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跟疯了一样，”吴邪挺乐呵地笑了笑，“老子冷得慌，不需要人形电风扇。”
胖子有一身神膘护体，又多亏了吴邪下坠的高度不高，站起来以后比吴邪的状态好多了。他大喊一声“天真啊我告诉你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还不信，你看现在又是小哥抢风头”，然后无比神勇地扛起一条藤蔓，挥舞起来比春晚小彩旗的丝带还溜，短时间内在方圆十几米内形成了一个气场极强的保护圈。
在铁三角中，无论十年前十年后，吴邪在体力上都不算拿手，尤其是在经历割喉坠崖跳水喂蛇等等之后，但十年前他是个傻逼，十年后他特别牛逼。在这场混乱并且似乎无休止的斗争里，吴邪抓起一段重量还合适的藤蔓，有如神助般地开始向这个空间的入口处冲，一路上藤蔓挥舞，差不多是跳着芭蕾舞转过去的，要是能录下来肯定一炮而红，最后，他停在了左边那个盘踞巨蛇的青铜柱旁。
啧，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青铜啊，金枪不倒方有英雄本色。吴邪在心里赞叹一声，双手抱住柱子用力一拧，大概尝试了五六次，只听“咔”一声，柱身和底座之间错开一条缝，吴邪一笑，跟驴拉磨一样抱着柱子转了起来。
拉磨盘看起来简单，但当自己做驴的时候绝对很痛苦。这柱子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刚转了四分之一，吴邪的汗就从脑门滑到了肩上，但他不能停，在开启机关的过程中停下来，后果是谁都无法承担的。
张起灵还挂在藤蔓上荡秋千，好几条企图向吴邪这边招手的藤蔓都被咔嚓了。胖子一边挥着那根巨藤，一边朝吴邪靠拢，看样子有点吃不消，就算鲁智深能倒拔垂杨柳，要像胖子这样学习春晚小彩旗估计也很有难度。
最后胖子干脆一个用力，把那条巨藤一把甩了出去，空中撞飞一片。他连滚带翻地狂奔到吴邪身边，抱住柱子的另一边。两人差不多是合抱了一整根柱子，这样一起用力，效率顿时高了很多，柱子“咔咔”直响，转眼已经转过半圈，吴邪喊了声“停”，两人一起瘫倒在地上，跟狗一样喘气。
那一瞬间他们除了自己的喘气声以外什么都听不见，世界仿佛突然失声了。在吴邪的视线里，只看到一组放慢的镜头：所有藤蔓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同时痉挛起来，蛇类开始仓皇逃窜，像土拨鼠一样疯狂钻洞爬进地下，以及张起灵从藤蔓上一跃而下，面目冷峻，精瘦结实的上身全是汗水，被石柱上巨蛇的宝石瞳照得无比闪亮，如同一场无形的加冕。
要被帅死了。吴邪叹息一口气，捂住眼睛。
第51章 天才与疯子
除了变成一堆不明物体的庙，以及满地残缺不全的肉块与藤蔓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同。至于此时空气里难闻的腥臭味，对于吴邪来说是可以忽略的。
“天真，这么变态的机关，你他娘的居然都能发现，”胖子躺在地上，只觉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说吧，用的什么作弊器。”
吴邪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缓了很久才答道：“老子是三好学生，从来不作弊。两个2摆在一起，如果把左边那个转过来，就是Ω，你不觉得它很像个门？不过开了门，估计会把一些东西放出来，我就说，这里一定有修理工。”
胖子心道什么三好学生良好市民，这根本就是瞎猜加上好运气，以后去赌场非得拉上吴邪不可。他做了几次深呼吸，从地上坐了起来，发现张起灵就站在他们跟前，不过是背影，肩膀上那只麒麟爪子非常清晰，肌肉的线条也依旧紧绷。
“怎么了，小哥，还有余孽？”胖子走上去问道。
“有东西过来了。”张起灵言简意赅地说道。
张起灵右脚比左脚略偏后，身体稍前倾，拿刀的手臂离与身体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角度，完全是进攻前的姿势。此时吴邪也已经站了起来，虽然刚走两步就有点摇摆，脚下软得像踩棉花，但眼神很清亮。三个人站在一起，重新形成了一个三角，不过这次打冲锋的那个小尖端是张起灵。
吴邪的视线从张起灵的脑袋旁边掠过去，只见从神庙塌陷的废墟后面飞出来一片绿油油的光，乍一看像萤火虫，但如果说是昆虫的话，移动路线又过于平直了。胖子对这些绿光倒是很熟悉，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群獴，却又觉得高度不对。
那片绿光三三两两地向这边移动，速度不快不慢，等它们走过庙宇的残骸时，吴邪等人才看清，那居然是一群人，准确来说，是一群中年人。
吴邪顿时笑了：“看吧，修理工。”
除了眼睛发绿以外，这些中年人的模样很普通，数目不多不少，平均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表情很疲惫，就像经历了一场通宵刚刚在办公桌上睡醒，黑眼圈很严重，脸色苍白。
