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夏燃没应声,故意说,“你醉了,咱们回去吧。”
见姚夏燃真的要扔下自己,应予恶狠狠的抓住姚夏燃的手腕,舍尽了脸面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朝姚夏燃撒娇,“我醉了,要你背我。”
姚夏燃原地站着没动,热融融的夜风裹着另人微醺的花香徐徐吹过,应予眼下染的红,脸颊泛的红,耳垂沾的红,嘴唇透的红就这么随春风胀满姚夏燃的眼睛。姚夏燃投降似的背过身摊开手,“过来。之后叫人跟大师傅说一声,咱们回家。”
应予搂着姚夏燃脖子,两条腿在后面不安的晃啊晃,学着醉鬼的模样声音一会儿重一会儿轻。他试探着问姚夏燃有没有见到他们的流云剑,他又问家里老太太最近有没有出去猎兔子,他片刻不敢停,怕一安静下来自己就不像个醉鬼。
就应予这点城府姚夏燃什么看不破,姚夏燃甚至能察觉到应予小心翼翼避开的东西。这么久了,追也追不成焐也焐不得,换个心软的可能就耐着性子等了,但姚夏燃没那时间也没那好脾气。对背上胆怯的小鬼,姚夏燃早编好了圈套等着诱他过来。
于是应予越是避开姚夏燃越刻意要提起,装作不经意的插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我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应予咯噔咬了舌头,猛的哆嗦一下不吭声了。
姚夏燃又说,“这个月初八,十八,二十八都是好日子,你帮我挑一个。”
应予从姚夏燃背上挣下来,推开姚夏燃又气哼哼的扑过来,手脚一齐扑腾,发酒疯似扯他咬他,可不许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姚夏燃也不躲,任应予折腾。
这时回廊入口匆匆过来个人,应予后背一僵警惕的收敛起来。那人提灯与两人擦肩而过,应予禁不住回头看时对方正巧也转过身。
“兄长大人?”
应巳刃平淡的一声让应予顿生满身冷汗。应予慌张的背过身把假胡子黏回下巴,而应巳刃像多日不见的亲兄弟那样追过来热络的握住应予的手。
“白天军字铸剑坊受赏的时候,我就觉得马上的人像你。你现在住在哪儿,怎么不回家看看,大家都记着你呢。”
应予往后躲,支支吾吾的遮住脸,“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兄长。”应巳刃出人意料爽快的放开应予,嫌弃的弹弹袖子说,“也对,我兄长走失了这么久,应该早就死在山中葬身狗腹了。毕竟是个空活了二十多年的废物。”
应予被戳到痛处动弹不得,当着姚夏燃的面他必须维护自己的自尊,他艰难的迈开步子拦住要走的应巳刃。可应巳刃轻蔑的眼神一过来,应予还是心虚的往后挪。
姚夏燃手撑在应予肩胛之间不让他再后退,“去揍他,你现在醉了,你不认识他。”姚夏燃说着往前推了应予一把。
第39章 美人
应巳刃在刀剑司被打懵的事很快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打人者是个怪力无穷的醉汉,有人传打人的是个蒙面持刀的亡命之徒,在场目击者护城军副统领姚夏燃说月亮太黑没看清,而好面子的应巳刃在床上晕了三天后说,他不记得了。
