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笑道:“王爷厚爱,郇不敢辞,此次南下还要接回陛下,便不多留了,明日便启程,今夜多有叨扰。”
越扬立刻道:“我和你一起去。”
镇南王斥道:“你掺和什么!”
允时不说话,只是举着酒杯喝酒,不答应也不拒绝。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过话的越棉忽然拽住了允时的袖子,糯糯的声音还很迷糊,“四……哥哥,抱。”
允时一愣,心猛地一颤。
小孩子说话都不利索,叫不来石头哥哥,叫着四哥哥。
着实是可爱。
允时把孩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眼神都亮晶晶的。
越扬看着他,想,越棉很可爱,允时……也很可爱。
想亲一口。
就在这儿。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们,大概永远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说着对彼此的喜爱,可现在能看着彼此,越扬都觉得很幸福。
第二天,允亲王转道南下,越扬送他走,前一刻人还在门前挥着手,下一刻镇南王找人,人就不见了。
越扬带着越棉,已经坐在了允时的马车顶上。
允时也翻身上去,两人并肩坐着,四周景物与他们擦身而过,被远远丢在了身后,越棉爬到允时的膝盖旁,抓着他咯咯的直笑,允时就戳她的脸颊,“你笑什么,小傻子。”
越棉:“咯咯咯。”
允时:“……”
孩子的笑声像是有魔力,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自己却没察觉。
“如果梅芳不想回去,你怎么办?”
允时想也不想,回道:“绑回去。”
越扬便不再劝了,对于这个皇位,允时有没有兴趣,越扬比谁都知道。
他们都以为,见到梅芳时,她即使没有多身心俱疲,憔悴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准备好一大堆好话的两人进了城,寻见了人……接着,他们瞧见梅芳拉着一个男人的手,噘着嘴在撒娇:“九洛九洛,我要吃糖葫芦嘛~”
没有憔悴,红光满面,他们陛下,好着呢!还找了个皮相挺好的姘头!
允时眯起了眼,越扬赶紧说:“石头,冷静!”
允时道:“我恁死她!”
那是弑君呀!
后来,梅芳果然被允时整的很惨,连带着的拾掇她下江南的季寻常也惨了一回。
其实允时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站在梅芳面前,拢着袖子道:“陛下。”
梅芳急了,对容九洛道:“你听我解释……”
容九洛眨巴眨巴眼:“哦,原来你还是条乌龙。”
女皇陛下全名邬梅芳,自幼到大,还没几个人叫过她的全名,那是大不敬,更别说喊她乌龙了。
“……”梅芳黑着脸甩开了容九洛的手,气到骂人,“你去吃屎吧!”
他就这么简单的把两个好到要连体的人给分开了,仿佛能看穿人心般,允时的话语向来一击必中。
季寻常摇着扇子从他身后过去:“坏人姻缘,是要遭报应的。”
“我不在乎。”允时道,“刚传来的书信,陈国派兵正打着我边境的注意,你说……陛下还要不要回去?”
季寻常:“……要回。”
作者有话要说: 梅芳的丈夫是容九洛,此处不与赘述。
他们之间,大多是兄妹情谊多过爱慕的,因为彼此多坏全知道……
第8章 零六、母子
第二年的春天,梅芳生下了个女儿,取了名字叫做容墨。
宁朝鲜少有皇嗣是跟随后君姓的,为了这件事,允时说过很多次,每次都被梅芳随手打发了回来,更多的时候,梅芳还挑衅他,“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娶媳妇儿。”
他怎么会娶亲?梅芳明明是知道的。
越扬回了镇南王府还没回来,这两年,他越来越多的时间是待在镇南王府的了,老王爷一生戎马,功勋是实打实的打下来的,到了晚年身体不算健康,如今已隐隐有意思要传位给越扬了。
“我听说,越扬这次回去,是要娶亲的。”季寻常和他一起出宫,两人边走也边闲聊了起来。
“你不必激我。”允时道,“我信他。”
季寻常摇着扇子笑了起来,“老实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们会走到一块儿去,你打小就是个闷脾气,我都以为你是要孤独终老的。”
允时不爱听季寻常说话,尤其他如今继承了国师的位子。
在那个位子上,说什么都要千思百虑一下,从前老国师卜算极准,季寻常尽得他真传,胡说八道也会准。
为此,大家都叫他乌鸦嘴小国师。
“我不爱听你说这样的话。”允时皱着眉头看他,“你若是闲得慌,不如看看,如今北地蛮荒盯着我们,战事一触即发,这样的事情要如何解决。”
前两年刚和陈国打了一仗,虽说是赢了的,陈国割地赔款,可国库到底是不如从前了,至少要休生养息个三五年,更何况,北地蛮荒部落不是陈国,那些人未曾开化,打起仗来又狠,怎么看,都不能胡乱应战。
说到底,还是在位者威严不够。
宁朝从开国到现在,即位的均是女帝,倒不是说以女为尊,只是几代下来均是皇女。容墨虽然还没有被封为皇太女,如今已有了封号长佑,梅芳是有心思让她来做继承人的。
北地蛮荒部落向来看不起女人,梅芳在位这几年勤勤恳恳只是守住了祖宗的基业,若说有什么大的出息,还真没看出来,朝堂上,顾忌他允亲王的人都比顾忌这个宁皇的人多。
连自家人都震不住,还说什么威慑他国?
