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眉目染上昏暗,长孙祈沐也不再开口,静静喝着手中的茶水。过了约摸两炷香的时间,西侧的紫沙竹林忽然传来了一阵颇为轻巧的空气波动。
作者有话要说: 短道速滑真是看醉了。。。die
第93章 订立盟约
“倒是来得挺快。”景染瞧了眼西侧竹林, 回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清水。
长孙祈沐没接话也没吭声, 景染倒完水后抬头看了她一眼, 发现她又变回了端正而坐, 一脸冷淡的样子。
景染:“……”
隔壁房间,站在竹帘窗幕后的姜柏奚笑得歪倒在了末歌身上, 对她咬耳朵道:“这个木头人儿真是黑心透了。”
末歌不置可否,将她脑袋掰直, 两人一同透过窗帘往外看。
来的人确实是南疆的大公主叶玫, 她穿了一袭便装罗裙, 腰上缠着九节软鞭,轻功显然不错, 直直落身到了景染和长孙祈沐身侧的庭院, 身边并未带随从。
罗诺将人带到,便重新隐了下去。
此刻外面仍旧下着细密的雨丝,叶玫落地后却没动脚, 就站在雨中,目光自景染和长孙祈沐的身上来来回回, 眼中有一瞬的了然一晃而过。
她能够沉得住气, 廊下的两人自是更加静态自若, 景染没偏头,自顾自端着杯子慢慢喝水,长孙祈沐更是忽然面无表情地伸手,又准确捏了块儿最甜的蜜饯吃进了嘴里。
“……”姜柏奚差点儿背过气去,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儿, 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这两个人到底还能不能行,本太子都快要困死了。”
末歌摸摸她的脑袋示意她稍安勿躁。
外面的雨丝仍绵绵软软地下着,不一会儿叶玫的睫毛上便落了一层厚厚的水雾,令眼前闲态自若的两人逐渐看将不清。
她忽然动了下眼睫,眨掉睫上水雾,只是刻意挺着的身板依旧笔直,直直盯着长孙祈沐出声道:“九公主这般态度似乎并不是待客之道,看来我今日是来错了。”
“何为待客之道?”长孙祈沐并未在意她强硬的语气,神色淡淡的反问。
叶玫神色不动,听着那道清清凉凉的声音紧接着又淡淡道:“客随主便是待客之道,宾客尽欢也是待客之道,客满而归亦是待客之道,所以——”
“叶长公主想要哪种待客之道,在问这句话前可是想清楚了?”长孙祈沐拧头看着人,将指节倒扣在桌面随意敲了敲。
景染随意垂眸扫了一眼桌面,心下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人好似每次谈正经事情的时候都会习惯做这样的一个小动作。
叶玫却是没有这样乱想的闲适心情,她在长孙祈沐三言两语的几句话落便忽然紧紧抿起了唇,倔强地一言不发。
长孙祈沐这次没再给她多考虑的时间,扬眉提声道:“看来叶公主还未曾想好,罗诺,送客!”
叶玫脸色蓦地一白,一直仿若未曾参与到这场无声博弈中的景染,却在这时忽然出声道:“等一下!”
屋内的姜柏奚噗嗤一下笑出声,搂着末歌的腰懒洋洋趴在她肩上笑眯眯道:“这俩人都黑心透了,一个唱白脸儿,一个□□脸儿,妇唱妇随地欺负小姑娘。”
末歌本来没什么表示,听到最后才偏头拍了下姜柏奚的脑袋,“哪里是什么小姑娘,叶玫今年已经双十了,比景世子还要大上两岁。”
姜柏奚故意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嘴里咕哝道:“你这个死丫头,下手真狠,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我,你看看那个木头人儿是怎样疼我姐的。”
她嘴里虽这么唠唠叨叨数落着,手上动作却是半分没松,仍旧紧紧搂着末歌的腰。
末歌被她气笑,方才的假拍变成真拍,打得姜柏奚果真疼地嘶了一声后,才出声道:“你怎么不学学景世子,一天多让人省心,就你咋咋呼呼不安生。”
姜柏奚正要竖眉与她理论,景染凉凉的声音便传了进来,“臭丫头,你还不出来。”
叶玫猛然抬眼扫向剩余的几间屋子,在看到姜柏奚那张笑眯眯的桃花脸从门后闪出来时,下意识地小指微动。
姜柏奚和长孙祈沐这样的两个人能够共处在一个屋檐下,这代表了什么,其中的意味再为明显不过。
姜柏奚没错过叶玫的小动作,桃花眼闪了闪,大咧咧地打招呼道:“叶大公主好久不见啊,你上次跟本太子推荐的做鸡之法果真妙不可言,本太子还想着什么时候若再见面,定是要好生答谢你一番的。”
叶玫:“……”
景染嘴角抽了抽,做鸡……这臭丫头。
不过臭丫头是果真喜爱吃鸡,当日她赖进德钦王府住时景染便看出来了。