应巳刃的妻子王重花替丈夫不平,多次上门找姚夏燃要凶手。姚夏燃找人画了画像给她,画中壮汉长须及胸、吊梢眼满身横肉。“这两日要筹备春耕祈福大典,人手不够还请夫人帮着派人找凶手吧。”
姚夏燃打发王重花走的时候应予正躲在后院。应予嘴里叼着支小篮,猴似的手脚并用爬到棵香椿树顶,吊在最嫩的枝条下面往篮子里捋小芽。
“香椿炒鸡蛋,唧唧唧唧蛋~”
应予装作悠哉的哼曲儿,心里绷着根弦不停的往前院瞅。剑坊里大家酒劲都还没过,他这两日闲,天天往家跑。应予已经摸清了,每天这个时候宋薇都要过来,给老太太送吃的送穿的外带跟姚夏燃巧遇一把。
没多久宋薇果然来了,姚夏燃把她迎进门,抬手抚掉她头顶的落花。脸藏在树叶子后面偷窥的应予眼睛直了,失手从树上秃噜下来摔进马厩前的草垛。马夫看见应予早早就躲的没影,后院这会儿就应予一个人。应予在草堆里拱来拱去哼哼唧唧,他丧丧的拱出来,没走两步觉得马厩里声音不对。
应予回头看见那匹蓝马后腿着地,姿势奇怪的骑在它小情人背上。然后它动,它动它还猥琐的喘。应予杵在原地,身子半倾嘴半咧,他嘴里嘟囔一句连忙捂住眼……然后暗挫挫张开指头缝。
脚边突然滚过来颗山楂球,应予像被捉住小尾巴似的吓的猛一缩。铸剑坊的小学徒,就是之前应予在姚夏燃桌上看见画像时问的那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了应予身后。小学徒长的比应予还要孩子气,手里举着两串糖葫芦,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马厩。
应予脸一抹变成正直的化身,义愤填膺的指那两匹马结结巴巴的说,“他们,他们羞……羞羞!”
小学徒把嘴里的山楂肉吐出来,脖子使劲一伸,核给吞下肚。和应予两眼对两眼看了一会儿,两人都猛的转身,脸一个比着一个的红。
应予跑去打井水洗脸,小学徒爬上草垛吹凉风。等两人脸色都能看得过去了,小学徒跳下来突然朝应予行了个大礼。
“我家主人敬仰你,想见你。”
“谁?”
没等应予反应小学徒拽住应予往院子后门拖,力气大的邪门。一听是“主人”应予以为要见的是个大几十岁的长辈,他脚跟蹭地犁耙似的不愿意跟过去。小学徒在门前猛的抡他一把,径直把应予甩到后街。
应予大叫一声头朝下栽进个姑娘裙子下面,羞的他差点咬舌自尽。他连忙闭紧眼睛爬着往后退,可那姑娘大脚一抬狠踩在应予腰上,用裙子蒙住应予的头,扭脸朝小学徒喊,“我得手了,快过来,糖葫芦回去再给你买,主人要等急了。”
应予正懵圈不解,忽然被遮住眼睛头朝下扛起来扔进马车里。他这才咂摸过来味儿,“什么?咦?绑架?救命啊!”壮实姑娘嫌应予聒噪,把他嘴也堵上。没过多久到了个脂粉味扑鼻的地方,应予被扔进间香喷喷的屋子,睁开眼周围黑乎乎的一片。
跟前屏风后面蓦地亮起盏小灯,透出个丰腴窈窕的剪影。小学徒从屏风后面搀出位“小姐”,肤若凝雪,凤眼红唇,紫色罗绮长裙上绣满大片大片的腥红牡丹,十足的妖艳动人。
应予从没亲眼见过这样的绝世佳人,悠悠叹了声美。美人踱到应予跟前抬起他下巴左右打量,回身对小学徒点点头,“是我要找的人,回宫定把邻郊长满山楂的那座山赏给你。”小学徒跪地磕了个响头,蹦蹦跳跳拉壮实姑娘一起出去放哨。
什么来头?!
