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逐渐远去,枪声慢慢停息,铁路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朝身后静静挥手,让各分队长带着自己的队伍返回。
三分队回到宿舍楼下,但暂时还不能解散休息,明天就要开始比赛,他们要进行赛前的最后动员。
袁朗扫视了一遍自己眼前的队伍,用一种压得很低,却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楚的音调说:“我们的兄弟们走了,我希望,这枪声是他们这一生中所听到的,最后一些真正与战争相关的东西。明天,我们就要开始一场比赛,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比赛,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中,你们将不眠不休地面对各种任务与挑战。至于这些挑战是什么,我和你们一样一无所知,只知道大队长说这次全大队一同竞争,哪个分队的总分最高,就有权派代表去参加明年初的各军区特战大队的大会战。现在,我告诉你们,如果我们赢了,包括我在内,全队个人得分最高的前十五名就代表整个大队去参加这次会战!”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音量便放大了数倍,“明天凌晨五点集合!现在,全体立刻上楼休息,三分钟后熄灯!解散!”
次日凌晨,集结完毕的一分队与三分队,分别由两架陆航军机运载,在晨曦中飞向位于南方某滨海小城的军事机场。在机上,袁朗收到了来自大队的任务指示。
袁朗简短地向大家作了任务说明,南海某海域中有一个假想敌占据的小岛,该岛面积为48.7平方公里,必须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潜入,对假想敌指挥所、机场、海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以及阵地和防空系统进行侦察,绘制详尽地图,并对有价值的目标进行重点打击,包括通讯和输电线路,为后面进行登陆战的抢滩部队扫除障碍并进行引导,最后,全员必须在第七天的24时前退出该岛。全过程中,保持与指挥中心间的通讯畅通,每名队员的表现都将进行评分并计入总成绩。此外,上岛时,每人随身携带淡水2公升,大米150克。
说完,袁朗放下手里的便条看着身边的人,机舱里一片死寂,袁朗也不再说话,就这么跟大伙儿大眼瞪小眼起来。
半晌之后,终于有人打破了这阵能憋死人的沉默,那是吴哲:“队长,没了?就这么些了?”
袁朗摊开双手,点点头。
“听上去并不难啊,不就是一次囊括了侦察、渗透、袭扰、打击在内的演习么?是复杂了点,可也不至于让你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啊?”吴哲有点纳闷。
袁朗又拿起那张便条看了看,沉思一阵之后,说:“的确,就像你说的这样,从任务指示中我看不出任何高难度的迹象。可就是因为它太简单直白,所以肯定有问题。铁头绝对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我们,隐藏在这些信息背后的,就需要我们自己去碰了。”
二个多小时之后,军机抵达了目标机场,然后由卡车将他们送到了军港。在那里,海军某部的一个支队正在等待配合这个神秘的部队进行演习。
海军支队向他们配发了食物和淡水以及一套水下作业服,并告诉他们,假想敌所占据的岛屿位于距出发地点约22海里的西南方。除此以外,他们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运载舰只的信息。
袁朗笑了笑,对站在他身边的齐桓说:“我就知道会这样。22海里,大约是47公里左右,这是存心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啊。还好现在是秋天,近海沿岸流基本上都是自东北向西南流动,好歹咱们也算是有个电梯坐一下。
紧接着他便开始下令:“全体注意!准备进行武装泅渡!现在对时,上午八点零七分,十分钟内完成防水作业,开始!”说着,他朝五百米开外的雪鹰和他的一分队竖了一下大拇指,立刻投入紧张的防水作业中。
大家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换好水下作业服,根据各人习惯在脸上涂满迷彩油,将各种类型的枪械、火箭筒、弹药、微光夜视仪等做好密封防水后分配负载。
许三多和成才很快就把自己的防水作业做好了,而他们身边的吴哲则还在忙着自己的电脑、手持式GPS/GLONASS交联卫星定位系统和卫星通讯器材等一堆精密仪器。他一边细心地包裹着防水薄膜一边有点犯愁,这些仪器在设计制造过程中,已经全都极力向轻巧方向努力了,但加在一起的分量仍旧不轻,除了本身的装备之外再多带这么些东西,是有点难为吴哲了,可他也不太放心把它们交给别人负载,万一有个闪失,那整个行动都将受到致命的打击。
三多和成才低声交谈了两句,便来到袁朗跟前问道:“队长,我们砍棵那边墙根底下的竹子违反纪律不?”
袁朗乐了,悄声对他俩说:“没事儿,上吧,别给巡逻的逮着就行!”
