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假若对方不是宗锴,凭着他们网聊半年的好感度,姜轲觉得他们现在大概早已经滚上床了。然而理智上他又明白,宗锴要真就不肯赦免他,也无可指摘。
姜轲正自我唾弃着,手机震了一下。这些天每次手机一震,他都会紧张地立刻拿起来看,但每次都是失望。次数多了,他也不抱期望了。这次他连拿都没拿,只点开屏幕扫了一眼,是个微信好友请求。
验证消息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一米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短小了一些~~
第8章 第八章
其实那天从商场回家以后,宗锴就有些懊悔。他想他真不该仅仅为了给自己之前的态度找个台阶而只存了姜轲的号码。结果可好,他又变得被动了。
当时,姜轲问他能不能留个手机号,他不知怎么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想顺着姜轲的思路走。仿佛一对儿闹了矛盾的小哥俩,一个拉下脸皮求和好,一个却还忍不住犯别扭,满心的潜台词:你说和好就和好?偏不!叫你惹我!非让你长长记性!
这种心理现在看来简直幼稚不堪,但那会儿宗锴的确有种解气的快意,虽然等脑子清醒过来,他发现他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心里已经原谅姜轲了,可又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想痛快承认。之前是他先删了彼此的联系方式,怎么能姜轲一开口他就再给他?他没给他,所以他现在做不成那个“被动”回应姜轲的人,他只能看着姜轲的手机号,纠结着要不要“主动”表明他其实还愿意跟他做朋友。
他就这样犹豫了好多天,直到今晚一通不愉快的电话。随手接起电话时,宗锴正在书房的电脑前加班,听见对面的声音他才意识到这是谁的来电。
“妈。”
“明儿下班过来一趟吧。”
宗锴时常觉得自己青春期叛逆推迟了,现在这个年纪才开始逆反。一听见母亲又自作主张替他安排时间,他太阳穴就一阵涨得慌。
“……什么事儿?”
“你表姐回国了,怎么着也该接个风吧?”
果不其然。接风是幌子,宗锴从小就清楚这种套路。这些热闹的家庭聚会不过是个用以满足长辈们相互攀比炫耀的舞台。可恨的是还要把他当道具。而比当道具还可恨的是,对这个道具好坏的评判标准全在“它”有没有比“同场竞技”的其他道具多出哪怕一丝亮点。
宗锴承认,以他家传统的高要求,他这种人完全就是没出息的典型代表,学历谈不上顶尖,又没有本事当官赚大钱,去了也无外乎是个陪衬。
其实自从大学出国读书,宗锴已经越来越不看重这些了,或者说他越来越不愿意扮演小时候那个动不动就觉得自己没用、给父母丢脸的小可怜。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出席这样满眼势力的场合。
“明天恐怕不行,要加班。”
不过要说高要求也不是全无好处,譬如这种公事借口就百试不爽。宗母闻言果然顿了一下,“……那要不改个时间?周末?”
宗锴不耐烦地摘了眼镜,掐掐眉心,又面不改色地编了句瞎话:“周末也不行,要出差,你们聚吧,不用等我,替我带好就行。”
宗母叹着气挂了电话。宗锴的心情又跌落一档,他仰脖靠在椅背上放了会儿空,再起来时模模糊糊瞥见桌角一团紫色,等重新戴上眼镜才认出是那瓶风信子。前几天他把它带回了家。
宗锴呆呆地盯着有些卷边的花瓣看了几分钟,然后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按着拼音首字母找“姜轲”的名字,结果没找到。他又顺了一遍名字,还是没有。他心里忽然一空,好像丢了什么似的,手指不信邪地又刷了几下,最后在通讯录最顶端找到了一个名字:爱谁谁。
宗锴心里有点明白姜轲为什么要存这个名字。他在微信里重新匹配了通讯录,找到姜轲的号,也配合地发了“一米之外”这个验证请求。
请求刚显示已发送,那边就马上通过并且传来一条消息。一句傻乎乎地自我介绍:我是姜轲。
宗锴有些想笑,回了句:我知道。
-那天忘了跟你道谢。
这一句是姜轲过了好半天才发过来的,宗锴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没话找话。
-谢我什么?
-没让我继续丢人现眼。
-能理解,为了朋友。
-不不不,打人不对,我太冲动了。
-后来没事了?
-没事了,是误会。
-嗯。
嗯?为什么要嗯?嗯让人很难接话啊!姜轲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也没想出来什么有意义的话题,可他又舍不得就这样算了,只好开启尬聊模式:
-你最近工作忙么?