“天真，他们不是太饿了，”胖子小声问道，“都说饿久了眼睛会发绿，我看说不定是真的。”
“你看仔细点，都他妈死了，还饿个屁。”
胖子眯着眼死命看，发现虽然破烂程度不同，但这些人的衣服都是统一的，是那种工地上的橙色工作服，不过已经脏成了棕色，上面扣着一个带字的大徽章。此外，胖子发现对方并不是表情疲惫，而完全是面如死灰，眼眶附近根本是黑色的，整个面部看起来非常生硬，怎么也说不上是活人。
作为一个老牌摸金校尉，胖子见过的诡异场面多如牛毛，但此时还是觉得背后发凉。
“82年的时候中科有个少年班全员失踪，”吴邪轻声说道，“这个班的专业是军事建筑。还有一点，他们全部姓霍。”
胖子偏过头看向吴邪，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他妈在逗我？”
“我也是查到这件事的时候才想到，为什么老九门的上一代总是脱不开那个局。恐怕在最开始，由于某种原因，老九门合作的对象其实是汪家，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老九门为了脱离汪家，开始跟张家合作，所以才有了轮流看守青铜门的制度。”
吴邪紧紧盯着靠近的中年人，继续说道：“可能是汪家欺骗了老九门，也有可能是老九门欠了汪家很多钱，总之这两支合作到一半就散伙了。不过很显然，散伙是大部分人的散伙，小部分人只能是牺牲。比如这些人就给汪家做了一辈子的奴隶，死了都不能解脱。”
“你是说，这些都是北京霍家的人？”胖子皱皱眉，“这种集体失踪案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大事，更别说是霍家，不可能没有人查。”
“正因为是霍家，所以压根不用查，”吴邪笑了笑，“首先，霍家的人知根底，没办法深究，而官方那边只要提供一些报告，说明这些人是自发组织去沙漠探险后失联的。你看今天那些驴友，新闻里少不了事故，又几件被人记住了？”
“你怎么会查到这种东西。”
“不小心在沙漠里挖出了点尸体，”吴邪笑了笑，“他们要过来了。”
此时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人距离张起灵已经不到十米，胖子盯着那人衣服上的徽章看了一会儿，上面果然刻着一圈字：中国华北1978年首批少年班。这段历史胖子有印象，那个年代是提议过一个少年班，平均年龄十几岁，全是天才儿童。
所以说，为什么沙漠地下的建筑都那么奇葩，这是有原因的，天才和儿童两个字加在一起，就等于疯子加上宇宙，是无法预测的神经病。
“现在怎么办？”胖子问道，“小哥带领我们杀过去？”
张起灵一直保持沉默听他们对话，闻言瞥了吴邪一眼，仿佛刚才所有的沉默都是因为还没有得到指令。
吴邪有点莫名其妙：有没有搞错，张起灵竟然在等他指示，正常的剧情发展不应该是张起灵跳起来说“你知道的太多了”，然后一个力劈华山吗？
“不用，”吴邪清清嗓子，“别紧张，先让让，他们的设定里暂时还轮不到我们。”
三人警戒地退到一边，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自把机关又转了半圈，使青铜柱在经历了一个完整的转圈后重新归位。表面上来看，就像机关被关上了，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九头蛇柏依旧安分，蛇群也没有再次破土而出。
“在人类出现之前，万物都有天敌。在人类出现之后，万物的天敌都是人类，”吴邪忽然说道，“包括人类自己。我想我做错了一件事，真正起作用的不是机关，而是这些人。是因为这些人会因为机关开启而出现，所以九头蛇柏和蛇群才会平静下来。”
没等胖子询问，吴邪已经继续说道：“机关原本会在这里被破坏到一定程度后自动开启，现在我提前人为开启了机关，这可能会让他们的设定发生变化……变化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可能被看上了。”
他们的目光原本都集中在那个旋转青铜柱的人身上，此时才发现，这些了无生气的怪人已经分布成了一个扇形，并且有扩大成圆的趋势，正在慢慢形成包围圈。一圈子毫无生气的死人脸上点着莹莹绿光，比什么鬼片都带劲。
“听说头脑发达的人四肢都很简单，”胖子一边说，一边做手脚腕运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吴邪既没做准备动作，也没接胖子的话，他的注意力在另一个地方：在神庙的废墟里，只有与九头蛇柏同化的青铜树依旧矗立，有个白白胖胖的东西正在努力从树后面爬出来。
那是这里除了他们以外，唯一有生命以及自主意识的物体，并且一开始就被设立在终极之中。
“好家伙，”吴邪眨眨眼，忽然一笑，“我就喜欢跟高智商人群打交道，果然不是搏斗是谈判。胖子你别搁那儿活动了，不如深呼吸练练声。”