三多和成才对视一眼,身手矫健地窜到那几棵竹子旁边,手起匕首落,一棵手腕粗细的竹子轻轻倒下,他们将竹子分成几段,配合着用绳子飞快地做了一个小小的竹排拿回吴哲身边,这时,吴哲已经把仪器拆分开,放置在几个泡沫盒中用防水膜仔细密封好。
三多笑着把竹排放在吴哲面前说:“锄头,仪器放在这个上面就万无一失了,你的负重也可以减轻不少。”
吴哲抬头一看,高兴地挤挤眼睛:“完毕、豹子,你们脑筋还真灵光,手脚也真够快的。”
成才说:“我们老家产竹子,从小就会做这些,没什么的。快,时间已经到了。”
八点十七分,三分队队员全体完成作业开始泅渡,不到一分钟后,另一边的一分队也下水了。
比赛正式开始。
武装泅渡
在海中泅渡和在江、河或湖中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阳光下,极目所见只有一片苍茫,海平线几乎出现了弧度,巨大的浪涛挟着压倒一切的轰鸣声,急切地、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像是要把海面上的一切都吞噬下去。在大海中载浮载沉,人的心中会产生一种近乎于恐惧的敬畏感,因为在大海面前,任何非自然的力量都是蝼蚁。
每个战士身上的装备都达到了单兵负载极限,包括携行重量近20公斤的作战背心,和总容量为70公升的温区背囊,各种武器弹药、战斗装具、生存装备、侦视器材、工程器材、通讯器材及卫生保障器材,这些东西林林总总地加起来,接近50公斤,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的体重。
大家都用了自己最擅长,也最能节约体力的泳姿,但无论怎样,在这种状况下,每个人的手脚都必须时刻不停地划动,否则沉重的装备将轻易地把他们沉入大海,所以,体力的消耗是十分惊人的。个别耐力较差的队员,在最初五个多小时过去后,身体的疲劳度已经达到了耐受极限。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只是机械一般地拼命划动着手脚,心里想着,绝不能拖大家后腿。
队员们始终排列成 V字队形,默默地前进着,最前方也是最累的那个位置大家轮流上。由于距离保持得很近,手指偶尔会碰到前面队友的脚,冰冷的海水中,看着身边和自己一样奋力划水的队友,原本那种漂泊无定的感觉,变得有了依托。
卫星定位系统都被密封起来,袁朗只能靠着手表上的的简易指北针和太阳来确认方向,这让他不那么放心。在这片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大海上,没有精确定位信息,仅凭一个含糊的大致方向前进,一旦稍稍偏离,其凶险程度将比陆地上高出百倍。
忽然,轮到最前方领头的齐桓回头说了一声:“队长,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袁朗也已经看见了,浪涛中确实隐约现出一点黑色,他略一思索,说:“我们运气还不错,那很可能是个环礁,可以让我们休息一阵的,过去吧。”
靠近一看,果然是个由沙和珊瑚碎屑堆成的环礁暗沙,整个看上去直径约在一公里左右,除有一小片露出水面约40公分外,绝大部分都在水下。环礁内湖有些地方比较浅,不少鱼虾在里面生活,几只海鸟伴着海浪的声音在头顶上空回旋鸣叫,颇有点诗情画意的意思。只是眼下状况实在有些狼狈,没人能分出那个心思去欣赏。
大家七手八脚地爬上环礁,由于礁盘露在水面上的地方实在太小,大多数人只能站在水里,不过,能停下来喘口气对他们而言已经足够。
袁朗说:“大家休息二十分钟,别忘了检查各自装备的水密情况。”
吴哲把自己那些仪器连同小竹排一起搬到礁石上,仔细的检查了两三遍,确定没有问题后,长长地吐了口气,对站在水里的三多和成才说:“大队长也真狠,竟然只给每人发150克大米,连一点压缩干粮都没有,这不是成心让咱们饿着肚子泅渡么,唉,饥饿训练也不是这么搞的啊。要是能想个法子煮点粥喝或者是抓几条鱼烤烤就好了……”
成才微微一笑,“其实,咱们也不是不可以在礁石上生堆火,只不过……”
齐桓立刻接腔:“只不过是荒唐了一点儿!没有木头,全队的燃料加起来恐怕都不够煮开一壶水的!”
