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你可别忘了你那把剑,可是师父特地用玄铁找匠师给你铸的,小没良心的”大师兄揉了揉五师兄的脑袋笑呵呵地说“师父会按照每个弟子的特长赐些兵器,你可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莫遇拿着色泽清丽的白玉埙点点头。
“不过,上云崖巅你不要乱碰些不该碰的,谨慎些”
莫遇好奇问“为什么云崖巅那么神秘?”
他来云泽门也有好些年了,还是很少见师父,师父长居云崖巅,识字习武都是跟着师兄们学的要不就上藏书楼自己找些门派内的功夫练练。师兄们也鲜少上云崖巅,唯有大师兄略略明白云崖之上的事,却又不怎么提及。
明明云崖巅无任何禁令,它不像是师父的居所,却倒是更像一个禁地。
那里到底有什么呢?
师兄叹了口气,领着众人围着石桌而坐道“也罢也罢,告诉你们也无妨,但此事是万万不可外传的”
众人见他面色凝重也知这禁地之内必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小五,去给我倒壶茶,再说”刚要凝神听,就看大师兄朝目光炯炯的五师兄摆摆手道。
“等着”五师兄急急端了一壶茶又急急跑回来道“好了好了”
大师兄啜了一口茶,像个说书先生般道“很久以前,师父还不是云泽门的弟子时,云泽门就已经声名远扬。而云泽门之所以能够流传江湖,并不仅仅因为云泽门门徒乐善好施,锄强扶弱,更是因为有人传言云泽门的云崖巅上有一尊巨大圆镜被称为天机镜,此镜能够追溯人的前世也能通晓人的今生,于是便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诶?这是真的吗?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五师兄摸摸鼻子问道。
“别打断!大师兄你继续”八师兄道。
“但是天机镜唯有掌门才可开启,来的那些人见讨不着好也就下山去了。师父就是这个时候上山的,师父武功很好,甚至远高于当时的掌门。可没人知道师父是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他那一身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不过很快,江湖中就起了风声,说师父是那前朝妖君楚成王的后人,你们听说过妖君楚成王吗?”说了好一会,大师兄喝了口水问。
在座的年纪稍大的点点头,年纪偏小的摇摇头。
大师兄瞧了瞧众人的神色继续说“楚成王被称为妖君,是因为他不理朝政不顾百姓。终日大手大脚地花着税收来的银两‘修仙’。这楚成王可是相当没人性,一心就知道修仙,不仅如此,每每有新丹药练出来,总要拿他儿子试药。”
“为什么要拿他儿子试药?”莫遇不解问。虎毒还不食子,楚成王得多狠儿子的心,拿儿子试药,也不怕一个不小心就害死他。
“诶,这不是有句话说什么,最是无情帝王家嘛,楚成王他那么多儿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有的说是因为他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能试出丹药是否适合他的体质”大师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其中有一个儿子也是身负异禀,这些乱七八糟的丹药不仅没害死他反而助他更为容易得修了些内功心法,等那老皇帝发现的时候,他儿子已经是旁人难以近身了。
再后来老皇帝年色衰老,刘明皇帝率着军队攻打城郢,这皇城里剩下的老弱残兵哪是他们的对手。但在刘明皇帝还未抵达皇宫前,宫里便已着了大火。就没人知晓那试丹皇子还在不在世了”
“恩?那又为何说师父是那试丹皇子?这楚朝年代已过去百年,哪怕那试丹皇子没被烧死也早该化为腐朽了吧?”
“谁知道呢?没准那丹药显了奇效呢。
师父那时正在云泽门修炼,结果一群炼海神人来硬要抓了他去,师父自然是不愿,就将那群人统统赶下山。炼海神一族长年生活在炼海边,又以神人自居,也得江湖中不少门派敬仰。师父这一赶就引起众怒了,眼下偏偏谣言漫天。”大师兄顿了好一会才又往下说“老掌门为了护下师父,仙逝了。”
在坐一伙人唏嘘不已。
“哼,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士,到头来还不是做些以多欺少之事”五师兄愤愤不平道。
大师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表示无奈“后来师父继任掌门,恩……我大约莫十四岁上山拜师,那时云泽门名气不太好,我是北里山下人自小听了不少云泽门的故事,加上父母又去的早,便来云泽门拜师。师父收我为徒的第二年,莫名带来一男子,起初我不知道他是谁,但听师父一直唤他罄文。
师父同他很是亲密。两人在一起多年,我从未见过师父那样开心。后来云泽门陆陆续续又收了些弟子。就在十五年前,那时候你们年纪不大,应该也是不知道。我陪着师父下山剿那苗疆邪教,那邪教教主认定……认定……”
大师兄突如其来的支支吾吾令五师兄尤为不爽,哪有说故事说到卡壳的,他问道“认定什么?”