应予心中波涛滚滚,现在大家行礼都来这么大的吗?!他不好意思看“美人”的脸,又不想低头显得太怯弱,视线不高不低正卡在人家胸上。好凶的一对胸啊,应予想起他喜欢的桂花馍馍,可越看他越觉得哪儿别扭了,凭着匠人的专业直觉,应予拿手悄悄比划。
歪了。
“你现在叫应该是?那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美人居高临下,语气刻意的疏离冷淡,但他微微侧开的一双眼睛里,眼神热切万分。而应予满脸写着重重的心事,盯着美人的胸坐立难安,“你说什么?”应予回神问她。
美人咬咬牙,撩起袖子一手扼住应予后脖根,一字一句说的凶狠,“以后只要是你做的剑,我全部买下。”
应予脸蛋红红,忘了避人的低垂下双目品着自己的小秘密,“可我做的剑,有主了。”
“不管他出价几何,我高他十倍。”
“……不卖。”
“送你座城池你也不要?”
“……住不下。”
“赠你倾国美人呢。”
“看不上。”
最后几个字应予几乎脱口而出,他立刻觉得不妥,而美人后退一步,眼神更冷了。她一掌将身边桌子劈做两半,半昂起脸轻蔑的说,“若是这样,我就去找人杀了姚夏燃。”
刚还唯唯诺诺软趴趴的应予,抬头间立起了满身的毛。他朝美人亮拳头,“你敢。”美人意外的愣了一下,只这片刻应予推开她伸头去撞门。美人反手就把应予捞回来,从背后压住他两条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别人都知道用肩膀撞门,你个傻子用头?”
“管不着,放我出去!”
应予放开了嗓子大声嚷嚷,美人骑在应予身上反而把身子压的更低,“再叫就扒你衣服,关了灯在这小黑屋里强*暴你。”她说着真的兴致勃勃开始往下拽应予裤子,眼看清白不保,应予顾不得谦让女人的原则,低头使劲啃美人的手。
一个回旋转身应予头撞美人胸口,他得意的扬起脸立马吓的魂飞魄散。胸瘪了。
“对对对对……对不起啊姑娘,我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老神医……”应予龇牙咧嘴的皱起脸,像疼在自己身上,结结巴巴的给人家往回圆。美人淡定的神情让应予忽然间茅塞顿开,他用手指又戳两下,脾气炸了。
“假胸,你骗我!”
应予力气再也不收,闯出门径直从二楼翻下去,挤开满眼的莺莺燕燕花红柳绿逃进大街。哪里来的贵家公子哥,长的好看也不许这么耍人玩啊。一边气哼哼的嘀咕应予一边跑的飞快,可后面“追兵”锲而不舍,三人围堵直把应予逼近死胡同。
“你听我说。”
“偏不。”
假美人过来扯应予手腕,应予不给摸。应予四周观察一番,脚尖往墙上一蹬飞身上去,骑在墙头朝下面几个人做鬼脸。结实姑娘气不过,弯腰搬起块石头要砸应予。假美人拦了她,头一次笑了。
“我若是寻到燧石给你,你可愿为我做把举世无双的神剑。”
一听这厮竟知道燧石,应予脾气收了几分。假美人看出应予来兴趣了,不动声色放出诱饵,“燧石神物,有关燧石真实记载的书籍大多被刻意销毁。但我手里有本涉及燧石最详尽秘密的古本,你若是想看,明日来老地方找我。”
第40章 殿下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宋薇也留下了,应予却没和往常一样绷脸不高兴。应予像遇见了大美事,开心的吃饭时连嘴也吧唧起来。宋薇皱眉,老太太眼睛笑成弯月牙,姚夏燃假装咳嗽提醒应予,应予还小声埋怨姚夏燃,“为什么踢我?”