-还可以。
-你上班是不是都要穿正装?
-嗯。
又是嗯?姜轲有点想撞墙,心说以前一聊能聊一晚上,怎么现在会尬成这样?
他还在绞尽脑汁,宗锴发来的一条消息终止了他的“痛苦”:早点睡,晚安。
一句宣告聊天结束的话都能让姜轲咧嘴傻笑,因为这是宗锴主动发来的。他原本以为宗锴不会再理他了,没想到还能看见宗锴跟他说晚安。
不管怎么说,既然宗锴没有狠心将他拒于千里之外,那就说明一切皆有可能。姜轲终于踏下一颗心,回了句:晚安。外加一个喜极而泣的表情。
宗锴没有再回复。他盯着那个又哭又笑的卡通小人看了一会儿,又用手指在小人脑袋上点了几下,最后把“爱谁谁”这个备注改回了姜轲。
跟宗锴重新建立联系让姜轲接下来一个礼拜都春风满面,不过还是免不了夹着一小撮碎碎念:这么多天,宗锴一次都没有主动找过他。他冥思苦想来的话题宗锴都会回,但就是没主动找过他。
又忍了几天,姜轲实在忍不住了。他觉得干等是不行了,想让宗锴提出见面一时半会儿是没戏的。周四下午,他在外跑完业务没回公司,拐去了宗锴工作的地方。他当然不敢直接上楼找他,他只是“埋伏”在楼下,想等宗锴下班了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一起吃顿饭。
嗡……嗡……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喂。”
“你在哪儿呢?”秦子阳的声音有点喘。
“在外面,有事儿?”姜轲说着话,眼睛一面盯着电梯口进进出出的人。
“吃饭啊,不是说好了么。”
姜轲一愣,“什么时候说好了?”
“就那天啊,我说一块儿吃饭,你说有空的吧,今儿有空了。”
姜轲满心无奈,“今儿就算了吧,我有点儿事儿。”
“你有什么事儿?”秦子阳问,话音里明显透着不信。
姜轲不想跟他解释,敷衍道:“反正有事儿,改天吧。”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秦子阳不肯放过他。
“跟客户吃饭行不行?我说你怎么也老妈子了,什么都管。”跟他对了几句话的功夫,姜轲已经没留神漏过去一趟电梯了,他赶紧重新把视线挪回正确的方向。
“不管能行?你都开始睁眼说瞎话了,回头,我看见你了。”
“啊?”姜轲一扭脸,正好对上秦子阳捉.奸当场似的的戏谑表情。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姜轲挂了电话,这才注意到秦子阳身后还跟着宋贺楠。等两人走近些,他低声说了句:“上次的事儿对不起了。”
“没关系。”宋贺楠大度地笑了笑。
这时电梯门又开了,一群下班的白领走出来。一看宗锴正在里面,姜轲也顾不上秦子阳了,颠儿颠儿地跑过去打招呼。
“你下班了。”
宗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姜轲,微微愣了一下才道:“你怎么在这儿?”
姜轲正要把他早编排好的台词吐出来,却被跟过来的秦子阳抢了白:“你是宗锴吧?老听姜轲提起你,说是老同学,感情好,走吧,这都碰上了,一块儿吃饭去?”
姜轲一时也不知是该夸他给力还是骂他猪队友,一块儿吃饭是他求之不得的,可是能不能别胡说八道,有过节什么时候变成感情好了?他都有点不敢抬眼看宗锴听见这话的表情。
宗锴对这话倒没多想,只是被秦子阳盯得有些不自在,躲着他的视线客气了一句:“不了,不打扰你们了。”
他的回答完全在姜轲的预料之中。
“这打扰什么,”秦子阳冲姜轲使使眼色,“不打扰,反正他也是电灯泡。”
宗锴对这话没转过弯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姜轲。
姜轲指了指秦子阳,又指了指不知什么时候站过来的宋贺楠,暗示道:“他们……嗯……”
宗锴反应过来了,正要说“那也不打扰了”,又听宋贺楠热情道:“一起来吧,上次的事儿我还得谢谢你呢,不然这小子可不会放我走。”说话指了指姜轲。
姜轲原本不高兴被人提这茬儿,但他一心只想跟宗锴多待一会儿,想到这话没准真能留住宗锴,竟然忍住了反驳宋贺楠的冲动。
宗锴是真不想参加这样一场聚会,但他看着姜轲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眼神跟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又不忍心说不。
于是,四个人一道去了附近的shoppingmall。
一餐不尴不尬的饭吃完,一对情侣换地方继续恩爱去了,余下姜轲跟宗锴一时相对无言。
“你怎么走?”
