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景言瞅中了一物,爬到架子上去拿。打开匣子,那是一个玉雕的核桃,可奇就奇在这核桃里面还有小房子,从小房子开着的窗户处还能看到里面还有两个小孩儿对坐着下棋,哎呀,这就有意思了,景言拿着看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凡人是怎么雕出这种工艺的。
这个小东西是我的啦。景言心满意足的把核桃收到身上,再也不看其他的东西,径直离开了小库房。
景言回到他的小院子里。一直站着等候的哑奴,又把他抱起来。景言脸上带着笑,显出他心情极好。景言心情好,哑奴就高兴。哑奴把景言放到铺在地上的棉被上,亲亲他赤着的小脚,眼神专注的看着他。
景言知道,哑奴是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景言拿出核桃给他看。哑奴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端详,可他不知道玉雕的正常水平是什么样的,只是想,景言是觉得里面两个孩子有趣吗?还是他喜欢下棋?他要为景言找个棋盘才行。想着想着哑奴就想多了,景言从他手里拿回这个核桃,往地上滚。
咦,没有滚动。
这玉雕的核桃很是圆润,奈何地上的棉被太厚又软和,核桃滚不动。景言尝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嘟起嘴,抬起他的小脚对准核桃就是一踢。
这次核桃终于滚动起来,只是滚得不远,速度也慢。景言走过去拿起这核桃想了一会,正要出门口,哑奴急忙把景言抱到身上,服侍着他穿上虎头鞋。
门口的空地很平整,是铺了砖的,景言这次再踢,核桃就溜溜地滚动得很远了。景言终于得到一丝趣味,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踢着核桃,时不时的张开口无声好像在笑。
从始始终,景言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不然,难道还要让一个哑巴教人说话吗?
景言越踢越起劲,那核桃毕竟是玉雕,禁不起景言这般大力。终于,景言才刚踢了一下呢,那核桃就在景言的鞋头上碎了。
景言的眼都红了,他要哭不哭,转头望向一直看着他玩耍的哑奴。哑奴手足无措的看着一地的碎渣,有限的十几年人生经验里想不出来修补的方法。他只能用老方法,学着曾经做任务埋伏时见过的母亲哄孩子的样子,抱着他一边在院子里走,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无不遗憾地想,如果他会说话就好了,可以开口哄景言,还可以哼个小调子。
但是没关系,哑奴疼爱的亲了亲这张小脸,轻轻地抚摸着景言的脸颊,看着景言终于露出些笑意来。
……
小公子又是半天闹腾。
小柳已经哄了大半天,可二公子也不是哭,就是精力十足的在床上爬来爬去,动不动就想翻过小床下去,眼睛东张西望,好像在张望着什么,反正就是不肯躺下睡觉,他劲又大,小柳把他按到床上,马上又坐了起来,而这是侯府的公子啊,又不能打不能训的,可是这样下去怎么行?一个看不住就麻烦大了。
另外一个丫鬟小杨去找了梦娘,梦娘说:“我让白嬷嬷带你去库房,你找些新鲜玩意给他玩,省得他老想下去。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值得他惦记。”
小杨忙跟着嬷嬷去小公子的库房。这个库房她来过好多次,都是为了给小公子找玩具用。小公子忘性大,又喜新厌旧,一个玩具到手里,要不了多久就玩腻了,都是些金的银的玉的,丫鬟还得把这些价值不菲的玩具送回来。
第三章
小杨一进库房,就目的明确的往上看,那里是刚收到的小公子周岁礼物。她记得礼单上写着一个玉雕核桃,那雕刻的模样新奇又富有童趣,正适合小孩子拿在手里把玩,说不定小公子会喜欢。
她顺着编好的号很快就找了盛着玉核桃的匣子,打开一看,果然精奇,三层玉雕可真是了不起。若是旁人家肯定舍不得把这样的玉雕给小孩子玩,可是梦娘早说过,这间库房就是小公子的玩具,若是他玩碎玩坏,扔了就是,是以小杨把玉核桃拿走,又挑挑拣拣拿了其他几个物件,就匆匆的回到小公子处。
小柳还在和小公子较劲。行动始终被阻拦的小公子已经不高兴了,他皱着眉,“啊、啊”的大声叫着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小杨急忙把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到小公子上的床上,讨好地说:“小公子,您瞧,多么好玩的东西呀。”
小公子瞥了一眼床上的五件玩意,一件件拿起来往外扔。石雕的小剑扔到了地上,牛皮制成的拨浪鼓扔到了地上,用虎皮制成的老虎玩偶也扔掉了地上。这时他拿起了玉雕核桃,正要不假思索的往外扔,却愣住了。
他耸了耸小鼻子,把玉核桃抱到了怀里。
没多久,整个武伯侯府的人,都知道了小公子最近有一个新宠,那是一个玉雕的核桃,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从来不让人碰一下,他总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怀里抱着的那物,常常会看看看着就笑起来。
这可就奇了。一周岁生日刚过去的小公子脾气一向大得很,高兴不高兴时都会摔东西,武伯侯和夫人精心搜寻来的玩意,小公子都是把玩几天就厌倦了的,可是这个玉雕核桃却是个例外,小公子已经珍惜一个月了,眼看大有继续珍惜下去的趋势。
这就由不得下人不好奇了。很快,近距离看过这枚核桃的下人,就把核桃的样子描述了出去。人人都知道那个玉雕的核桃是个三层雕刻,核桃里面是小房子,房子里面是两个小人在下棋。这的确是了不起的雕刻,可是比起小公子摔碎了的东西,也算不得很珍惜啊?
