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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光“唔”了一声。
半梦半醒地抬起一条手臂摸摸明晨有没有把被单盖好，又含含糊糊地说：
“别怕，我在呢。”
第46章
弘光怕明晨一个人闷出问题来。
只要他一睁眼，就缠着他问这问那，又央他带自己出去看看周围——明晨只得照办，被弘光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两天过去，儿时的回忆啦、家里的情况啦、周围的交通人口设施啦……全被弘光摸清了底。
最后一夜，明晨晚上醒来，见弘光拿着个手机打字记东西，探头一看记的是他家的房产和村落土地情况，奇怪道：“记这些做什么？”
弘光便把手机摁灭：“不是明老师教我，要保持随时记录身边事的好习惯，作文才会写得好吗？”
明晨便被混过去。
也没在意。
转个身又睡了。
等两个人重新回到学校，期末一系列发考卷、排名次、讲评和交代注意事项之类的琐事已经结束了——明晨和弘光直接向班主任领到了自己的成绩：
明晨依旧是万年老二。
弘光倒是又一次大幅跃进，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绩中等的普通学生了——是真正的“中等”，全班一共62个人，他恰好排在第31，不偏不倚。
弘光以此为由，大张旗鼓地“谢师”，带明晨去胡吃海喝，又去外面玩。
明晨当然知道，弘光此举不过是怕他闷。他觉得自己心态还可以，没有必要这样破费，便接连推辞了几次，弘光就显出伤心的模样来：
“我都这么努力，进步这么大，明老师还觉得我不够好……”
扁起嘴受到莫大委屈的样子。活像一直被主人无端训斥的大型犬。
明晨无可奈何，只得从命。
这是明晨第一次出门远行。
他是特别乖的孩子，暑假寒假要么在家帮忙，要么独自苦读，要么给其他同学补习赚点外块，旅行什么的，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计划中，甚至没有出现在他的梦想里——他下意识地认为，那该是努力工作十年甚至更久以后，才会发生的，属于“人生巅峰”里的好事。
一直到飞机飞上天，还是坐立不安的样子。
弘光问：“害怕？要不要我换到靠窗的那边？”
明晨摇头：“不是害怕。”
“那怎么了？”
明晨歪头想了一会儿说：“我现在飞在云端上——整体上来说，不太真实，像在梦里。”
弘光便飞快地拧了他的脸颊一下：“疼不疼？”
明晨龇牙：“没大没小！欺师灭祖！”
——得亏是头等舱，机舱里没有其他人，否则这一通闹，怕不是要被投诉。
因为明晨舍不得钱，以及暑假明晨奥数奥物班都要上课、弘光还要做复健、班级篮球队也要训练，其实并没有很长的时间，他们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只到泰国玩半个月——传统的路线，先到曼谷，再到清迈，最后去普吉岛。
明晨第一次旅行，弘光看他看得很紧，生怕一不小心把他搞丢了，又或者让他出什么危险——明晨独立生活惯了，并不怎么需要照顾，克服了远行的不安，立刻显出靠谱的姿态，贵重物品都收好，生活起居全都妥帖，上网查游记攻略也溜得飞起。倒是弘光只顾着看明晨，被偷走单反相机一只。
明明挂在脖子上的，一转眼居然只剩一个绳。
明晨想想价格，心痛得当场就不想吃饭。
弘光却只是拎着那个绳爆笑，不断地说：“高手高手，佩服佩服。”
明晨简直想打他：“东西都被偷了，有什么好笑的。”
弘光笑得牙不见眼：“不过是个相机，又没有几个钱，何况是新的，偷了就偷了。”
“是新的就随便偷，这什么道理？”
“如果是旧的，已经照了照片，里面有回忆了，被偷走就可惜，但是全新的就无所谓，大不了再买一个就是了。”弘光理所当然。
平日弘光生活很随便，并不觉得他和普通同学有什么不同，可一旦出来玩，明晨立刻感觉到他身上“财大气粗”的逼人气场——据本人说“穷家富路，在外面宁可多花点钱买方便”，引得明晨不时感慨，这会儿又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吐槽：“土豪！”
弘光不以为耻，哈哈大笑：“明老师过奖，不敢当不敢当。”
第47章
众所周知，泰国的泼水节“母角马奔腾”的场面名声在外。
这是一个娱乐业，和旅游业极端发达的国家。
不在泼水节期间，娱乐场所、面对游客的旅游热门区也一样热烈奔放，充满了纸醉金迷的气息。