大师兄挠挠头道“认定……认定师父有龙阳之好”
在场的人又难免倒吸一口凉气。师父……完全看不出来啊……
“怎么可能?”八师兄讶异道。师兄弟众人中,罗桑兰最是崇敬师父的。
“小八小八,你先别急,听完故事先”五师兄一阵安抚,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们竟然挟持了柳先生……”
“柳先生?”一直默默听着的四师兄问。
“恩,就是道书。柳先生名罄文字道书。柳先生为人颇谦和,我也很是敬仰……
哦,说回那时。师父一见柳先生,眼都红了。真的是猩红猩红的!”哪怕此时顾晚照想起当时的场景也还是觉得害怕,他从未见过戾气那样重的人,尤其又是师父这样长年沉默寡言的人。
“最后师父是灭了那一邪教,可柳先生也就……也就这么没了。”
夏末的夜里一袭凉风,院子里霎时一片沉寂,唯有一树泛黄的叶子沙沙作响。
顾晚照吸吸鼻子道“再后来师父就长年呆在云崖巅上,云崖巅也就自动变成了禁地。前几年那炼海神人还不作罢,率了一伙人来,师父也不理不睬的,老二老六和老七看不过他们仗势欺人就和他们打起来了,最后搭进去三条命,好赖这几年也都没什么风吹草动。”
顾晚照垂下头,心里幽幽腾起一股气堵得他难受。老六老七没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出头。
故事一说便说到了大半夜,夏末秋初,露水渐重。莫遇心里半是感叹半是困惑,见众师兄皆面色沉重,也不说什么。
“好了,夜凉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大师兄站起来也不多说便自顾自回了屋。
“唉”吕平升深深叹了口气,也走了。
想是这场遥远的回忆再次勾起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悲伤
直到石桌里的人散尽了,也未留意到铺满月光的屋顶上立着一抹素色修长的身影。
“师父”
“来了?”楚长默搁下骨瓷茶盏道“《溯召曲》第二段练得怎么样?”
“尚可”
“恩,今天练第三段”
“好”莫遇取出消尘和乐谱,坐在云崖巅的石桌旁开始练习。
听了师兄说的那些关于师父的传言后,莫遇初上云崖巅总是战战兢兢,束手束脚的,也不敢多看云崖巅里的花花草草一眼。可时间越长,他发现师父并没有什么避讳,他甚至让他在天机镜和柳道书先生的墓前练习吹奏,于是莫遇慢慢也就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张了。
“小九”楚长默打断他道“你的确很有音律天赋”
莫遇放下手中的消尘,不解平时寡言的师父为何突然夸奖起他来了“还是师父教得好”
楚长默轻笑道“我哪有教你什么,只不过赠了几本乐谱。”
“师父……”
“《唤乐调》、《昇昼曲》、《平夜曲》,还有最后的《召溯曲》你都学得差不多了吧”楚长默显得病态白的修长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石桌。莫遇顿时有些紧张,慎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最后一首,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首”耳边手指敲击石桌的声音戛然而止,楚长默缓缓道“没有乐谱,且曲调复杂你可愿学?”
“愿意,师父”
“你可知这前四首曲为《天机四启》”莫遇心下一沉,既名为天机四启也就和天机镜脱不了关系。楚长默见他出神也不停顿,继续道“最后一首《长梦寻文》是贯穿前四首的内功心法,若你学去了,下一任掌门就交由你了”
楚长默说得云淡风轻,莫遇却听得心惊肉跳。
将掌门之位授于他?师父这决定也太草率了吧,他也就这两年学了一点文墨知识和皮毛武功,怎么可能打理得好云泽门呢?
