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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与风月(近代现代)——阿姆斯特丹鲜奶

时间:2018-05-26 09:42:11  作者:阿姆斯特丹鲜奶
  “想什么呢?叼着根烟半天不点。”边野打断我的思维,凑过来给我点了把火,身子又斜斜地靠回去。
  “在想明天还能不能顺利野游。”我说。
  边野就笑,他拇指一拨弹了弹烟灰,交叉的脚尖点在地上:“你们买了那么多东西,不去太可惜。至于晓辰那边放心,他不是个记仇的人。”
  “我以为刚才我那么说他,你会生气。”
  “那的确是他不小心,难不成还要怪别人小气量?”说着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叫我,“嗳,那盒子里……是画什么的吗?”
  我告诉他,我从一零年开始做原画这一块,现在已经退居幕后,本本分分做个培训机构的老师。边野就好奇我为什么不继续做画师。我跟他说,是非太多吧,而且也不稳定,太花费时间,还要受气。
  他啧了一声,说你这外边受气,回家里还不能横,还得受气,要我他早不干了。
  我当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但我摸不清他说这话的态度。放在旁人,这话很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但不知为什么边野说出来,我就有种他真的在为我打抱不平的感觉。
  倾诉欲一下就出来了。
  我不像王钊,我不是本地人,这种同性的关系也基本不可能透露给朋友亲人。基本上有什么问题都是自己内部消化,没有别人可以讨论或给出建议。内部消化不了的时候,就一个人憋着。而一个人憋久了,就会出问题。
  可能是边野看出我有话说,竟笑着支起身子,左手手心朝下,右手指尖抵住左手手心,冲我比了个停:“改上去了。不然晓辰和王钊要怀疑我们了。明天还有时间,不是吗?”
  后来回去以后我一直心神不宁。说不上来,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刚才边野那番话不对劲。仔细体察,能嗅到其中一丝暧昧,若有若无。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可能是直觉过于敏感。
  
 
 晚饭过后我们各回各屋,三个人都没什么精神。除了边野——专心致志到沙发前打开电视,开始打游戏。
  我很疲惫,也没有干其他事的兴致,把东西留给王钊收,洗澡换衣洗漱趴床一气呵成。
  等到晚上十点左右,王钊差不多拾掇完,也洗漱过,静悄悄躺在床的另一头。我没睡着,他刚躺下时我就感觉到,但我也懒得动。我躺在床的最左边,他躺在右边。拉扯被子盖上后,两人中间甚至会留下一道透风的空隙。
  似乎是觉得冷,王钊往我这方向挪腾了点。
  他问我有没有睡着。我望着窗帘上隐隐约约的月亮,没说话。
  过会儿他也不吭声了,没几分钟就打起呼噜,然后在我半睡半醒之际,一个转身,长手长脚搭在我身上。
  我因为不爽推开了他。
  结果王钊就醒了。
  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过会儿继续响起呼噜声。
  但是他没有,他坐起身按亮了床头灯,问我刚没睡着为什么不着事他。
  “睡着了,被你吵醒的。关灯吧,明早起早。”我哄他。
  “你刚推我那一下就能感觉出来,你清醒着呢。”他冷静地望着我,用手拨我的肩膀,让我翻过身面对他,“说吧,从回来起就闹脾气,甩脸子给谁看呢?不就是晓晨弄糟你那堆稿纸,我又说了你几句吗?至于吗?不冷不热的干什么?”
  我的确迷迷糊糊快睡着,实在不想同他争辩,像往常一样继续哄他:“明天要早起去郊游,今晚别折腾了吧?他们俩都睡了,你小点声。”
  也许是我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不会骗人,他就这昏暗灯光打量我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关了台灯。我再次转过身去,以为这回是真消停了,哪想到他过了没一会儿,他长手长脚地又缠上来抱我。
  手掌从被子底下环保住我的腰,然后抚摸我的小腹和胸口。那意味越来越不对劲,眼见着就要撩开我的裤子往下面钻。
  我伸手按住他:“你干什么?”
  “干你啊。”他笑得特别邪,脑袋也从后边凑上来,在我肩膀磨蹭着。
  这一看就是发情了。
  我真是服了。
  “王钊。”这回还我坐起来,特别认真对他说,“我现在真的特别特别困,今天忙一整天也很累,回来还坏了东西,心情也不大好。你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成吗?”
  “你就是心里不爽,跟我身上撒气。其实我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试试你,果然连碰都不让碰。真有脾气,行。”王钊说完就转过身不再多话。
  我知道他是生气了,而且绝对是一觉起来不算好的那种。
  但今天我实在不想体谅他。我体谅他太多会,偶尔也想任性一次。
  后来回想起来,或许这段关系最初的裂痕,在这时候就已经能看出端倪。
 
