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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馐(近代现代)——了了花事

时间:2018-05-02 11:25:09  作者:了了花事
  也是这个时候,我忽然懂了,每个人的心都是偏的,若是爱的人,与不相关的人放在了一起,被抛弃的总是后者。
  尽管多么努力变得更好,到了不爱自己的人眼中,我仍是一无是处的模样。
  尽管意识到这样,我依旧不死心,我觉得慢慢地长大后,总会遇到一个人,也会如此爱着一无是处的我,但在等待这个人的过程中,我要变得更好更好,这样才不会辱没了他的爱。
  这个会做甜糕的阿婆,也与我说了再见,在那最后的一个拥抱里,我仿佛闻到了她身上的甜糕味,就像是在温暖的日光映照下,热气腾腾袅袅而起的甜糕一样。
  后来我再也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甜糕。
  我的父亲出现在我面前,将我带进了一个在那时的我看来极大极大的别墅里,穿过花园,穿过草坪,我见到了儿时的杭乐雍。
  我从未见过这么神气的小男孩,连骄傲的小模样也不令人生恶。
  只不过我能感觉到,他不喜欢我,甚至于他特别想赶走我和我的父亲。
  用一些极为拙劣的恶作剧,那段时间,我时常能从床铺上捡到许多做的逼真无比的玩具蛇和玩具老鼠,或者便是收到一大盒扭来扭去的蚯蚓。
  我觉得,这位神气的小少爷,可能将我看做了什么都怕的小女孩。
  “你怎么不叫?”小少爷瞪圆了双眼,惊讶无比,又带着一些恼恨,我知道挖那些蚯蚓花了他一下午的时间,结果却没能起到它们的作用,高傲的小少爷心里铁定气的不行。
  我知晓一些他厌恶我的原因,大概和我父亲与他父亲的渊源有关,他们曾经在一起,但是由于家族的阻碍分开了,杭父另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我的父亲却一直没有结婚,连代孕也是杭父偷偷为他弄的。
  我的父亲等到了那一天,杭父光明正大将他以助理的身份带在身边,形影不离,杭父甚至也接纳了我,希望我与杭乐雍能够成为兄弟。
  “更像是多了一个妹妹……”小杭乐雍后来嘟囔,瞅瞅我的脸,见我在看他,又很快撇过脸去,似乎极为嫌恶我这张脸。
  发现那些拙劣的恶作剧都捉弄不到我之后,忙来忙去的小少爷消停了,他顶着夸张的黑眼圈高高扬着下巴站在我面前,问我:“喂,你到底怕什么?虫子蛇蜘蛛和鬼……”
  这个问题问倒了我,我怕什么?
  许是我脸上的茫然惹恼了他,小少爷颇有些气急败坏:“你倒是说啊,不说的话,今天晚上你的那份布丁我就偷偷喝掉!”
  “我怕……”我被布丁所鼓舞,小心地说了自己心里所想,“我怕一个人。”
  我最怕一个人。所以这样围着我转,绞尽脑汁捉弄我的小少爷更像是我揪住的那一根稻草。
  我以为这个讨厌自己的小少爷,会抓住我口中的弱点,狠狠嘲笑我,但是我并没有等来那些画面。
  小少爷高傲凶狠的脸松了松,他丧气地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来,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小孩都一样啦,我也怕。”小杭乐雍偏头看我,不再是看着讨厌鬼的眼神,而进化了一下下,成为了看着可怜鬼的眼神。
  那天我吃了两人份的布丁。
  那是继婆婆的甜糕之后,我吃的最香的东西了。
  “可怜鬼,以后双休日的布丁都给你吃,”小少爷十分大方,吞口水吞的也很大声,他瞄到我的眼睛,有些手足无措,“你眼睛怎么红了……算算了,星期五的也给你!你别哭了啊!我警告你不要太贪心,啊啊流出来了流出来了……知道了!以后的少爷我的布丁都给你吃了!”
  嘴硬心软的小少爷成了我第三个偷偷爱着的人,我喜欢吃他手里攥过,不情愿地递过来的布丁。
  ……
  可惜后来,我父亲车祸死了之后,一切都变了,从太平间出来的杭父一夜间便老了,没过多久,我得知了他自杀的消息。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杭乐雍的母亲还活着,不过待在精神病院里。
  无数的重压之下,当时只有十几岁的杭乐雍长大了。
  他不再莽撞鲁莽,不再情绪外露,将所有都藏进了心里,他越来越爱笑,却不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我知道他心事重重,连同看着我的眼神也变得难懂了。
  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会递给我布丁的小少爷。
  也再没有了一只手不情不愿递过来的布丁。
  我却从那时便等着,一直等到那个孩子骄傲的脸在记忆中慢慢的褪色。
  有时我觉得,我便是为他而活着的。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是这个人藏起了那个爱吃布丁的小少爷。但终有那么一日,我意识到了,如同前两个一样,我再也不能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我第三个爱着的人。
  他被藏得太过久,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以愚弄我为乐的吞噬了那个人的怪物。
  我不知何时弄丢了那个小少爷,便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我意识到自己有些累了。
  踽踽无尽的未来,还会有那第四个人等待着我吗?