武伯侯下值后去看小公子。他玩累了,此刻正香甜得睡在小床上。
梦娘说:“瞧,他还抱着他那核桃呢。”
小公子背对着他们入睡,身子蜷缩着,核桃抱在胸前,脸也搁在核桃上面,也不嫌玉制的核桃又凉又搁人。
武伯侯说:“我儿是个长情的人。”
梦娘说:“可也别长情到死物上啊。这核桃若是不小心砸了,可得哭个不停了。”
“怕什么,咱们侯府能工巧匠众多,做出一样的还不简单。梦娘,你先让他们做着预备着,免得康裕哭过了。”
“你也是太疼他了,砸了就砸了,小孩子嘛,总是喜新厌旧,可不缺替代品。”
梦娘虽是这么说,还是让人去仿照着多做几个。好玉匠难得,偏侯府不缺,没多久,两个和小公子手中一模一样的玉雕核桃,就到了梦娘手里。
梦娘拿着这两个核桃翻来覆去的看,想连她这大人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康裕就更是如此了。她还是见不惯小公子不管洗澡还是吃饭、睡觉都得抱着个核桃的行为,把这两个核桃一藏,又去把小公子手里的也偷偷拿来了。
那天小公子玩得很疯,梦娘又故意叫丫鬟多陪他玩会,不必逼着他睡觉。于是小公子睡得很沉,就算是抱着那核桃再紧,也被梦娘强行拿走了。核桃一拿走,小公子睡得就不香了,翻来覆去大半天,还是勉强睡了大半夜。
半夜,小公子突然睁眼,往怀里一摸,空了。
他扶着床沿站起来,嗷嗷地叫着,借着桌边油灯的余光在床上翻找着。核桃呢?怎么没有了?它不见了!
在幼儿的眼中,一样东西离开了视线,在丢失这个想法之前,还有一样——它死了。
夜值的丫鬟听到声音,想抱起小公子哄着。可是小公子哭起来没完没了,撕心裂肺,不多时,他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
——连有那人气息的核桃都没了。
梦娘闻讯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随时要背过气的小公子。
“去把核桃拿来!”
梦娘急忙吩咐下人。小公子听到了关键词,眼睛亮了。下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核桃,小心地放到小公子张开的双手里。
“啪!”
下一刻,这玉制成的核桃就被暴怒的小公子扔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梦娘沉下脸,下人连忙说,“夫人,那三个核桃都放在一起分不出来谁是谁,我就抱了最边上那个……”
“都抱过来。”
下人很快拿来了剩余的两个玉核桃,都放到小公子的小床上。小公子使劲抱起其中一个,十分爱惜的抚摸着,又把另外一个扔到地上,同样碎成了碎片。
梦娘说:“这下可好,这真的若真没了,这小子哭起来就没招了。”
小公子拿到真核桃了就不再哭闹,只是一直抱着,死撑着不睡觉。他记得自己是睡着了之后核桃就不见的,怕再出这样的事。他故意抱着核桃朝着床沿坐,若是一有睡意,那头就会砸到床架上把他砸醒,靠这样的法子,下半夜他果然没再睡过去,可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
梦娘也是半宿没睡,一直哄着小公子,又是认错又是给出承诺,发誓自己绝不再做这样的事。小公子也不听,显然已经不信她,这让刚做母亲的梦娘苦恼不已。武伯侯也被闹起来,他睡意惺忪地说:“梦娘,管他作甚,小孩子意气重,等他真困了就睡着了,你越看着他,他反而越不肯睡呢。”
梦娘听了武伯侯的话,离开了小公子的房间。清晨的时候小公子撑不住,真睡了过去。等着他再醒来,他怀里抱着的那颗核桃就更有名了,谁都看一眼都怕,生怕核桃出了什么事。
景言在武伯侯府里一路追着蝴蝶玩,周围的下人没一个注意到他的。有两个洒扫的下人恰巧谈起这颗核桃,被景言听见了,他转了转小脑袋,松开到手的蝴蝶,跑到小公子的房内。
他挺想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他是一个很乖的孩子。那核桃碎了,他就失去了兴趣,没想留着。他踢碎了核桃,自然不会把一地核桃残渣放回匣子里,所以他放回匣子的,是一个完好无缺的核桃。
可这会听人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核桃在小公子那,那会是一颗什么样的核桃呢?景言踢踢踏踏的到了小公子的房间里。他紧贴着门扉往里看,一个很熟悉,可他不记得名字的小丫头拿着个抹布正在擦拭着博古架,他于是顺着门缝溜了进去——其实大可不必,谁会注意到他呢。
魏康裕正坐在小床上,紧紧地抱着核桃,看上去呆呆的。
魏康裕这会已经能踉踉跄跄走两步了,也能发出几个简单的,没有意义的单字。不过时下怕孩童慧极必伤,在魏康裕这个年龄,更愿意压一压进度,长得更壮实些再谈别的,哪怕是认为孩子不摔打不成器的武伯侯府也是如此,所以魏康裕更多的时间里是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玩耍,每天只有很少的时间会被丫鬟带着在铺着西域来的毛毯的地上学走路,偶尔才会被带出房门到侯府里转转。
魏康裕学说话也不是很积极。都道是孩子愿意模仿大人,大人要是说个不停,小孩子也会跟着学,哪怕是嗯啊呢。可是魏康裕就不,他总是一副看猴戏的模样看着想要逗他说话的人,只有有精神头的时候,才愿意施舍般的吐几个字出来。
看上去呆呆的魏康裕猛地一振,脑袋跟着人转了一圈。
是景言进来了。景言看到了在魏康裕怀里的核桃,心想,那不就是我玩厌了的核桃么?