末歌也是脚步一顿,伸手往后拧了把姜柏奚的腰,姜柏奚顿时脸色一黑,被末歌托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叶长公主。”末歌对着叶玫微微点头示意后,便拉着姜柏奚一道坐到了竹桌前。
她笑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温柔,恬淡柔和,不似姜柏奚,整日里对着所有人都一副灿然的桃花脸,脸都快笑烂了。
景染从末歌身上挪开视线,又看向叶玫,道:“叶长公主是明白人,有些东西总是要眼见为实,如今我们为主的诚意既已让你看到了,想必便不需要我再多言。”
景染顿了顿,看着叶玫的脸色微有变化,才又继续道:“我只提醒你一点,你现下固然有两个选择,可以选沐儿,或者是靳鞅。而我们也未必只有一个。毕竟如今的南疆除了你,还有个二公主叶瑰在。”
眼见叶玫脸色又是骤然一变,景染丝毫未停顿地继续道:“所以如果你今日来的本意是想跟沐儿谈条件,我建议你还是就此走人,将你的条件留到乌荔去谈,而靳鞅不一定应你,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你若再想回头,未必还有你容身之地。
但如若你现下是抱着足够的诚意来投诚,等你和沐儿订立盟约之后,你再行请求,她未必不会应你一事。”
面色淡淡的长孙祈沐始终将眸光落在景染身上,见她不再开口,面上现出一丝柔软,倒了杯清水递给她。
姜柏奚桃花眼眨了眨,往末歌身上一歪,故意捏着声音说了句“末儿,我也想喝水。”
景染端着杯子的手一抖,捏起块儿蜜饯就朝姜柏奚的桃花脸上丢了过去。
姜柏奚笑吟吟地躲也不躲,末歌在最后一刻伸手,截住那颗蜜饯喂进了姜柏奚嘴里,又无奈地倒了杯水给她备着。
姜柏奚桃花眼顿时惬意地眯了起来,餍足地咽下蜜饯后满意点评道:“果真很甜,难怪你们二人平日里这张嘴好似抹了蜜一般,听得本太子……”
眼看景染又要丢她,这次丢的却是实打实的杯子,末歌连忙将倒好的水塞到姜柏奚嘴边,将她絮絮叨叨的话堵了回去。
似乎被几人忘记了的叶玫静静站在雨中,看着眼前这几个几近站在天下权势之巅的人相处起来却是如此的轻松惬意,内心最后的一丝犹踌在突然间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落在身上的绵绵细雨一般的柔软。
其实何尝不明白景染的恩威并施,但如此条理清晰,晓之以情的恩威并施,实在是难以让她抗拒。
叶玫忽然间动了动脚,一直分散着余光的姜柏奚以为她终于决定要走过来,刚得意地挑眉扭头,却见叶玫突然间就屈膝半跪在了原地。
姜柏奚骇了一跳,长孙祈沐倒是仍旧淡然地轻飘抬袖,隔空将叶玫扶了起来。
她虽昨日才受了重伤,可这轻飘飘的一扶仍旧让叶玫没有丝毫坚持的机会。叶玫神色变了一瞬又极快放松下来,就势站起身,改为郑重地弯身行礼,一字一句道:“我方才的失礼之处,还望九公主殿下见谅。”
长孙祈沐点点头,算是应了。
叶玫神色丝毫未放松,继续郑重出声道:“既如此,我叶玫今日以南疆王室血脉为誓,倘若将来战起有需,我南疆将举国相投九公主,若有违誓,不得好死。”
顿了下,叶玫又道:“还有,我自知能力有限,但总归自小从来未曾胆敢懈怠地修习了一些东西。九公主倘若看得起,我日后必定肝脑相随,万死不辞。”
“叶公主这话就言重了,搞那么严肃做什么,来来来,快来这里坐。”姜柏奚不声不响地改了称呼,又勾起笑烂了的桃花脸,对着叶玫热情地勾了勾手,“你看看,在雨中站那么久,都淋湿了。”
“……”景染白了她一眼,也出声道:“叶公主过来坐罢。”
她话落自然而然地起身坐到了长孙祈沐身边,腾出一个位置,长孙祈沐也自然而然地微微挪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轻轻牵住景染。
景染偏头看了眼她面上仍旧一脸淡淡的神色,不由觉着好笑。
既已起誓,叶玫也不再拿捏,点头走了过来,坐下身。
“叶公主有何请求,现在不妨直说。”景染端起杯子垂眼喝水,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叶玫神色微动,看了眼她又看了看长孙祈沐,心下忽然间掠过极为恍惚的羡慕,又觉着一直困惑着的事情似乎终于能够得解。
如此一个百般通透,又温润体贴的人,能够属意她,不足为奇,而能够得到她,也却是福气。
长孙祈沐瞥了眼叶玫,扣在桌面上的手指忽然又敲了敲。
叶玫闻声收回眸光,也偏头转向院角那株开得正好的海棠,开口道:“我有三个条件。”
“叶公主的条件倒还真不少。”姜柏奚开玩笑般挑挑眉。
“不,我说错了。”叶玫收回目光,认真道:“是请求。”
长孙祈沐点点头,“请讲。”
