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麋山一派的医术自然不是徒有虚名的。”
“可把那个木头人儿美死了,有这么个懂医术的媳妇儿。”姜柏奚轻哼一声,语气有些发酸。
“阿奚,我说过了,你也可以美的。”
末歌笑了笑,摸着鼻子道:“我的医术虽不如景世子,但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姜柏奚桃花眼刚一亮,末歌又道:“你若出去跟人打架,被打了个鼻歪眼斜的回来,我也定能帮你扶正。”
“……”
姜柏奚抬手就是一个弹绷儿,再次扑过去咬人。
末歌轻轻笑着接住人,拢她入怀,将这个炸毛的吻一点一点变得温柔起来。
瞅着屋外终于有所安静,景染放下捂在长孙祈沐耳朵边的手掌,心下臭骂了姜柏奚几句。
真是没出息的死丫头啊,被吃得死死的。
她低头看着长孙祈沐,将人揽进怀里刚刚闭眼,原本以为已经乖乖睡着的人却是忽然出声道:“故事。”
景染:“……”
她半撑起身子,看着身边这人明明是迷糊却不容糊弄的眸子忽然有些好笑,“不睡觉么?”
“不睡。”
“故事。”
“好,故事。”景染无奈揉了揉眉心,微微坐起来倚在床头,侧身揽过长孙祈沐,想了想道:“这回讲个长的给你听好不好,每天讲一点儿。”
“好的。”亮晶晶的眸子似是满意,连语气都重新变得软糯起来。
景染笑着伸手覆上她的眼睛,道:“闭上眼睛听,要不然待会儿听得再睡不着了可如何是好。”
“好。”绵软的睫毛在景染手心刷了刷,最后乖觉闭了起来。
景染笑着移开手,缠了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指间后,才低低缓缓地开口,“ 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她并未特意改用讲故事的语气,而是就照着平日里说话时浅浅流动的嗓音,微微减慢了速度和声调,一字一句地极为好听,好似吟唱。
长孙祈沐刚听完这首诗便笑了起来,道:“是和你平日里爱看的那些话本子一样的奇闻野谈。”
“对,”景染手指在她唇上抚了抚,低笑,“不许说话。”
“不说。”一本正经的点头,连嘴角的弧度都刹那间收了起来,好似在执行什么重要的命令。
景染快要被她逗乐,挪开视线看着床幔才继续开口:“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八千……嗯……十二万九千几百岁——”
“是八千还是九千?几百又是多少?”不说话的人又忽然出声,还睁开了眼睛眨了眨。
“……说了不许说话。”景染微郝,绷着脸去蒙她眼睛。
长孙祈沐眼波晃荡地觑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
“黑心眼儿。”景染刮刮她的鼻子,莞尔道:“我记不大清了,总之你晓得是很多很多岁便是了。”
长孙祈沐抿起嘴乐,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景染继续讲起来,“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这部书单表东胜神洲……”
随着故事的深入,长孙祈沐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和,景染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声音一点一点放轻,最后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
长孙祈沐没有动,眼睫也乖乖贴着眼睑,景染看了一会儿,俯身在上面亲了亲,躺下身子将她搂进怀里。
“景染。”
过了许久,一直没有睁眼的人忽然低声出声。
景染揽着她的手臂动了一下,应道:“嗯?”
“有没有什么要问我。”
窗侧种植的大片紫竹和着仍旧淅沥的雨丝沙沙作响,景染在无端静谧的柔和中想起当日在德钦王府的芝兰苑,她曾问这人想问什么,这人却只字未提,只是轻轻给了她一个吻的触碰。
那是她们之间的第二次亲近,也是让她心口陡然塌陷的一次亲近。
“没有。”
景染感受着怀里的身子几不可查的放松,无数种复杂的情绪瞬间交织为一种名为怜惜的情感,她紧了紧手臂,声音轻若呢喃,“乖,睡罢。”
“好。”
第92章 暗中依附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夜未曾停歇, 暖润的空气中终于有了些许微薄的凉意。
三更天的时候, 景染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了无睡意的眸子一动不动看着头顶轻薄的帷幔。
窗外的竹林摇曳声沙沙作响, 景染静静睁了一会儿眼,周身无声溢出温暖雾霭的青色光晕, 她未曾偏头,任由这些青雾丝丝缕缕地扩散, 最终将身边的人缠绕包裹起来。
两人的面容逐渐在雾霭的笼罩中趋于模糊, 景染在被中寻到长孙祈沐的手掌轻轻牵住, 再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直绵延的雨势似有减小,声音逐渐势微。
第二日的辰时过半, 长孙祈沐才在略微转亮的光线中醒了过来, 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床铺摸起来只余淡淡残凉。
她缓缓坐起身,柔软的长发均匀铺洒而下, 落在耳边肩头,令她原本清透的容颜在浅淡昏暗的床幔之间看望不清。
“睡够了么?”床幔忽然被无声轻轻挑开, 随之温暖的手掌贴上脑袋摸了摸。
长孙祈沐偏头看向景染, 唇边弯起淡淡的笑, 她歪了歪脑袋,问道:“你去哪儿了?”
