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肯定不希望我们找到他们的路线,路线找的越正确,那可以查访的线索就会越多,所以在假设他们第一次从山下上来,以樵夫家为修整地点,在还没进徐宅之前就已经杀掉樵夫,这时如果我是凶手的话,就会把樵夫尸体藏起来,主要是怕万一官府扩大搜索范围搜到这儿一看这里死个人,接着就怀疑到是后山上来的了。那不如藏起来,当他上山砍柴不小心摔死了。如果我是凶手,就会把他抛到这山上,不用抛太远,让野兽咬过他的尸体,伪装他砍柴途中不幸遇害。官府很容易就能搜到,那这样即使这里死个人也不会立刻就锁定是凶手途中加害的。不过他们只是没料到院子里有防贼的竹子,院墙还不经踩,把方向直接锁定到后院进出,他们抛尸就更有必要了。”
杨七顿了顿,又接着说,“都是猜测,也没必要想的这么麻烦,万一他们自身感觉优秀,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被抓住小辫子所以就算杀了人也让他烂在屋子里。那刚才的推测不就全错了么?”
“其实是我没有闻到一点尸体在夏天里发酵的味儿。所以断定尸体没在里面烂过,这才这么推测来碰碰运气。”
两人在密林中穿行非常扰民,不时有被扰了冬眠的动物窜出来吓一跳。杨七眼尖看见一根烂的发黑的骨头冒在外头,刚要凑过去准备扒开树丛去看,扑棱一下里面窜出去几个大耗子,杨七一个激灵立马蹦出去老远,以至于惊着沈长流剑都□□了。
沈长流快步走过来,毫不避讳扒开树丛,伸手去拿颅骨,骨头都风化了,山洪冲的也只剩下几个零部件在这儿,时间已经过去相当久了,显然不是。
杨七摸摸自己的小心肝,还好还好,在里面扑棱扑棱的跳着呢。又心有余悸十分娇弱的说,“这位少侠你不怕么?”
沈长流把颅骨直接抵到他脸跟前,“这个么?”
空洞的倆眼眶子就这么猛地和他对上,杨七条件反射往后仰脖子,悄悄咽了一口吐沫,把这位不幸兄弟的颅骨双手接过来拖着,“不是,我说的是那些个大耗子。”
沈长流难得动了动五官,看着杨七哆哆嗦嗦捧着颅骨,还在兀自坚强,瞥了他一眼,“不怕。”
杨七自觉简直气短大发了,又感慨怎么这充大头这么难。
沈长流还不死心似的又在里面翻翻捡捡,杨七接二连三被吓,一时心魂不归位,只敢围观不敢动手。
实在没什么东西,杨七准备带人离开这鬼地方,又见沈长流把剑鞘扔了,半跪在旁边的树底下刨坑,冬天土壤已经冻住了,很久才挖出来一个不规则的浅坑,他用手刨土把土坑变得稍微圆一些,随后把骨头放进去,一点一点把冻土揉开了往上面撒,直到尸骨被淹没。杨七默默盯着他看,只觉得这小子现在挺哀伤的,像是在埋自己的父母。
“跟你说一好玩的吧,为什么我看着人骨头就害怕。”
“我练轻功时,学的很快,所以那段时间尾巴翘的特别高,平时被十楼揍得特惨,学会轻功以后就开始偷懒了,十楼不总是天天跟我屁股后头,所以有段日子过得特潇洒,早上被揪着上山练功,十楼继续睡,我就装模作样练一会儿,等到日头出来,集市上开始出摊了,就施展轻功飞到山下,在集市上玩好几遍,等到十楼起来得回去吃早饭了,我就再跑回去,身上一身大汗,正好诓他是练功练的。”
“十楼这人特坏,几天就知道我在干嘛了,也不说,我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瞒得了老狐狸精,所以肆无忌惮地又浪了几天。然后,惨痛的来了。”