包围圈已经基本完成了，但一圈怪人暂时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唯一的缺口正对着那个婴儿爬过来的方向。三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婴儿像只偷油的大白老鼠，晃着小短腿滴溜溜朝这边快速移动。它身上有不少口子，带着深黑色的血痂，明显是蛇咬的，却跟没事儿人一样，比参加宝宝爬行大赛还要拼。
“你们老说我找的人不靠谱，”吴邪饶有兴趣地看着，顺便给出点评论，“但至少黎簇的腿比它长，可以跑过来，而且从来不光屁股乱爬。”
“人家这叫青春活力，”胖子说道，“黎簇小时候肯定没它爬得快。这速度，啧啧，小哥当年都未必有，是吧小哥？”
张起灵愣了愣，好像很认真地回忆了片刻，然后摇摇头答道：“不记得了。”
张起灵不回答还好，这一回答，吴邪忍不住就开始想象他当年光屁股爬来爬去的样子。吴邪见过张起灵穿登山装、休闲衫、正装西服，就是没见过他穿开裆裤，转头一看胖子，同样眼神微妙，估计想的也差不多。
幸亏婴儿已经快爬到了，不然他们的想象还不知道要天马行空到什么地步。吴邪心里非常纳闷。太奇怪了，张起灵出门没吃药吗，居然学会了跟他们一起开玩笑，还是这么无趣无聊无理取闹的玩笑。还是说这是在向他们示好？张起灵有这个必要吗？
吴邪本来想挠挠头，又担心把刚长出来的头发挠掉，于是改成向周围的怪人挥挥手：“哈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邪，你们可以叫我老板或者老大。”
当然，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婴儿爬到离包围圈缺口还有几米的地方，突然不动了。随后怪人们开始快速变换队形，在婴儿和三人之间形成了一条过道。他们看起来训练有素，动作一板一眼，都是正规军队里的做派，只是看多了就觉得过于生硬，每个人每一步的大小居然都完全一样，就像是计算机设计出来的程序。
吴邪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婴儿跟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来来来，走红毯了，自己把握节奏，注意面部表情，一二三走起。”吴邪一边向前走，一边朝左右微笑致意，胖子时不时捏着嗓子给他加一句“同志们辛苦了”，然后又粗声大吼“为人民服务”，一个人唱双簧还挺带劲。
张起灵听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笑。吴邪心想可怜张大爷在地下待久了，笑点都低了这么多，回头给他看看新浪微博@我的朋友是个呆逼，顺便送台冰箱，挽救一下他的笑点与高冷形象。
“幸会，幸会，鄙姓吴，不知道您是作为什么身份前来接见？”吴邪一走到就主动去握婴儿的小手，也不管那手上有没有口水，一脸热情洋溢。
胖子第一次听吴邪这么说话，刚想调侃几句，却发现张起灵表情有点古怪。他心里琢磨着不得了，这两人私底下都有暗号了，不过这暗号也忒特别了点。
“不好意思啊小哥，借用一下你的台词。”这时候吴邪已经松开婴儿的小手，回头对张起灵笑了笑，“我发现你当年那几句话真是好用到不行，我这些年有空就拿出来背诵，每回膈应人都能把人气吐血。”
吴邪话音未落，张起灵忽然一动，伸手把他向后一拉，沉声说道：“退后，不要乱动，它在吸你的血。”
“我血多，不碍事，这样有利于我和它沟通感情，快速交流。”
吴邪摊开自己的手，上面鲜红一个小手印，正在慢慢褪去，留有血迹，却没有伤口，简直像直接从毛孔里渗出来的，说不出的诡异。如果之前婴儿吮吸吴邪的伤口时只是在摄取费洛蒙，那么现在，它是真的在吸血。
婴儿吸了血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无辜与懵懂，也不再乱流口水，如果非要读出一点情感，似乎只有“悲悯”两个字可以形容——外表上看来它不过才三四岁，这样的孩子，脸上居然会出现悲悯？
“你知道？”听了吴邪的话，张起灵有点意外，随后瞳孔一缩，“……你全都知道。”
张起灵的两个“知道”指代的对象都不同，吴邪装作挺不好意思地笑笑，答道：“有这么明显吗，我穿帮了？”
什么瞎猜解密运气好，如果光靠运气靠就能走到这一步，汪家人几代的历史统治者都会抱头痛哭。吴邪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他不会容许自己出现哪怕一丁点纰漏，包括通过那条把他咬昏的蛇摄取最后的信息，包括掌握他自身与终极的联系，包括张起灵所说的一切。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不过是为了能站在这里，让这个孩子彻底苏醒，然后跟他做最终的谈判。
所以吴邪必须瞒住所有人，第一个冲上去，率先奉献出自己的热血，成为唯一有资格和这个婴儿谈判的人。
“我靠，天真，你又想搞单飞，”胖子骂道，“虽然要表扬你演技见长，但老子更想抽死你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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