“去接替末歌和姜柏奚熬药了,她们一夜未睡,刚刚歇下。”景染倾身搂住她,低头问道:“起不起?”
“起。”长孙祈沐点点头, 下一瞬便被一件薄薄的风裘包裹起来,随即跑到了景染怀里。
她眨眨眼,看着景染的下巴,“药熬好了么?”
“好了。”景染抱着她绕过屏风时顿了顿,偏头想起什么般笑了笑,才继续抬步。
“那,苦不苦?”长孙祈沐又继续问。
景染垂眸睨了她一眼,抬头笑,“约摸是苦到没边儿的。”
长孙祈沐:“……”
“不过我给你准备了蜜饯,要不要?”景染又道。
长孙祈沐笑了起来,乖巧颔首,“要的。”
景染倾身亲了下她的脸颊,笑着将她放上软榻,正在洗漱时,窗外忽然传来罗译刻意压着的声音,“世子!”
景染将浸在清水中的帕子捞起来拧干,扭头挥开了窗户,“何事?”
罗译一夜未睡的面孔现身在窗外,他看到景染身边的长孙祈沐,先是愣了愣紧接着面色一喜,行礼道:“公主!”
长孙祈沐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何事?”
她话音刚落,景染便转身将帕子覆到了她的小脸上,轻轻抹了下才旁若无人地细致擦拭起来。
罗译嘴角一抽,连忙撇开脸,禀报道:“您昨夜让我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出,醉仙阁与它隔壁清音坊昨日分别落住了西延王康谷,和南疆的大公主叶玫。”
“知道了,”景染看着手底下的小人儿不说话,想了想出声道:“你先下去罢。”
罗译应声退了下去,景染又将帕子放入清水中拧了一遍,才转头问道长孙祈沐,“你原本可是打算收拢这二人,借以掌控南疆和西延?”
长孙祈沐眼前一黑,等到景染手中的帕子挪到下巴才睁开长睫,只是幽幽看着她不说话。
“嗯?”景染等了半晌没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后,手下动作不停地轻笑了一声,“放心罢,你再怎样露出小媳妇儿的模样,他们几个也是不敢笑话你的。”
长孙祈沐:“……”
“现在可是我当家做主,谁敢笑话你我罚她进密室好不好?”景染一脸无辜,又补充了一句。
“……”长孙祈沐微瞪了她一眼,换来景染低低的笑,她转身将帕子妥帖搭好,走过来弯腰歪头,在面前人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下,柔声道:“乖,我哄你。”
长孙祈沐:“……你哄我的话,便喂我喝药好不好?”
她声音放地极轻,这个“喂”字也说得别有深意,听得刚刚准备敲门的罗伊脸色一红,连忙转身推攘着身后的罗曦离开,“走走走。”
罗曦:“???”