 
 从隔天起床后王钊就没理会过我。
  倒是唐晓辰,一觉起来跟重生了似的,什么隔夜仇都没有,也毫不在乎之前我态度不好。准备早餐时候我跟他当面道了个歉,说昨天是我情绪失控,他愣了一下就连忙摆手:“嗨,多大事儿啊。你不生我气我就谢天谢地……还有王钊哥,我看昨天他说了你两句,你好像不太高兴。他其实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以为那东西不值钱……”
  我分不清唐晓辰在安慰我还是什么意思,但至少连他都知道那堆稿子对我来说肯定不是破烂儿。
  “不,他知道。”我笑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看着我画的。更早以前,磨合期还没过去时候,王钊甚至喜欢看我在纸上涂画。现在可能连他自己兜不记得了。
  唐晓辰特别会讨巧地,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他用胳膊捅了捅我,表示我侧头去看沙发上坐着看报看书的二为攻,说:“你看咱俩像不像妯娌?”
  “那也得他们俩是连襟吧。”我继续剥手里的虾。
  唐晓辰特别好奇地看了我会儿,问我:“你跟王钊哥怎么好上的呀?”
  “王八对绿豆,看对眼了。”我撕出虾线。
  见他还想问,我却没多大兴致回答,劈手夺过他手上的虾:“你这么剥太慢,我来吧。你把沙拉去拌一下。”
  唐晓辰也不多问,高高兴兴去拌沙拉去了。其实在这一点上我挺佩服他的,特别会看眼色。
  其实我那时候也很想问问他,那你和边野,又是怎么走到一块儿去?
  或许是心有所想,我下意识地往沙发那边看了一眼。鬼使神差的,边野竟也从杂志里抬眼,往我这边看。四目相对间,我还没来及挪开目光,就见他将手放在胃部揉了揉,用口型对我说:饿了。
  ……
  吃过早餐我们四人整装待发。开边野的车,王钊掌舵。我坐在副驾驶,唐晓辰和边野坐在后头。
  算下路程大约要开两小时,唐晓辰连上蓝牙放音乐,边野抽出新买的游戏机,而我跟王钊商量,要不要一个小时后我们换座,让我来开车?
  他没有理我,连看都没看。我就知道王钊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心里头说不憋屈是不可能的。
  两年来的存稿付之一炬的是我,跟他背井离乡,为他转移定居城市的也是我。到头来,受了委屈被晾着的也是我。
  我觉得有点缺氧,将车窗开到最大。风一下子灌进来,涌入我的耳鼻口喉心。
  我觉得好受点了。
 
 因为王钊和我的低气压,这一路上车里的气氛算不上活泼。边野似乎打游戏打得专心致志,后座时不时传来游戏特效和音乐,而唐晓辰刚开始还凑在他身旁看他打游戏,没一会儿就有点晕车,也恹恹地不说话了。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边野把游戏机一扔,在我座椅肩膀上拍了两下:“他有点晕车,不舒服,要不你俩换个座儿,你到后面来?”
  说完又问王钊:“哥们儿,介意不?”
  王钊当然不介意。
  他沿路边停车,我和唐晓辰换座位,他还不忘蔫蔫地感谢我。
  我换到后座后,边野也不玩游戏了,单手支着头望窗外,一只腿蹬在中间的横撑上,随车身轻微晃动。王钊上高速之后有个特大的弯儿,几乎三百六十度,他没怎么减速,边野那条腿就整个因惯力甩过来,跟我的大腿蹭上。
  隔着薄薄一层裤,他的膝盖挨着我的大腿,很温热。他也没挪开,甚至身子都没动一下,一副看起来随波逐流的样子。我却觉得有点微妙,挪了挪腿,跟他隔开点距离。又过了会儿他从后备箱掏出零食和水,前边递了两瓶,给我递了一瓶,附加两袋小零食。
  唐晓辰似乎好了点,喝完水还不忘帮开车的王钊开水。时不时还把手上的零食递过去,问他吃不吃。王钊开车反正无聊,就此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唐晓辰搭上话。后边,我和边野依旧是沉默的。不过不同于王钊那种有些尴尬的沉默。我们听前面两人说话,听王钊讲他的升职经历,怎么从一个小经理,鼓起破釜沉舟的勇气,然后跳到猎头公司去,又是如何如何勤奋工作,到如今人前体面。
  我听他娓娓道来,以前的那些画面渐渐也展开。我当然记得王钊那段时间是怎样的,最困苦的时候他带我去吃街边的牛肉面,那时候我也才刚毕业,没什么钱,看他把碗里的牛肉一块一块挑给我吃。
  我记得我当时感动到不行。
  旁边的边野忽然戳了戳我:“吃不吃棒棒糖?”
  我:“?”
  边野:“芒果味的,晓辰过敏。”
  行吧,合着我这是见了个漏。
  车身摇摇晃晃,我开始卸掉力气,和边野一样随波逐流。然后发现这种随波逐流的感觉……还不错?
  前边王钊还在跟唐晓辰将他的奋斗史,那内容越来越偏,牛`逼越吹越大。我在后排一声不吭,就快要听不下去,偏偏唐晓辰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配上几句赞叹,完美满足王钊作为大男人的虚荣心。自始至终,我和边野在后座都没有发话。刚开始不想插话,现在我感觉出不光是我,脸边野都被王钊说得有点无语。
  男人啊,果然只要和不熟悉的同性在一起,那种攀比的心理根本没法比。
  等王钊讲到他给哪个公司寻到几个大牛,对方又给他多少钱的单子时,边野不合时宜地在后边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但王钊还是停顿了一下。
  “我知道你说的那俩人。”边野舒舒服服两手交叉在脑后,长腿伸展开,“后来不到一个月又跳槽了嘛,说是干不下去。”
  王钊皱眉:“你和那边有业务来往?说起来,你在哪里高就啊?需要人才的话跟我说,我能帮你们公司多物色一下。”
  我蒙上外衣,不想再听。我知道通常下面的内容就会被带偏到十万八千里,又是一场惯常见的雄性攀比活动。
  “不才,搞点娱乐行业,主要是自己的爱好。”边野晃晃悠悠说。
  王钊笑了一下,没再搭话,估计是心里给边野暗自打了个分。没有明说自己在哪家公司,什么职位就业,也不愿参与讨论的人,通常不是过分谦虚,就是羞于搬上台面。一般这种情况,有教养的话就不当再问下去。
  车子驶入十万大山,于一个小时后到达目第一站目的地。那是山涧边的小村庄,因为靠近大山外围,一水全装修精致而古朴,被本地人开发成农家乐。而另一侧是溪水,青山,每隔几十米立着硕大的广告牌:青山绿水,便是金山银山。 
 