莫遇摇摇头道“多谢师父,但小九自认无力负担掌门之位”
楚长默有些困乏,起身徐徐走到柳树下,将手搭在冰凉的墓碑上道“无妨,你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
“好”莫遇转过身,刚迈出去两步,又停住脚步。
师父说最后一曲叫《长梦寻文》,长梦寻文长梦寻文……长默寻文……
他突然想起大师兄说的故事。莫遇转过身看着柳树下略显疲惫的楚长默,轻声道“师父……大师兄说的……”
这问题在他脑中盘旋数月,都没胆子问出来。今天只不过想了一想,竟顺口说了出来!
没想到师父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虚实相错”
在莫遇分心之际,他又道“过些天放风出去,说云泽门要纳徒”
“诶?师父云泽门不是不再收徒了吗?”莫遇奇怪地看着楚长默,最近师父的有些不对劲,偏偏他又笨,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还有师父是怎么知道大师兄说了什么…难不成…
他猛地看向师父。
楚长默只是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道“该来的终要来了”
第9章 收徒1
莫遇照着楚长默的意思将消息放出去,不出一日,云泽门门口便人头攒动,让一群弟子好一阵忙碌。
“众位武林侠士,明日晌午,武试于北里清苑亭。今日闭门暂不见客,请各位见谅”顾晚照守在院门前喊道。
“诶?你是云泽门的师兄吧”一名身着布衣长衫的青年从人群里钻出来,一把亲切地拉着顾晚照的手,说“师兄好”
顾晚照心道,谁是你师兄。一脸不悦地抽回手,看着眼前的布衣青年从怀里掏出一袋银两塞进他的手里“师兄……”
顾晚照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这钱袋在他手上就如烫手山芋一般,急急推回那男子身上,怒喝道“你当云泽门是什么地方!”
布衣青年只当他不识好歹,瞥了他一眼,又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想找个软柿子捏捏。顾晚照挡在门前,见这人还不死心,一脸愠色道“你走吧,云泽门是不会收你的”
“呵”布衣青年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看了看周围道“这些人不都是来送礼的么,为何偏偏赶我一人?是嫌我这礼太小了吗?”
“你!”顾晚照气急,快步走进院内朝外喊道“云泽门不收任何礼,诸位请回”
言罢恶狠狠地关上大门。
“大师兄谁惹你生气了?”莫遇刚刚习完乐章,一进院子就见顾晚照靠着门一脸不悦。
“欸,给门口那伙人气的”吕平升抱着一摞新柴路过庭院道“送礼都送到这里来了”
莫遇笑笑,上前拍了拍顾晚照的肩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有什么可气的,不收便是了。”
“我只是见不得他们这样侮辱云泽门罢了”
莫遇点点头,正准备要说些什么时,只见一袭素色长衫盈盈入眼“师父”
“师父”顾晚照抬头见师父来了,又忙低下头行礼。
“嗯”楚长默握着折扇,目光清冷流转,打量了一圈落在莫遇身上,道“明日比武,小九替我择人”
“我?”莫遇愕然。
楚长默点头。
“师父师父,我不行的。让大师兄去吧!”他自己就会个三脚猫功夫哪还能挑别人武功好不好啊。
楚长默摇摇头,忽略他的提议,打开折扇,对刚迈出厨房大门的江川道“小川,今晚的饭菜算上我的”
江川连连点头,问道“师师师师父,可可可可否否否否要要…..送送去云..云崖..巅巅”
莫遇只知道三师兄话少,一般也就只对他说“嗯”“好”“行”这几个词,不知道他竟然结巴。一句话磕磕巴巴地说了好久,江川脸涨得通红,楚长默面色如常毫无不耐烦之意“不必”
吕平升拂去衣上的木屑,显然在柴房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匆匆出来道“师父要和我们一块儿用晚膳吗?”
“嗯”
莫遇稍稍讶异,师父这么些年来从未与他们一起用过膳,怎么今日突然来了兴致?他看向大师兄,后者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晃神间听见师父道“准备几壶好酒”
“好”
楚长默离开后,大师兄全然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风风火火地便开始为晚膳准备——
“江川,师父都好多年没有和我们一块儿吃饭了,你还记得师父的喜好吗?”
江川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真是好江川”吕平升抱了一摞柴火送到厨房笑道“三师兄要是柴不够烧,只管知会我一声”
炉灶的火烧得旺盛,噼啪作响,不时有火星子往外窜,江川的脸颊被火光映得通红“嗯”了一声,便不看吕平升,专心烧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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