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多立刻从背后的耳囊里摸出出丁烷打火机点燃地上熄灭的酒精炉,再拿出用防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地图,在大胡子面前展开来。大胡子就着火光,抖抖嗦嗦地在地图上找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在地图上点了一点。
那地方离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不远,三多在心里稍微估算了一下,只有十公里的样子。报出坐标,他一抬头看见大胡子满脸撞大运的表情,忍不住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你确定?你会看地图么?”就算听不懂也能看出他表情中的怀疑,大胡子立刻又是指上天又是摸胸口地扔出一串葡萄。
正在忙着用电脑给电文加密的吴哲笑着说:“三儿,他说他对真主起誓他说的是真话,还说你是最善心的人,安拉一定会保佑你有数不尽的牛羊享受不尽的美女!”
即使在火光下也能看出三多明显地涨红了脸,可他随即就咂摸出不对劲来:“锄头,他这几句话说得这么快,可刚才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都结结巴巴的,这肯定不是塔语,你肯定没听懂。”吴哲笑嘻嘻地耸了耸肩,丝毫没有被当面戳穿的尴尬。
齐桓垂下嘴角说:“你完了,连完毕都不上当了,锄头,队长才几天没有谆谆教诲你,A大队的精髓就全都交还给他了?!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你可要多锻炼才行啊,不然哪里对得起队长对你的苦心栽培!”
听着他们几个的低声对话,成才微微一笑,望着外面飘扬的大雪,半晌之后轻轻地说道:“队长,伤员被他们捉去当人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算件好事,至少我们暂时不用担心他们的生命安全。在夜鹰的突袭行动开始前,他们肯定会藏好这张牌。”
袁朗点了点头,他明白成才的意思,队员们需要休息,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出于安全考虑,夜鹰的行动时间对他们这个小组是保密的,所以,必需抓紧时间。他看了看手表,按住喉头送话器,飞快地下了命令:“大家注意,现在开始轮流休息,九十分钟后出发。岩石上方和坡下各出一个哨,S9,半径五十米内环形撒布红外感应器,警报信号接收放在A频道。”
三多敲敲大胡子的脚让他老实蜷成一团呆着,随后仔细地把地图按原本的褶痕折好放回防雨布中,再收起地上散落的枪,吴哲捧着电脑在等候指挥中心的回电,齐桓和成才则忙着把洞口的尸体拖到外面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掩埋,盖好浮土撒上瓦斯粉后再覆上积雪,这样基本可以确保不会被人或什么动物掘出来。其他队员也立刻行动,轮着第一班哨的赵志诚和于波迅速找到了合适的潜伏位置,剩下的人顺着风向垒了半道防风墙,便在洞里挤成一团。小孟转了一圈发现没自己什么事,就在地上铺了层防雨布,舒舒服服地靠着背囊,拿出野战口粮填肚子,可大奔偏偏脱下靴子袜子开始检查自己脚上的水泡,一时间臭脚丫子味儿笼罩全洞,不得不拿它下饭的小孟低低地笑骂起来。
在不算明亮的火光中,大家从出发时起便始终绷得死紧的神经稍稍松驰了一点,收到指挥中心的确认后,吴哲收起电脑,嘴里轻轻哼起一支歌,许三多仔细听了听,说:“锄头,你会唱这首歌?这,这是我们连长最喜欢的歌,去师侦营之前他把碟给了我,我听了好几遍,可一直没听懂里面究竟在唱啥。”
吴哲说:“这是苏联卫国战争中的第一首战歌,”见三多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他索性用中文小声念起那首歌的歌词:“起来,巨大的国家,做决死斗争,要消灭法西斯恶势力,消灭万恶匪群……贡献出一切力量和全部精神,保卫亲爱的祖国,伟大的联盟!让高贵的愤怒,像波浪翻滚,进行人民的战争,神圣的战争……”
三多的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跳跃不定的火焰,沉默了一阵,说:“战争究竟是什么?”
袁朗手里把玩着自己那支三棱军刺,说道:“战争没有那些深奥的概念,比如我们待在这里,是为了让我们所爱的人能够在家里一边看着电视,喝着热茶,一边抱怨着生活太无聊,”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让他们觉得和平的日子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就是我们的战争。这说法是不是很有趣?”
三多朝袁朗看去,这个说法他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可心里却隐约有种踩不着底的感觉,这大约就是高城之所以总说他只是半个兵的缘故。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体会到他与生俱来的那种战斗的荣誉感,他这样想着,半晌以后说:“嗯,是啊……队长,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有点想家……”
在三多身边,成才原本正抱着枪假寐,再过五分钟就轮到他的哨。此时他悄悄睁开眼睛,低声说:“三儿,知道么,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咱们还在下榕树,梦见你爹拿着棍子要揍你,我爹拽着我跟在后头撵……这次任务完了,说什么都要回家一趟了,出来当兵这么多年,我还一次都没回去过咧。”
吴哲看着他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换岗,忽然说:“成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实在是个好样的?”
