽。
  “哎,不过,知道他们店叫弘德花甲。说不定也是个线索。”郑谚临挂电话说了一句。
 
 
第7章 (六)
  别看郑谚巧言令色地安慰着他,许传风很清楚,再一次相当于线索中断,连日来的疲惫让他已是如箭在弦,弦一松,整个人垮了下去,不多时,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办公室的桌子太硬,他睡得并不踏实,时而清醒的知道大案尚未告破,要挣扎着起来工作,时而又沉溺在睡眠的舒适,沉溺于其中。
  间或复杂的梦境,时间的波涛惊然逆折回川,他梦见了5年前的619大案,那时28岁的许传风刚刚调到T市缉毒大队不久,便担任了一次打入毒贩内部的工作,远赴N市卧底。
  梦境变得五彩斑斓地错乱起来,很多吸了毒的人群魔乱舞,他们甚至找来了许多女孩子男孩子,注射了粉的针扎在他们身上,看着他们濒死的模样,与他们一起取乐。
  滚滚而来的江水,让梦境又变得清澈无尘,如苍山经年未化的千年之雪,让他的眼眸一片宁静,一个男孩,瘦得有些骇人,但眼眸却清澈如赤子,一身的针孔,以一个拥抱的姿势依偎在他的怀里,冰冷的气息刺痛他的五官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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