  ……
  我直到在冰水里绝望窒息的那一刻,脑中浮现的,竟是那个在潮湿的、弥漫着肥皂味的浴室里,手撑着半边脸颊,蹲在我身旁的人。
  那人吊儿郎当地眉头一挑,恶声恶气地对我说:“喂,倔驴,你该醒了。”
  “……”
  眼前有些花,我以为自己是在地狱里了,但映入眼帘的白色调,让我怀疑了一小下人生:难道,我还上了天堂?
  都没有。
  耳边仪器规律的滴滴声,还有呼吸在塑料罩上的白雾,提醒着我,我还活的好好的。
  不,应该并不好。
  我眼前的黑斑太多了,连眼珠都差点转不动,还有呼吸一下,便火辣辣痛半天的喉咙和气管,肺更是同拉风箱没啥两样了。
  更糟糕的是,我觉得自己身上很烫,往夸张里说,仿佛都能闻到烤肉味了。
  我就这样睁着眼睛没多会儿,又晕了过去。
  这一觉并不好,耳边总是有人在嗡嗡的说话。
  弄的我不太想再醒过来,就放纵自己在黑暗的泥沼里越陷越深,外面没有什么想见的人,没有什么留恋的东西,我宁愿待在这里,没有烦恼,没有苦闷。
  可是总有人要来打扰我。
  那重重击在我胸膛上的东西太可怕了,弄的我十分的难受,仿佛遍体鳞伤,浑身都在痛,难受到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可能性要灵魂出窍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我像是看见了一片极刺眼的白光。
  后来,我再回想,可能看到的是手术室里挂着的极亮的灯。
  被这么一折腾,我又不想死了。
  活着挺好的,为什么要逃避?这不是我的style,我才刚从那里出来,还想吃吃外面的饭菜和甜点呢。
  世界这么大,总是会有比甜糕和布丁好吃一百倍的东西,不能轻易放弃希望,是吧?
  于是抱着积极念头的我又回来了,努力从包裹着自己的墙里钻了出去,游啊游,像跑了十几个一千五百米那么累。
  我再醒过来,脸上已经没有呼吸罩了,仪器也没了,动了动有些凉的手,只有手上挂着的盐水。
  我发了一会儿呆,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摸索着朝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立马对上了窗外一张熟悉的脸。
  我:!!!
  我他妈险些以为见鬼了。
  惊魂未定之时,意识到这是活人的脸。
  等我克服极强的地心引力,拖着虚弱的身体蹭到窗户边,那窗外的脸已经在风中晃悠了许久,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被风卷走了。
  我打开窗,让他钻进来,顺眼往外头瞅了一眼,就这一眼,我差点犯晕地直挺挺往窗外栽下去,酿成一桩坠楼惨案。
  回头看看扶住自己、臭着一张脸的小孩,我无语了好半晌。
  心中咆哮:这么高不知多少楼啊!耿文耀这小子莫非是蜘蛛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狼狗来暗搓搓挖渣攻墙脚了。
  天时,地利与人和,让我们祝他好运。
 
 
第五章 居心不良5 年轻的耿少爷腰就软了。
  “蜘蛛侠?”耿少爷哼唧了一声,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显得特别的不屑,“资本主义信奉的英雄理念,蠢驴你也看那种?”
  我:……
  我此时特别想为可爱的小蜘蛛抱个不平。
  “小爷以前喜欢攀岩,”他拍拍身上的装备说,“是技术流。”他强调了“技术”二字。
  我仿佛能看到这位小少爷极限运动的作死蠢样,我的确曾听过那一群二代三代们有一段热血生涯,譬如说跑酷,譬如说跳崖,哦不,挂了根绳那叫蹦极。
  我“救”了无端作死的耿少爷之后,便在病床上缓气,没有多余的心力叮嘱他爱惜生命了。
  心里有个疑惑:为什么他不走正门?