弘光起初还有点犹豫，生怕明晨接受不了。
明晨自己却浑然不觉，反倒兴致勃勃：“来都来了，怎么能不体验一下？”
哪里都想去，看什么都新鲜，像一只初入丛林的小鹿。
弘光跟在他身后，紧张得不得了——总觉得随时会有巨大的肉食猛兽横扑出来，把他一口吞下去。
幸亏并没有。
——大抵弘光套着大T恤、花短裤、胡乱踩着夹脚拖鞋的模样，十分“生人勿近”，也着实没有人愿意来找他的不自在。
几天下来，只有在船上观看人妖表演的时候，因为明晨好奇，摸了一把人家的胸部，让弘光跟在身后，多付了小费。
弘光付完钱，就赶过来，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滑不滑？软不软？”
明晨本来以为弘光不会知道才偷着摸的。
却忘了钱包手机都在弘光身上。
此时窘迫得连耳尖都红了。
弘光笑得龇牙咧嘴：“摸个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回头哥带你摸真的。”
“切，”明晨不服气，“说得好像你摸过似的！”
弘光愈发得意：“你怎么知道我没摸过？”
明晨一听，牙都要酸倒了，又羞又气，用胳膊肘拐他：“你是谁哥？说好的终身为父呢？又要欺师灭祖了！？”
弘光见他着恼。
不敢再逗，赶紧软言安抚他。
明晨故意走的很快。
弘光明知道他没有那么生气，但还是追着他哄了一路。
就这么在街上打打闹闹，信步而行。又走了一会儿，明晨觉得口渴，就往热闹的地方去，想买东西喝。
弘光看了看那个路，拦了他一下：“别去那边。”
明晨不明就里：“怎么了？”
弘光打了个手势：“那边……那边是……”
“诶？”明晨茫然的眨眼，没听明白。
弘光略想了想，直说：“那边是gay吧。”说着就揽着他的肩膀往回带，“你不是怕那个吗？咱们别往那边去。找其他地方喝东西去。”
明晨反倒恋恋不舍地频频回头——从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到现在，他只认识常建一个同类。
而常建显然不是什么好的样本。
他其实还真挺想知道，其他的同性恋是什么样的？他们平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异性恋有什么不同？怎么结交同类？如何处置自己的感情？
明晨想：说不定在某一个未来，为要经常到这样的地方去。
毕竟弘光是直的。
默默地喜欢喜欢就算了。
总有一天，弘光是要找到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光明正大地携手步入婚姻殿堂——说不定他还要给弘光当伴郎。
到了那时候，他总不能还像这样天天和弘光粘在一起。
总要习惯这样的地方的吧……
“怎么？”弘光敏锐地感觉到明晨不对劲，停下脚步来，朝明晨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想去？”
明晨沉吟片刻，用力点头。
弘光犹豫了一下：“不害怕吗？”
明晨小幅度地摇头：“有点……好奇。”
弘光微微蹙眉，站在原地略想一想：“行吧，那我带你去——不过你要小心一点，别离开我身边。”
第48章
弘光带明晨从街头逛到街尾，找了其中一家看上去比较安静的清吧进去。明晨还没成年，加上上次喝酒之后的反应，怎么也不敢让他在外面喝酒。
弘光就给自己点了一点水果鸡尾酒，给明晨点了无酒精的气泡水。
明晨看什么都好奇。
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
弘光用手拦在他眼睛前面前面。明晨不明就里：“怎么？”
弘光把他拉近一点，凑在他耳边说：“你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第一次来的，不拐你拐谁，要看你也偷偷的啊。”
“啊，哦。”明晨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半边身体都因为弘光的气声酥软且热起来，赶紧的躲了一下，“你说话就说话，这么近干嘛啦！”
“让人知道你是我罩的，”弘光理直气壮，“别人就不敢拐了。”
明晨正看什么都有趣，说话不过脑，随口回答：“想多了，谁看得上我呀，白斩鸡似的。”
——这吧里来来去去都是肌肉男，一个个显然都在健身房，经过了很好的锻炼。明晨在他们中间简直像一只误入大象群的小兔子。反倒弘光人高马大，看上去比较像是同类。
弘光很不赞同他这不以为然的态度，立刻挑眉反问：“没人看得上？你再想想？”