“那天是个夕阳的余晖铺满大地的傍晚,十楼突然把我叫到一处山崖边上。说我看你最近练得努力又认真,是该给你个考核了,然后指着雾蒙蒙的山崖下,对我说,徒弟,跳下去吧,我相信你的,你辣么努力,一定会成功的。”
“我当时吓得腿软,知道自己偷懒这事儿铁定被十楼看出来,所以立马回去扑师傅的大腿,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十楼跟拎小鸡仔似的把我拎起来,扔我到崖边,我仍不就范,然后……就被他一脚踹下去了。”
“那时……整个山上都回绕着我凄惨的叫声。”
同样那声响彻云霄的‘小兔崽子’过了这么些年也依旧回荡在他心里。
“好在十楼不是要我去西天,那山崖虽然高,但是岩壁上多生柏树,石缝里扎出来的树特别撑得住力,我虽然从顶上掉下来,但很快就能抓住那些树缓冲速度,就这么磕磕绊绊下去,最后一截实在没了抓手就扑通跳下去了。地上不知什么东西,磕磕绊绊的,我落到上面就被摔平了,霎时就听见骨头嘎嘣嘎嘣好几声,山崖底下都黑了,我被摔的七荤八素,拿起硌着我的东西一看,丫的!是个天灵盖!我再往四周摸,全是滑溜溜的东西,全是人骨头!长的短的圆的带刺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正吓得够呛,又听见那种咬东西的声音,我回头一看,红眼睛!好多个,就在黑暗里晃啊晃,耗子!那么大!立刻吓得我魂都掉了。”
杨七讲完这些还心有余悸,刚才耗子和人骨头同时出现不小心触到了他粗条的神经。
“尸骨要是不埋,就是孤魂野鬼,不能去投胎的。”
沈长流突然这么说出来,杨七愣了一下,就试探着想问问他家里出过什么事。
他刚要开口,沈长流便问他:“满地尸骨?杨师兄是怎么回去的?”
杨七只得换回话头,“我被摔得十分惨,身上骨头断了好些不说内脏也受了伤,从岩壁上滑下来擦伤简直剐掉一层皮。等了好久十楼也没下来,看样子是让我自生自灭了。我没办法只好找了个结实点的大腿骨撑着,顺着山崖出口那边自己出去了。后来才知道那是战场,那群耗子精的祖宗就是吃死人肉发家的,多少年过去了,人都被啃得只剩下骨头了,那群畜生还来这里磨牙。”
“好在十楼还惦记我的死活,在前左都御史府上做门客,他自个儿去外边浪,我就在府里躺了半年。”杨七沉浸在回忆里,完全没注意到沈长流的脸色变了,顾自念叨往事,“他家那时候有个小不点”杨七比划了一下,“那么高,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特别漂亮,白的跟雪团子似的,只是可惜后来……”
杨七念叨半天,回头一看沈长流却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哎……我没说完呢……”
第21章 兔子
搜索半日,樵夫的尸体并没有找到。两人在遮天蔽日的树丛中穿行,根本看不清现在具体是在哪儿,于是杨七建议先到没有树木的地方去,先看清楚方向再作打算。于是不再往继续往上爬,而是一路往右走。
山上的树林大多成片,沿着一个方向走很快便能从一片树林里出去。
此刻太阳在南,正是中午。他们位于一个侧峰的山顶,顶峰平坦,覆盖一层细密枯黄的草皮,晒过来的日头照在身上非常暖洋洋,总之是睡个午觉的好地方。
沈长流随杨七从林子里钻出来就看见这一块被阳光无私照耀的地方,顿时心里敲了警钟,果不其然杨七慢吞吞过去,找了个凸出来的大石头,倒在上面,不动了。
这人无论到哪儿都能给自己倒腾个好地方。
杨七睡,沈长流却不睡,查看四周地形计算离主山峰的距离。
“你小时候玩过蜗牛么?”