“没事没事,自家人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老太太见应予夹炒鸡蛋多,让人把菜挪到应予跟前。宋薇看出老太太是把应予当亲孙子那么疼,心里自然不乐意,她给应予夹鱼夹鸡夹红烧肉,装作关心的劝应予多吃,“瞧你,最近都累瘦了。光吃草不吃肉怎么行,跟个姑娘似的。”
宋薇话里带刺,应予难得听出来了。可连老太太也赞同宋薇的话,应予不好直接拒绝。应予盯着满当当一碗大肉块,捏着筷子根本下不了嘴。这时姚夏燃端走应予的碗,换了自己的给应予。
“现在这季节不行,他吃肉身上长疹子。快谢谢小薇,这碗我替你吃。”
应予听见姚夏燃喊“小薇”差点没把手里的勺甩飞出去,他咯吱咯吱的咬筷子头,一眼接一眼的瞪姚夏燃。宋薇像赢了一局似的,抿嘴得意的朝应予笑。
饭后厨娘端上大盘玛瑙似的樱桃,应予把最好的送到老太太手上,然后从剩下的里面挑了最红的几个。两个红樱桃,应予一边一个各咬了一小点,他细细品品递给姚夏燃一个,“这个甜,给你。”
见姚夏燃一点不嫌弃的吃了应予给的樱桃,宋薇惊的眉毛都飘了。她也想那么学着来,可每挑一个到嘴里都是酸的。
想起宋薇吃瘪的模样,应予饭后回房的路上还在偷乐。他踩在半人高的围栏上沿着往回廊深处走,姚夏燃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后面,看应予月光下一会儿深一会儿浅的影子,看他活泼的不像样。
今天姚夏燃特意把宋薇留下一起吃饭就是想看应予反应,可应予这云淡风轻的,让姚夏燃有点没底了。吃饭时没觉得,这会儿走的近姚夏燃竟从应予身上闻到股女人香,他伸手把应予拎下来让应予面对自己站好。
“老实跟我说,今天遇到了什么好事。”
姚夏燃逆光站着,应予一点没看出姚夏燃脸色有什么难看。应予故意卖关子让姚夏燃猜,姚夏燃没有做声。
“我又发现了一本世上难寻的书,这书你一定也想看……”应予卖力的描述,揣起两只手得意的朝姚夏燃耸肩,可姚夏燃根本没听进应予的话。拉近应予姚夏燃用力揩掉他脖子上蹭来的嘴唇印,嫌弃的看了一眼指头上油腻的红色,不再问应予究竟去了哪儿。
出点小名后难免招小蜂引点小蝶,这在姚夏燃意料之中。姚夏燃回想最初在应府遇见应予时他干瘦畏缩的样子,应予现在这样眼神灵动生机盎然,当然是包不住的人见人爱。
姚夏燃眯起眼睛,一声不吭把应予从脚趾尖打量到头发丝。应予被看的发怵,要说的大事都忘了讲,勾着头跟姚夏燃一起往自己身上瞧。
“难看。”姚夏燃冷不丁咂舌,手指绕应予前襟上素雅的一圈小青花慢慢慢慢的描,“太花哨这衣服,不沉稳。”应予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受到重创似的两眼瞪的浑圆,“说我难看?”
“嗯。”
姚夏燃一本正经又抬起应予下巴,往上往下的玩应予的嘴角。应予像个没贴标的小摆件,紧张兮兮的在意姚夏燃对自己的估价。他羞答答的给姚夏燃笑,可姚夏燃一把捂了他嘴,“对,这就是病根。”
应予倒抽口凉气,大半个身子探到栏杆外面在水上照自己的脸。姚夏燃哉哉的靠在廊柱上继续添油加醋,“匠人的气质与所造之物的品质密不可分,造剑又不是缝娃娃,你得冷淡起来刚硬起来,太容易对人笑显得掉价。”
姚夏燃说的太真了,半信半疑的应予开始反省自己。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好好记住我的话。”姚夏燃语重心长拍应予肩膀,两手背在身后溜溜达达的先回去了。
又隔一天,晚上姚夏燃和飞兼一道骑马从无渊牢骑马回来。小个儿早就调查清楚,监牢房舍大修的日期定在下月初,到时候看押的犯人会被带到隔壁县的安置所。姚夏燃觉得机会难得,吩咐小个儿带几个兄弟扮作小工提早混进牢里,等迁移的日子一到里应外合把兄弟们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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