他伸过去要拿核桃,原本紧紧抱着核桃的魏康裕已是无比积极的捧着核桃要给他了。
景言接过核桃,注视着那巧夺天工的连环雕刻,确定了这核桃没有因为在魏康裕怀里转了一圈而有什么不同。
他把那核桃扔回了小床里,不巧的是,那核桃一个脆角刚好撞到了栏杆上,顿时碎了。
碎了的核桃会扎人的。景言望望在这突如其来变化下显得有些呆愣的魏康裕,想了想,还是没有还给魏康裕一个完好的核桃。他把核桃的残渣捧到了手心上,扔到了地上,又摸了摸魏康裕的头算是补偿,就离开了小床,眨眼间他就不见了。
魏康裕终于结束了发愣,也摸了摸自己的头,看也不看地上的碎核桃,嘻嘻笑了起来。
第四章
被魏康裕珍爱珍惜了一个月的核桃,此时残渣就碎在地上。但魏康裕不但没有发怒、伤心,反而笑嘻嘻的,还不断地摸着自己的头。
小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那核桃残渣实在太过醒目,她一眼就看见了,当时就骇了一跳,想小公子这么爱这颗核桃,这摔碎了要如何是好?可是偏偏此时小公子又是笑着的,还摸着头,这就奇怪了,这过去一个月里,小公子对着核桃的爱惜可是人人得见的,这会……
小柳不敢大意,叫来小杨看着小公子,自己去找了梦娘。
梦娘正在午睡。她每日都要小睡一个时辰,不重要的事情都要押后。小柳不是不知道这点,只是梦娘也对她这个习惯特意说了,说小公子的事没有小事,不要怕耽误了她睡觉而反把小公子的事耽误了。
小柳先见了白嬷嬷。白嬷嬷曾是梦娘的乳母,跟着陪嫁来到了武伯侯府,是梦娘身边的一等一的受信任。小柳也是想着白嬷嬷更有经验,先和她说说,再看这件事急不急。
在小柳眼里这是小公子很大的事情,白嬷嬷听了,却不以为意,说道:“小孩子都是喜新厌旧的,小公子能连着喜欢一个月已经是很久了,这会摔碎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见小柳仍然面露迟疑,又说道:“这样好了,你先回去,等着夫人醒了我会对她说的。”
小柳回去后,发现小杨已经把核桃的残渣收拾起来,只是没有扔掉,而是装在一个布囊里。小公子这会也平静了些,只是嘴角挂着笑意,看着就十分开心。
小杨低声问:“白嬷嬷怎么说的?”
小柳复述了一遍,又说:“黄嬷嬷还没回来么?”
“没有。”小杨的声音里,隐约带着气愤。
黄嬷嬷其实还很年轻,二十出头,只因她是小公子的乳母,大家也就“嬷嬷”的叫着。很多大户人家,都会让乳母至少喂养到三岁,只是武将家里孩子多半断奶早,而小公子长得快,这才一岁多点,光喝奶也会饿了,已经开始吃辅食,黄嬷嬷的存在就没这么重要了,偏偏她又自持身份,小公子房里的杂活累活都推给小杨小柳两个小丫头做,她们也早不满了,若不是这黄嬷嬷是梦娘从娘家那里要来的,她们早就想法治治她了。
这不,黄嬷嬷也就早上来给小公子喂了一次奶,就大半天不见人了。
小柳想了想说:“她肯定是偷着回家喂自己的孩子了。”
小杨冷哼一声:“也就是夫人好心,才许把她男人和孩子一起接到下人房里,她还不知足,她这一去,能忍不住不喂自家的孩子?”
小柳:“她应该不敢吧,要是把什么染到小公子身上,她一家都讨不到好处。不过,还是得叫夫人知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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