吴哲耸了耸肩,有点怏怏地垂下头去。他的体能本就不算出众,一路上还要时常分出一只手去兼顾那个竹排及其上的仪器,比其他人辛苦不少。约摸是想让努力自己忘掉疲劳与饥饿,过了没一会儿他又开口了,这次的对象是同样站在水里的袁朗:“队长,你说我们这次会不会遇上鲨鱼?我记得你说你当南瓜那会儿给鲨鱼围在礁石上几天几夜呢,我们这么多人,万一有谁身上一不小心弄破了一点,那不就变成鲨鱼眼中的美餐了?”
袁朗懒得抬头看他,“你这个越累越成话痨的毛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节约点儿体力吧,后面的路还长着。”吴哲学着袁朗常用的姿势,冲三多他们耸耸肩摊摊手,没再开口。
齐桓琢磨了一阵,对袁朗说:“队长,估计我们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照这个速度,只要这个方向正确,夜间十一点左右应该可以抵达敌占岛。”
袁朗抬头看看天,不知什么时候,太阳隐没在了一大块云层后面,少顷又探出头来,他皱皱眉,“分辨方向倒还不太难,难就难在我们无法确认我们选的这个方向是正确的。游了47公里之后,如果发现方向错误再迂回一段儿,等到上岸时,体力就无法保证了,怎么面对以逸待劳的敌人。”
成才暗笑一下,拍了拍三多的肩膀说:“队长,别太担心,有三多在,咱们错不了,对不对,三多?”
三多抬起头颇为严肃地说:“嗯,队长,我觉得咱们走的方向没错!”
旁边的薛钢大声笑起来,“我说完毕,这次要再给你蒙对了,这人肉指北针的名头可就真是非你莫属了!”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下,这句话仍旧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袁朗等笑声稍歇,扬声说:“兄弟们,出发的时候太匆忙,有个事儿还没定呢,大家给出出主意,咱们这次的行动代号叫什么比较好?”
有人喊:“海龟!”四下顿时一片嘘声,袁朗看看天,说:“海龟行动?这名字能说吗?!”
又有人说:“金枪鱼吧,听上去还能解解饿!”立刻有人接腔:“金枪鱼不如鳗鱼好吃!”还有人说:“你们别尽惦记着吃,来点威风的,捕鲸?猎鲨?”
袁朗莫可奈何地说:“我明白了,你们的脑子都让这海水给泡迷糊了,跟这海洋生物就是脱不开了。吴哲,你来说一个?”
吴哲方才给袁朗一顿消遣,本来打算怎么都不开口的,可这时还是忍不住说:“每次行动代号,都是大伙儿鸡一嘴鸭一嘴乱叫出来的,不过照我看,队长的意思是这次得弄一个严肃点的,能拿出去见见外人的,毕竟我们是在比赛嘛,对不对?”见袁朗没什么反应,吴哲接着说下去:“我想,这次比赛等于是大队对我们的一次考试,不如就叫砺刃,磨砺我们这些刀刃。大家看怎么样?”
薛钢闷声闷气地说:“太严肃了,没意思。”齐桓也说:“大硕士,你就不能搞点通俗易懂琅琅上口的?”
袁朗笑起来,说道:“你们俩别瞎起哄,我看还行,就它吧,让你们偶尔也装次正经憋一下!”
说笑间,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队员们振作精神,紧了紧身上的背囊,又一次跳入海中,继续开始那漫长的征程。
抵达敌岛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空中云层有点厚,挡住了月亮,海面上的能见度迅速降低。
袁朗从背囊前端的耳囊中掏出一些小小的荧光棒,让几名队员卡在后衣领上,这样一来,后面队员的眼前等于有了点点闪烁的指示灯,从前方过来的敌人则什么也看不见,无疑是个简单而又安全有效的法子。
随着时间流逝,白天吸收的热量逐渐挥散殆尽,海水的温度降低了许多,这样一来,它带走的身体热量随之增加,体能消耗当然也随之加大。不过,对三分队的三十八人而言,此时此刻最可怕的,并不是体能的消耗殆尽,而是无论怎样拼尽全力似乎都没有分毫进展,眼前始终只有茫茫大海,终点远在不可知的另一端。
吴哲用脑门顶了一下面前的小竹排,然后继续竭力挥动铅块一样的手臂。他模模糊糊地想着,人的体能真有极限么?那为什么当我认为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的时候,手臂却还能像永动机一样自发运动?我看,这一趟下来,明年我也能代表国家参加军事体育铁人三项赛了……
不知不觉间,吴哲的意识开始有点混沌,在自己眼中,他仍在挥波斩浪勇往直前,可在身边的三多看来,他却已经停住手脚闭上眼睛开始下沉。三多猛地伸手抓住吴哲的衣领,费力地说道:“吴哲!醒醒!不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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