怕明晨不愉快，没敢直接提常建的名字。
可明晨还是脸一黑。
弘光赶紧又说：“再说了，咱们明老师也算是在球场上练满了一学期的人啦，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亚洲人中最受欢迎的体型！”说着还用手在明晨的腰际挠了一下，“看看！这把小腰！是人都说好！”
他本意是想逗明晨笑。
不想正戳在明晨的腰眼上。明晨冷不防，“嘤”地哆嗦了一下，整个人软在他怀里：“你……”
弘光没心眼。还故意摁着他挠痒。
明晨又是笑，又是扭，折腾好半天全挣不出来，索性不挣扎了，就贴着弘光胸口转过身，抬起两条手，骨伶仃的胳膊勾在弘光的脖子上：“是人都说好？那弘光同学觉得我如何？”
说着故意学着前两天人妖表演里看到的媚态冲弘光笑。
弘光怔了一下。
伸手帮他把领口拉好：“你呀，开玩笑也有个度——这种话别随便和人说。得亏是我，换个人还不吃了你呢。”说着把他的手臂拎下来，拍拍他的后腰，“我去个洗手间，五分钟之内就回来。你自己小心点。别乱喝别人给的东西知道吗？”
“哦。”明晨悻悻地松手，目光粘在弘光身上，一直看他消失在拐角那头。
等转回头来，桌边竟然又多出一个人。
明晨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倒是很友善且热情的样子。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自我介绍，说是放暑假来这里玩的，问明晨弘光是不是他男朋友。
明晨不知该怎么回答。
只默默的看着自己杯子里冒泡的汽水。
对方又问，如果不是，愿不愿意和喝一杯——“ Just for fun.”
明晨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对方的手已经放到了他的前臂上——显见得一副老道的样子，劝哄说，就是聊聊天，不会做什么其他的事。
明晨瑟缩了一下，正想拒绝。整个人忽然被从背后搂住了，接着一双大手他搭讪那儿能手直接拍了下去：“ Leave him alone, he is my boyfriend.”
是弘光的声音。
第49章
弘光的声音颇不小。
半个酒吧的人都听到了，全往这边看。
明晨起初还自己听错——毕竟英文这么溜，怎么听都觉得好像……但稍侧回头一看，就看到弘光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皱着眉，黑沉着脸，一副全身紧绷，威胁着随时会发出攻击的模样。
他本来就人高马大，脸的轮廓在东方人中算特别深的，五官里都隐隐藏着过往经历染上的痞气。
平日脾气好，嘴角总是带着笑，尤其是在明晨面前，一贯小心翼翼的收敛着爪牙。明晨并不觉得他特别凶悍。
可眼下，眼睛一瞪，嘴角一撇，当真是修罗在世，杀气横生。
刚刚还对着明晨笑得五迷三道的男人立刻垮了脸，打了个跌趔，转身消失在阴影里。
弘光非常嫌弃地“啧”一声：“这还勾搭人呢？”就着从后面搂住明晨的姿势，捉住明晨那只被人摸了的手看：“没事吧？没受伤吧？”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明晨脑子转不过来。
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的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被弘光贴着的整条脊梁骨都是酥软的。直到弘光把手放到他眼前，又摆了摆，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弘光被他这呆滞的反应吓到了，皱着眉，半搂半抱着把他带出酒吧。到光线明亮的空旷的地方，把他放在空气流通的长凳上：“明老师？说句话？——那个人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别怕，告诉我……”
“没有没有……”明晨赶紧摇头。
弘光的脸色杀神一般——明晨有种如果不及时否认，弘光拿两个大砍刀，从南天门砍到忠孝东路，直把那个倒霉的搭讪人从人群中找出来砍成肉酱的感觉。
弘光在他面前蹲下来，自下而上底皱着眉打量他：“真没有？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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