季寻常不说话,他忽然想起来,老国师对允时的批字来。
这人……当真是应运时代而生,是宁朝的王侯将相?
允时朝着季寻常发了一通脾气,一甩袖子,载着他的马车出了宫却没有回府上,而是去了越扬在宁都的世子府,他把越棉留下了,允时去看看她。
……
这会儿,越扬正跪在祠堂里,他已经跪了有一柱香了,对着列祖列宗,他的背脊没有弯一下,镇南王妃到底是心疼儿子了,避开了老王爷的耳目来看他。
看见他跪得这样笔直,王妃一肚子劝说的话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母亲。”
王妃回神,尴尬的笑了笑,“我儿也是厉害,能知道来的是母亲。”
越扬垂着眼眸,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王妃走到他面前,这样子,越扬就像是跪在了她的面前。
“王儿,你已经这样大了,也该是娶亲的年纪了,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该怜惜我们为人父母的,盼来盼去,便也是想个儿孙满堂。”
越扬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他沉默了半晌,一字一句的开口,“母亲,儿子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了?”王妃惊讶了一下,而后笑道,“是哪家的姑娘?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说了你父王会罚你来跪祠堂吗?”
越扬不说话,心里酸酸的,总是觉得难受。
“起来,这就去禀告你父王,挑个好日子去下了聘礼,便也算是万事大吉了。”
他苦笑,“母亲,这个人,我娶不得。”
王妃想起来了,越扬自小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是在宁都,在女皇陛下的羽翼下长大的,那么他喜欢的,又娶不得的人……莫不是如今的宁皇?
“你喜欢陛下?”
“……”越扬错愕,“啊?没有啊?”
那宁都还有哪家姑娘是他们镇南王府取不进门的?王妃暗自揣度,想破了天也想不出来。
“母亲,您有二弟在您的身边,就算是要儿子让出世子的位子,儿子也没有什么怨言。”越扬终于握紧了拳头,“儿子……终归不是您的亲生孩子。”
“你说什么胡话!”
天下人都知道,镇南王世子是嫡出的嫡长子,继承王位名正言顺。勋贵的后院出什么事都不稀奇,只要不捅出来就好了。
“我什么都知道。”
王妃只是静静地看着越扬,他那样的聪明,容貌和那个死去的女人几乎一样,哪里像她?哪里会是她生出来的儿子?可这话不能讲,这是条件。
谁也没有想到,送入宁都为质子这么多年,镇南王世子非但没有死,还活得这样精彩。
若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她怎么肯还这个位子?
王妃弯下腰,覆上越扬的脸颊,尖利的护指戳进他的软肉里,微疼,王妃道:“你是我的儿子一天,这一辈子就都是我的儿子,不要胡闹。”
“儿子只是不懂。”越扬红了眼眶,“既然父王喜欢我亲娘,为什么不能只中意她一人?为何要造成这样的局面?”
“我的傻儿子,真和你亲娘一样痴情。”王妃笑了笑,却比哭更难看,“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娶?一生一世一双人,那都是戏文里的话,你喜欢的女子配不上你吗?可你总要低头的,做大事的人,哪能沉溺于私情。”
越扬慢慢站了起来,“是儿子配不上他。”
“扬儿?”