屋内的景染也是身子轻微一僵,罕见地迅速摇头拒绝,“不好!我可是专门让云灵去千里之外的颍川,给你叼回来了一小包颍七婆亲手做出的蜜饯,你定要好好尝尝才是。”
她正说着便有一团胖滚滚的白团子不知从屋内哪个角落陡然升了起来,嗖地一声直直冲进了长孙祈沐怀里,仰着小脑袋“啾啾啾啾啾”个不停,似在讨赏。
长孙祈沐接住云灵,垂头瞅着它:“……”
“你这胖东西,快去睡觉!”景染不满,一把上前将云灵捞了出来,扬手轻飘飘地掷进了床边的绵窝,同时反手将长孙祈沐揽进了怀里。
云灵从窝中挣扎而出,一双碧眼看了看已经被景染搂进怀里的人,又啾啾啾啾了一番,才好似不甘心地重新窝了进去。
景染顿时对着鸟窝得意挑挑眉。
长孙祈沐:“……”
“是不是在想我小心眼儿?”景染拉人起身,替她细细整理着身上的轻薄风裘,故意学她以前的话低笑。
长孙祈沐莞尔,被景染拉着往外走,似乎心情愉悦地甩了甩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一对儿小心眼儿凑在一起,正是说明极为般配。”
景染被她逗乐,空闲的一只手抬起点了点她的鼻尖儿,“就你歪理多。”
“哪里是歪理,是正理。”长孙祈沐固执纠正。
“好好好,是正理。”
景染笑,拉着人出门。门口的回廊下已经放置好了一整套的紫竹桌椅,桌面上摆放着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小砂锅和几道看起来便颇为精致清爽的小菜。
景染掀开砂壶盖子,舀了两碗清粥,用勺子将其中一碗舀地凉了些才推给长孙祈沐,挑眉道:“必须吃够两碗才能喝药。”
长孙祈沐眸光柔软地看着景染始终细致妥帖的小动作,乖觉地点点头,将两碗特殊准备的药膳一一吃完。
景染满意摸了摸她的脑袋,紧接着将已经倒好晾温的药碗推给她。
长孙祈沐瞅了眼旁边放置的蜜饯,端起药碗闻了闻,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景染,“果然很苦。”
景染看着她的样子顿时心软起身,长孙祈沐却在她挪过来时忽然将碗端到嘴边,一口气喝完后便猝不及防地伸手搂住景染的腰,凑近吻了上去,柔软的舌尖长驱直入,恶劣地将景染口中的每一处地方都一一扫过才罢休。
景染顿时:“!!!”
离得极近的长孙祈沐能清楚地看到景染每一根眉毛都立即炸起的样子,她顿时眉眼弯弯地退开身子,一脸无辜地将桌上蜜饯给景染嘴中塞了一个,另外自己含了两个,鼓着腮帮子一咬一咬地看着她笑。
景染长长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之人弯成月牙的澄澈眼眸,觉着竖得再高的炸毛都要一一融化进去,只得无奈问道:“什么时候知道我不爱喝药的?”
长孙祈沐只是笑,“南冥二老刺杀你那次,你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愿给自己开药方,不是不爱喝药是什么。”
“所以你竟如此黑心。”景染见她难得乐成如此模样,宠溺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长孙祈沐还是笑,含含糊糊地重复了一遍以前说过的话,“不黑,红的。”顿了顿,又道:“你说了要嫁于我,这世间凡为夫妻之道,自当同甘共苦,所以我方才所做,哪里不对?”
“……真该让姜柏奚那个臭丫头出来看看你哪里木了,明明巧言善辩的很。”景染嗔了长孙祈沐一眼,抬手去捏她脸。
长孙祈沐任由她捏着脸,勾着嘴角唤了句“罗诺!”
想比罗译一直较为冷木的罗诺此刻脸上也微微隐了笑,出现在两人身侧行礼道:“公主,世子!”
景染见到罗诺出现,果然下意识松开了手,长孙祈沐顿时得逞般勾了勾嘴角,转头对罗诺道:“你不许笑,去给南疆的叶玫公主传话,朔北已经举国倾覆,下一个或许就是南疆,也或许是西延,留给她再观望的时机不多了。她若考虑好了,便过来找我谈。”
“是!”罗诺接到命令后片刻不停地便飞身离开。
景染看着他的身形自蓑雨中消失不见,转头问道:“只传给叶玫,西延王康谷呢?”
“西延早已经暗中依附乌荔了。”长孙祈沐又捏了个蜜饯放进嘴里含咬了一会儿,皱巴着眉头道:“酸。”
“……”景染倒了杯清水给她,微微蹙眉,“西延已经依附了乌荔,什么时候?”
“很早之前了。”长孙祈沐接过清水却没喝,如玉的手指在蜜饯里翻了翻,重新找出一个甜的来喂进嘴里,这才舒展了细致的眉梢,道:
“西延先王晚年久缠病榻,手下一堆王嗣斗地一塌糊涂。康谷当时身份卑微,身后又无母族和朝臣支持,靳鞅却偏偏在那时选了他,以一瓣千年雪莲让西延王多吊了几年的寿命,因此康谷才得了西延先王的青眼,最终得了王位。”
在去年冬日青越的宫宴上,景染当时便多看了两眼这个在坊间有着颇多传言的人,只是未曾想到原来他蛰伏成功的背后还有着这样一层缘由。
康谷登基至今已近五年,所以这场以天下为棋的谋局,到底是早早便已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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