“第一个,是我个人的一点好奇。我知道朔北明面上虽是战败,无奈亡国。实际上却是借此契机,以这种方式举国相投,我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奈何以我的能力,无论是猜测还是探查,眼下都做不到。”她说着停下来,看着长孙祈沐。
长孙祈沐点了点头,算是肯定她的猜测。
叶玫也点了下头,说出她第一个条件,“我明白我如今即便已经举国投诚,也许也不足以现在便知道这个隐情。我只请求,有朝一日如果到了能让我知道的时机,倘若那时我还活着,九公主能够解我疑惑。”
“这个我应你。”长孙祈沐没有丝毫犹豫。
姜柏奚细致的眉梢难以察觉地动了动。
“第二个,便是如若将来四海归一,九公主如愿君临天下。我不要高官厚禄,也不要封王拜侯,只求九公主派我在原南疆疆土上治理驻守。”
“当然,也是倘若我还活着。”
长孙祈沐似乎随意瞥了眼姜柏奚,再次颔首,“这个我也应你。”
“好。”叶玫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眉目却更加凝肃,声音也蓦然降低,“第三个,是请九公主帮我除掉南疆暗中的帝师,也是实际上早已暗中携天子以令诸侯的——南疆夜帝。”
一直神色浅淡的末歌都在瞬间抬眼,和姜柏奚,景染,长孙祈沐几人一同转头看向叶玫。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可能更不了,要拍拍屁股去上班儿了,emmm
第94章 南疆王蛊
南疆这个一直隐于人后的夜帝, 是景染近半年前便开始着手查的人。这个人, 无论是她父王二十年前所中的南疆王蛊, 还是八年前靳鞅中的噬心蛊, 亦或她回京之后所遭受地三番两次的刺杀,都跟这个见不得人的帝师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人年岁不在百岁之下, 武功绝顶堪比无回道长和慧忍大师,他屡屡暗中对数人动手, 目的恐怕已经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南疆的弹丸之地。
“去年腊月, 你们进青越京城时, 你身后那辆马车中坐的就是这位南疆夜帝?”景染忽然问。
叶玫顿了一下,肯定道:“是, 叶氏原本历代都有两位帝师, 相互制衡。到了这一代,另外一位帝师数十年前便已死了,之后南疆王室子嗣凋零, 剩下这位便逐渐坐大,而我父王缠绵病榻半辈子, 等我能够掌势时, 王室已是表面光鲜亮丽, 实则大权旁落,早已无力回天。”
景染没接叶玫之后的一段话,偏头对长孙祈沐和姜柏奚道:“所以当日南疆进京,我们在花满楼想要揭开那辆马车帘幕时,对面第一楼天字一号房内横空阻碍我们的两个人, 一个是靳鞅,另一个便是西延王——康谷?”
长孙祈沐不置可否,姜柏奚倒是桃花眼眯了眯,啧啧道:“那个瘦秧子,没看出来还有如此武功,那尊金秧子倒是真会拉拢。”
靳鞅暗中拉拢了康谷,长孙祈沐便明里收服了叶玫,两人这一局,算是棋行各半,不分胜负。
所以景染没有在意这个,只是道:“靳鞅为何会帮这个南疆帝师遮掩,总得有原因。”
“原因无非也就两个。”姜柏奚不以为意地闲散道:“第一,这个神神叨叨的帝师原本就是那尊金秧子的人,他进青越京城或许就是奉了靳鞅之命,增加去年冬日将你从青越带走的砝码。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尊金秧子八年前在醉城自导自演被下了噬心蛊,故意引你去救的戏码,也就说得通了。”
她说着滑了长孙祈沐一眼,见长孙祈沐面色淡淡,半丝波动也无,不由撇撇嘴,继续道:“第二,那辆马车中原本应当坐的是南疆的二公主叶瑰,当时既然莫名换了人,那替马车中的人遮掩便是替叶瑰遮掩。而去年南疆进京前几日,乌荔的驿馆前与乌荔三皇子纠缠不清的女子,经你查实过就是叶瑰。由此证实,那尊金秧子早早就选中拉拢了叶瑰,因此之后帮她遮掩,也能解释过来。”
景染听姜柏奚说完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叶玫问:“叶公主,据你所知,这其中又是怎样的?”
叶玫似乎认真想了一下才摇摇头,“帝师势大,早已脱离王室掌控,他是否已经依附了靳长公主,我确实不知。至于叶瑰,是去年我率使团入青越,原本未曾打算带她,可后来临出发时她也执意要一同出使,便临时加了她的马车。后来路行一半,她人又忽然不见,我只得一边先以空马车遮掩,一边暗中派人追寻,发现她早已暗中提前到了青越京城,之后我进京时,她便偷偷回了驿馆,至于别的东西,我也未曾查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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