“我回来就是想问清楚,可是这会儿我忽然觉得身世什么的不重要了。”越扬握住王妃的手,“也想要告诉父王,儿子有中意的人,此生非他不可。”
不是有多深情,只是一想起来今生不能和允时在一起,心里就闷的发慌,慢慢的还绞的疼,就好像……允时是他的命。
“母亲。”越扬道,“儿子不孝,可是,饶了儿子吧。”
王妃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女人,跪在自己的面前,分明是要哭了,可是还笑着,那凄惨的笑更是惊艳,她道:“拿我儿子的命去救你儿子,我不后悔,亦是为了他博一个好前程,死不了,他是世子,死了……呵,就当是命吧。”
母子俩一个倔强模样。
“你要我怎么饶?”
“让儿子去他的身边。”越扬道,“不要在关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写完了再整理吧,没有弃坑。只是真的很忙。
第9章 零七、思量
六月里有了一件喜事,季寻常成亲了,娶的是君后的亲姐。
如此一来,季小国师变成了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就算是要插手政事,和允亲王分庭抗礼,也不是不无可能的。
朝廷上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着允亲王,另一派则是觉得如今女皇渐渐成熟,又有了子嗣,就算是安坐皇位又如何?
无用的女皇总比精明的允亲王好控制。
越扬便是这样的风口浪尖回到宁都的。
允时在花园里喝酒,是温和的梨花酿,他喝的多了一点,已经有些微醺了。
“我没有赶得上寻常的婚礼,他有些责怪我。”越扬坐到他对面,抢过他手上的酒杯仰头就一口喝尽,“可我想,在你这里我总不算是迟的。”
允时勾着唇笑,柔柔和和的样子分外勾人,“我有什么事,别说笑了。”
话音刚落,越扬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往前一拉,一下子咬住了他的唇,像是在泄愤一下,淡淡的血腥味在二人的唇齿间弥散开来。
允时吃痛的推开了他,皱起了眉头,“你疯了?”
“我只问你,我们怎么办?我娶别人也没有关系吗?”越扬一手捂着脸,指缝间有泪水流下,“我真的……真的是为了回来……想尽了办法!”
允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缓缓靠了上去,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对不起。”
闭上了眼,两个人的耳边只听得见允时低到快要消失的呢语,“我有我的思量。”
要怎么在一起?一个是允亲王,一个是南世子。就算是允时要娶一个镇南王府的庶女小姐,朝廷也是不会同意的,谁都怕权势滔天的允亲王再搭上一方的霸主镇南王。
更何况,还是个男人。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允时问。
越扬一直没有说话,他想要静一静,只是听到允时的问话,他也在问自己,自己为什么要喜欢允时?
“我脾气很不好,喜欢骂人,却不喜欢被人控制。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去做一件事情把自己束缚住。”允时道,“况且,我要辅佐芳儿……”
很多年前的一天,允大人牵着允时的手从宫里出来,那时候,允家的嫡长子因为允时的一句话被莲大人定了死刑。
天下着小雨,允大人没有责怪允时,只是在他前面走着,背影略微的有些佝偻,看的允时心里酸涩,但是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杀人偿命,很正常的不是吗?况且,他和这刚认回来的父亲的确没有什么感情。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看见了越扬。
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这个少年分外的张扬,他和季寻常嬉闹着,似乎是做了什么惹恼了季寻常,季寻常咬牙切齿着追过去,可越扬却是龇牙咧嘴的在笑——那个时候,他脸上的笑比什么都动人。
他想起了老国师说的话,王侯将相,是他们两个。
他不知道他们的命运是不是牵扯在一起,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努力的做好一切,辅佐梅芳,与群臣斗智斗勇,甚至表现的亦正亦邪,为的就是不愿意伤害到越扬。
他可以变成任何的样子,忠臣也好,佞臣也好,但是越扬不行,他的命运若是和自己绑在一起,那允时没得选。
王侯将相是什么呢?允时想,是从房顶跳下来的越扬,是拉着他去放花灯的越扬,是主动吻住他的越扬,是笑着的越扬,是苦着脸的越扬,是无可奈何的越扬,是越扬……全部都是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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