成才的酒窝漩了出来,“刚才你说了,非常感谢。”
齐桓的脸一直都绷得死紧,这时候忍无可忍沉着声音说:“你们几个娘们唧唧的干吗呢?少啰嗦,快去换岗!当心一会儿老赵K你。”
看着成才的背影,袁朗说:“也难怪他们想家,就连我刚才都忍不住想着老婆孩子这会儿在干嘛。”
一听这话,齐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队长,怎么连你也来凑热闹?”
袁朗眯着眼睛笑起来:“我知道你想什么呢,解放军同志,不要总把那些虚头巴脑的封建迷信思想挂在跟前,这样不利于身心发育~”
廖凯哧笑起来:“别,菜刀现在这样刚刚好,高大健硕,女性同胞眼中完美的猛男形象,再发育下去就有点向大猩猩靠拢的意思了。”
“滚!就你那狗熊体格,大猩猩在你跟前都要自卑!”
在他们极低的吵闹声中,袁朗安安心心地闭上了眼睛。
夤夜出击
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家开始作出发前的准备。大胡子他们携带的枪都已被毁去,而弹药由于可以通用,由大家分散负荷了,当然,代价是抛弃了一部分携行的野外生存物资。在掩埋好废弃物品,仔细清理掉石洞中和周围留下的痕迹后,这支小部队又一次出发了。
差不多九公里的行进中没有遇到任何武装分子或其他人员,看来,因为要防御下一波进攻,DT的“精英”们全都在训练营闭门不出了。等到队伍按照大胡子所说的方向靠近营地时,时间已接近凌晨三点,正是普通人睡眠最深的时候,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哨兵此时也难免会有点恍惚,反应速度会明显下降,选在这种时候潜入,再合适不过。
“S0,前方山坳中发现营地。”纷飞大雪中隐约见到山顶阴影处三多身形一矮,平稳的声音随即从耳机中传来。
“S2、S3跟我上去侦察,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顿了两秒,他接着说,“S1,把那个大胡子解决掉,我们不可能继续带着他。”
耳机里立刻传来三多的声音,虽然声音仍然很轻,但明显比刚才焦急得多,“队长,能不能不要杀了他?那个,把他打晕捆起来就行了吧……”
袁朗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不过这种天气下,打晕了和打死了区别很大么?”耳机里面执拗地不出声,袁朗随即对廖凯点了点头。
没去管廖凯是如何料理逃过一劫的大胡子的,袁朗和齐桓二人迅速向上走,与三多会合后越过山顶,藏身于数块乱石后进行抵近侦察。。这举动其实有点冒险,因为最近一个暗哨位置离此处的直线距离只有几十米远,如果哨兵够专业够敬业,他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其实挺大。为此,三人在探出头之前往嘴里塞了许多冰雪,为的是不让自己口中呵出的白气引起哨兵的注意。
袁朗和三多拿着夜视望远镜,齐桓则迅速架起了大功率的热成像仪,营地的主要情况顿时显露眼前。这处营地三面环山,只有东面较平坦一侧有一条狭窄的便道曲曲折折地从两侧峭壁的夹缝中伸展出去,连接着数条地表堑壕通向地堡。在地堡上方两侧,依托几乎垂直的山崖,摆放了两个M2HB12.7重机枪火力阵地,居高临下地覆盖了几乎整个山坳。另外,峡谷入口附近,还有利用地形挖出来的倒打火力点。地堡、机枪巢以及各观察哨内部有复杂的坑道相连,均用工程钢和沙袋进行加固,形成一个半永久性的防御工事。还真别说,只看这里的火力点配置就能知道,前苏联的这些加盟国家在打阵地战上还真有一套。
然而,眼前这座坚固的阵地明显疏于维护,到处都是一种破败的感觉,根据大胡子的描述,各个哨位的人员及火力配备也不足。也许正是因为这里过分强调的防御性与DT头头们“积极进取”的气质不太吻合,加之交通不便,才使之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只安排了一些二流的雇佣兵在这里看守物资。也幸亏如此,否则就凭他们这十个人的小队,就算有通天的本领,恐怕还没等摸着门就会被人悉数歼灭。
根据热成像仪上显示的生物反应,齐桓很快确认了两处重机枪巢中的警戒情况,左侧机枪巢里的两名哨兵偶尔还会走动一下,右侧那个里面有热源反应,那个哨兵则静悄悄地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根据大胡子的描述,谷中还布有三个隐蔽观察哨,一个在北面,一个在峡谷出口附近,都以坑道与地堡相连,最后一个就在他们脚下。此外,堑壕中应当还有三人一队的游动哨四处巡逻。
袁朗换了几个角度,始终没有看见大胡子说的游动哨,估计是偷懒躲进地堡里休息去了。此时雪下得的确很大,但十几公里外的训练营刚刚受到攻击,这里的警戒居然松懈成这样,武装分子们还真以为这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啊。
静静确认没有其他异状后,袁朗马上打开通话器低声下命令:“S4和我去搞掉底下那个暗哨,其他人做好一切准备,听到指定信号后,间隔一分钟下山。”
齐桓有些着急地说:“S0,你是指挥官,不应该冲到最前面,让我去!”