  这个答案很快就摆在我面前了,耿少爷是来偷人的。
  不是沾些情-色味道的引申义,而是字面意义上的偷人。
  我宁死不屈。
  可惜耿少爷根本没想问我的意见,直接把手里的另一套装备往我腰上一扣,用他的大力将我扛在了肩上……好歹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吧……
  我头昏眼花,先前躺病床上也不知昏迷了多久,遭了多少罪,空空如也的胃就像是被整个摘了出去一样痛。
  耿文耀若是动的再走两步,我就要吐给他看了。
  我努力酝酿了一下……没吐,小声干呕了两声。
  耿少爷终于意识到这样摧残一个病人,是在变相缩短他的寿命,他大概也不想看我减寿,遂换了个抱姿,我也能喘两口气了。
  耿少爷还特别有理,他比我还火大呢:“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当初如果你听我的话,会变成现在这样吗?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耿少爷明显是越说越火大,我再不有点表示,诚心悔过,接下来他就要化身人形复读机,不停在我耳边重复“就是不听!”了。
  “我知道了。”我模棱两可地回他,这是远远不够的,我还得竭力伸出我瘦的跟骨架一样的手,在他的头发上揉两把,最后收手的时候最好能顺路摸一摸他因为怒气而充血的耳朵。
  那耳朵抖了两下,很快变得更红了,这回是羞的。
  耳朵是耿少爷的敏-感地带之一,那几年老胳膊老腿的我被年轻又热血的耿少爷压在硬板床上咯吱咯吱,弄的受不了,但他又精虫上脑不听话的时候,这么伸出手揉上一揉,年轻的耿少爷公狗腰就软了,那啥也出来了。
  虽然后遗症也比较严重,但是能灭近火的水就是好水。
  果不其然,绝招一使,立竿见影。耿少爷闭嘴了,不逼逼了,满肚子的气似乎也忘了发泄。
  不过还没忘记把我往外头怼,似乎铁了心要把我偷出去。
  我恐高,一悬空就忍不住扒住任何能扒住的东西——当然,现在只有耿文耀一个能扒住。
  小年轻对这种十分乐享其成。“如果蠢驴你在床上也这么热情就好了。”他不满的嘟囔。
  我没闲心去反驳他,只在心里默默吐槽:呵。没热情已经被热情的你搞晕过去,有点热情,我就一直在硬板床上待着不走了是吧。
  天知道和如狼似虎的耿少爷同一间牢房的那些年,我受了多大的苦。
  由于入狱后莫名其妙得了交流障碍心理疾病,根本没处说啊。
  以致于后来被与我有龃龉的耿少爷拉上了床,只身一人,打架全靠不要命的我,完全斗不过他,只能默默忍了。
  今天外头的太阳不错,但毕竟是大冬天的,冷得不行,我总算知道刚才耿文耀在窗外吹西北风的时候有多冷了。
  他似乎察觉到我冷,将我裹得紧了些,我的头靠在他热腾腾的胸膛上,侧耳听见那胸膛里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忍不住心跳也快了起来,情不自禁脑补了一下谍战剧的情节。
  我忍住想要探头出去的欲望,总觉得头顶会有黑衣人从窗户里钻出头来,朝我们开枪扫射。
  我在心底默念两次和谐社会。
  总算落地,我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耿文耀直接脱了他的黑色外套,把我从头到脚一裹,然后将我预备张望的脸往怀里一摁:“别动。”
  好,我不动了,好奇心会害死猫,我懂。
  不过耿文耀敢来西津直接偷人,也是十分有勇气了,尤其还是在杭乐雍的手上偷,我虽然是孤家寡人一个,但其实还挺怕死的,这回差点死一回,不敢再见到那人,免得他看到我没死透,再来个窒息锁喉。
  我本来也是要走的,作为一个小棋子,在杭家白干了这么多年,出狱之后孑然一身,还留了污点,最后一点价值已经被榨干净,留着也是拖累,身体的话杭家少爷都睡腻了我,未免杭少爷又要像以前那样把我给来给去,我还是自己走为妙,显得有尊严一点。
  只可惜我父亲的灵牌还是留在了杭家没能带出去,虽然他生前待我不好,却也没亏待过我,死后我也应该供着他给他烧烧香什么的,毕竟我只有他一个亲人。
  不知道是耿文耀的怀里太暖和,还是我太累,也或者是离开那个压抑的地方,放松了下来,我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鼻间满是耿少爷熟悉的味道,我昏昏沉沉睡得不深,潜意识里头还在自动播放当年我与他结识的乌龙场面。
  当年我还没有入狱,尚处于在杭乐雍面前表现欲极强的时候,前头说过了,我爱过他,大概是我还算有用,他还没有那么想我死,至少表面上,我是那个最受杭太子爷宠爱的人,相当于古代皇帝旁边的宠宦。
  那时候真是傻,几乎处于杭乐雍说什么,我都会义无反顾、拼尽全力去完成的地步,他对我说什么我都会深信不疑。
  现在想想,也难怪我身边没有朋友,都倾注全力在一个人身上了。我这种听不了劝一个劲讨好的模样,可能放在别人眼里,便是毫无自尊、奴颜婢膝的奴才样,实打实地遭人白眼啊。
  但在我自己这儿,杭乐雍就是我的大哥大,我是他身后最忠诚的小弟。
  我除了他,半个人都不会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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