彼此静了片刻,还是宗锴先开了口。可跟他的声音几乎同时传入姜轲耳中的,还有身后的一个女声:“宗锴。”
姜轲回头一看,觉得那女人似乎有些眼熟,耳听宗锴叫了一声“妈”,记忆一下连上了。以前家长会时他看到过好多次宗锴的母亲。除去换成短发,这人似乎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一点也不见老。
他犹豫着是不是应该主动打个招呼,宗母先开了口:“这位是?”
“我朋友。”宗锴马上接道。
“您好。”姜轲冲宗母礼貌地问了声好。
宗母点头的幅度说得上十分吝啬,视线倒是大方地直往姜轲身上投。姜轲没多想,宗锴却是一眼就读懂了母亲眼神中的审视。
“您怎么在这儿?”宗锴问,想用话让母亲的注意力从姜轲身上挪开些。
“哦,”宗母暂时收回视线,“跟你徐伯伯约好谈点事。”说完又看向姜轲,“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
“妈,我刚才过来时好像看见徐伯伯了。”宗锴扯谎的本事比小时候娴熟了不止一星半点。
“到八点半了?”宗母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呦,再不走还真要迟到了,行,你忙吧。”宗母这下也顾不上姜轲面熟不面熟了,一边拨电话一边快步离开。
等母亲走远了些,宗锴回身对姜轲说:“不好意思。”
“啊?怎么了?”姜轲有些没懂宗锴这句抱歉从何而来。
“没什么。”宗锴见他没看出来,索性也不想再提。
“刚才看伯母还是那么年轻,一点儿都没变样。”姜轲摇头感慨了一句。
“怎么可能没变样。”宗锴推推眼镜,“十几年了,难道你没变?”
“变了!变了!”姜轲马上证明似的使劲点头,生怕宗锴没看出来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宗锴让他吓了一跳,心想这也太草木皆兵了,无奈之余又有点想笑。
“你变什么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姜轲扯扯嘴角,“不能吧。”
宗锴心说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还不是小孩儿?不过他没说出来,只摇头笑笑。
姜轲看见他笑,心里悬了一晚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偏着头,心里无比想把宗锴上扬的嘴角定格。
第9章 第九章
“我送你回去吧?”两人下了扶梯,走到商场大门口时姜轲主动提议,根据这两次的观察,他知道宗锴平常上班不开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宗锴十分无奈地看了一眼边等回答边抢着替自己拉门的姜轲,“我们住在两个方向,你并不顺路。”
“……你记性真好。”
姜轲的小心思被戳穿,也不好意思再胡扯装蒜,不过出门以后仍跟宗锴朝同一个方向走。宗锴只得暂停下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车放你们公司楼下了,”姜轲解释说,“跟地铁站一个方向。”
于是两人一起上了不远处的人行天桥。这类天桥白天还好,晚上没了人管,总难免碰上一两个眼瞎腿瘸的乞讨者。这会儿桥中央就坐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仿佛贫穷也能传染似的,仅有的几个过桥人远远一看见他都不自觉贴到了桥的另一侧,生怕那没钱的晦气沾染到自己身上。姜轲倒是一点躲的意思也没有,临近了还从裤兜摸出一把零钱,走前两步搁进了老头脚边的碗里。老头不知真瞎假瞎,听见动静冲前方作了个揖,“谢谢好人,谢谢好人。”
“新闻里不是常说这些都是假的?”宗锴在旁边看着姜轲,对他的行为多少有些吃惊。
姜轲无所谓地回头抛给他一个笑,“我当他是真的不就得了。”
宗锴一怔,却不全是讶异于姜轲跟过去相比判若两人的态度,他还记起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感觉,久远得又要追溯到十二年前。
“诶!把这个替我写了。”
初二下学期开学前的最后一次返校,班主任照例重排座位。本着公平的原则,除了个儿头太高的几位同学之外,其余所有人抓阄排座。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抓阄结果出来后,宗锴跟姜轲成了同桌。坐同桌的第一天,姜轲就把没写完的语文跟英语寒假作业扔给了宗锴。
“你怎么不自己写?”宗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桌上的练习册,不想接。
6/27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