“我下去以后看清楚情况才能对作战方案进行实时调整,不要多说了,服从命令。由现在开始,全体保持无线电静默。行动!”
在他们的对话过程中,三多已经很快将绳索用岩钉在大石上固定好,再以D型环在自己身上束妥,此刻听到命令,他很快地朝袁朗一点头,迅速援石而下。
除了巨大的雪片,三多在整个下降过程中毫无遮蔽,谷口的观察哨和右侧机枪巢里的哨兵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十秒钟内就能把他打成筛子。也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齐桓老觉得能听见他在风雪中不住摇晃时碰落身边积雪碎石所发出的声响,短短数十秒的时间里,他始终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
三多落至地面后安静地贴地潜伏了一阵,确认没有被发现后,便解开绳索轻轻抖了一抖,很快,袁朗也降了下来,在三多身边的石缝间伏低。三多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然后食指指向前方。大约十米开外有一块黑魆魆的大石头,看上去并无异样,但它所处的位置恰好钳制了地堡入口。显然,这应该就是大胡子说的那个观察哨,每四小时换一次岗,距下一次换岗时间还有一小时左右,时间应该说还是充裕的。
比起山顶的风雪呼啸,谷底显得异样的安静,三多扭头无声地朝袁朗地说了二个字:“地雷。”袁朗顺着他的目光仔细看了一下,眼前的雪地上有许多处较为明显的隆起,细看下来应该是个米字形防御雷阵,雪下得这么大都没有把痕迹完全掩掉,看起来这群武装分子十分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一脚踏上去。而放眼望去,雷阵隐约绵延到了机枪巢下方地表。他们二人落脚的地方恰好是一小片乱石丛,感应雷无法埋设,假如偏出个十几米去,恐怕还没等站稳雷就要炸响。幸好大胡子把他们带到了这个方向,也幸好三多没选错位置。这样看来,难怪这些雇佣兵能有恃无恐地睡起大觉,这种程度的好运气可真不是时时都能撞到。
袁朗只觉得自己背后冒了一阵冷汗,顾不上后怕,他轻拍三多的肩,再以双手手掌向外拨出,作游泳状,示意三多进行排雷并开路。
米字型雷阵的布设可以将这个狭小阵地进行360度全覆盖,但为了自己人的出入,观察哨旁一定会事先留下一条通道,在这个基础上,可以判定观察哨入口的位置就在左端。在这种状况下,如果不强行制造出一条通道,显然无法自后方切至入口进行突袭。
三多竖起左手拇指,随即掏出塑钢探雷针来到雷阵边缘,开始进行排雷。
此时山上已经会合到一处的八人并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如何,一方面觉得二人进展有些反常的缓慢,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他们被发现了下面早就已经骚乱成一片,这样左右为难着,却苦于不能出声询问,只好不时地探头朝下张望。在这种盲人摸象的状态下,时间就像虫蚁爬行一样,过得异常缓慢。
突袭营救
三多十分仔细地用探雷针探扎身前的雪地,确认安全后才一点点前进。当第一个雷体被触及时,他很快摘掉了手上的寒区战术手套,让双手裸露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中。尽管这种专供高寒地区作战使用的手套对手指灵活度的妨碍已降至最低,但排除眼前这种感应雷对手部动作的精细度要求极高,他绝不能因一失而废全功。
小心翼翼地摘除磁性引信,慢慢取出雷管放在一边,随后搬出雷体本身。为了节省时间,三多并没有清理出一整条通路,而是只留下了足够落脚的地方,十余分钟过后,便已经向前推进了一半路程,在他身后,留下了数个形状各异的地雷,以及若干用作标记的荧光点。袁朗警戒着两侧,虽然明知一旦被发现,凭他们两人肯定讨不到半分好,手中的M1935仍是压了一道火。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手心里不由得也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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