 
 
 因为边野提前打过招呼,我们几乎到了就能吃上热乎的菜。而后在山间走着消食,溪水边看青山。
  我没什么话说,王钊更跟我没什么话说。
  我们俩一上午不对劲估计边野和唐晓辰都看出来了。走到外头时,边野自然而然给王钊递了根烟,拍拍他的肩膀就把人拐前头去了,不知说什么去。
  唐晓辰则从后面扑来,亲亲热热地挽住我胳膊……就那种女生相约上厕所时的感觉。
  “小月哥,你跟王钊哥咋啦?”唐晓辰神神秘秘地问,“是不是还昨天那事儿闹别扭呢?要不然我去跟王钊哥哥说说,男人怎么能没点儿气量呢?”
  “不是,跟你没关系。”说完我又觉得有点生硬,补充道,“我是说,不怪你。使我们自己有点矛盾,处对象嘛,很正常。”
  “是吗?”唐晓辰低头踢着地上一块儿石头,瞄准了就往前面边野的身影踢去,“我男朋友就不这样啊。”
  上次我打消对的好奇心在这个深山老林中,忍不住又冒头。一忍再忍,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唐晓辰跟遍野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说起来,有点没底儿呢……”唐晓辰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那个……嗯,相亲。”
  “相亲?”我简直怀疑耳朵听错,“他已经出柜了?”
  “嗯,貌似中学时候就出了吧。后来几年过去,他爸妈也认命了。不喜欢姑娘,身边有个伴儿也是好的……”
  这样的父母真是开化。
  想起当初我为了王钊出柜时,三伏天被我爸妈罚跪在屋外,中暑后送去医院,才知道我爸被气出心脏病,休克了过去。为他出个柜,鸡飞狗跳,父子双双进医院,可以说十分撼动。后来我缓过来,第一时间冲到我爸病房前,可我妈那个向来懦弱又守旧的女人,头一次哭着抵抗我,连见都不让我见我爸一面。
  我难道没想过放弃吗?不,我想过。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背井离乡。
  我们俩正说着话,前头边野和王钊就回来了,他们说前头树林里,溪水旁,发现几张吊床,我们可以在那边稍作休息,喝点茶水,然后向最终目的地出发。
  我和唐晓辰自然没有异议。
  吊床只有三张,其中一张是坏的。边野把自己的位置空出来,又着手开始修另一只坏掉的吊床。而唐晓辰天生吸引蚊子的体质,在树荫下没一会儿就浑身抓挠,差点都给挠破了。
  边野用力扯住吊床的线,错不开手,问我能不能带唐晓辰去附近的农家乐弄点药膏抹一下。
  “我去吧。”王钊说道,说着看我了一眼,“太阳毒。”
  我没做声。边野说了句麻烦了,低头时猛地用力,肌肉筋脉有一瞬的显现,他飞快就将吊床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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