沈长流先前以为他睡死过去了,没想到他居然没睡着,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
杨七把胳膊盖在眼上,懒散散的说,“那你小时候多没意思,连蜗牛都没玩过。”
“练功,读书。”
“这个蜗牛呐,以前是没壳的。身娇体柔,而且跑的特别慢,所以经常受欺负。老天爷看他这么受欺负就可怜他,给他安了个壳子,别人一来揍它,他就缩回去壳子里。揍它的小虫子吃不着也就生气的走了。蜗牛发现自己简直非常厉害了,谁也吃不掉它,所以特别高兴,觉得自己无比强大,而且蜗牛是个善良的蜗牛,想自己这么强大了就应该帮助别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于是蜗牛就开始帮助从他身边路过的小朋友,哪个小虫子受伤了走不了路,或者太笨爬不上树的,蜗牛总是把他们扔到自己的背上,就这么扛着往前走,路过的蛐蛐和蚂蚱都问他你不累么?蜗牛总是非常酷的说,不累。”
“慢慢地,蜗牛背上的东西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他却坚决不把 那些他捡起来的负担扔下,最后,终于有一天,蜗牛在路上,被压死了。”
他胡说八道的故事含义非常明显,说沈长流背负太多,万一哪一天会把
自己压垮。
“师兄说的,一路走一路收东西的虫子,是屎壳郎吧。”
杨七等了半晌等出来这么一句,登时哭笑不得,安慰自己屎壳郎就屎壳郎吧,反正都差不多的劳碌命。
不过他还是希望沈长流能听进去一点,别给自己太多的负担,给自己添点生气。江湖不太平,朝廷也未必安宁,想要独善其身不容易,要再给自己压上一副千斤担子,这命怕是嫌长。
总而言之,无论是作为长他一辈的师兄,还是作为他未来的师傅,他都希望这小子能蹦蹦跳跳的活的长长久久,冷着脸对他一辈子都无所谓。只要人还在那里,逢着乱世,就是最好的恩赐。
沈长流以为杨七会再给他念一会儿经,却见他对自己比了个禁声的口型。
“嘘……”
沈长流纳罕,只见杨七蹑手蹑脚从大岩石上爬起来,从手边的土里抠出一块石头,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沈长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仔细分辨,原来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只兔子,和枯黄的草一个颜色,趴在那里往左嗅嗅,又挪到这边往右边嗅嗅。深一点的草还有些绿色的草芽,三瓣嘴就在草皮里拱来拱去,吃那点绿色的草尖。
杨七从岩石上退下来,猫着腰站好了,掂量着手里的石头,准备一击必中。他连麻辣秃头该怎么放料都已经想好了,就差临门一脚。然而是老天爷觉得昨夜他已经宰了倆斑鸠就很凶残了,所以今天的兔子,没让他落着。
只差一毫就能打到上兔子头,最后关头那兔子四条腿一蹬,刺溜窜了。
杨七愤愤不已,以至于下午绕到大山以东之后,一路上都在有事没事去翻个树洞看,就盼着再冒出一只兔子来。
在他第八百六十便去翻树丛,沈长流终于忍不住提醒他,“师兄,兔子不在这里做窝。”
确实,这里是山以东,树林又高,太阳照不进来,十分阴冷,兔子怕冷不在这儿。
“狡兔三窟,说不定小兔子怕热就爱在这儿安个行宫。”
沈长流年纪虽小但目无尊长,只当杨师兄馋虫上脑,得控控脑子里的水。
冬日下午短,树林子里很快就暗下来了,晚上在这里过夜不怎么美妙。
杨七脑子里的水自行蒸发的差不多,便和沈长流合计着先下山,明天再重新上来,顺便看能不能再找上几个帮手过来一块搜索,比如衡南派掌门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踏实干事的好苗子。
商量完便下山,此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绕到了哪儿去,只觉得这片林子格外密,松树又高又粗,山坡陡,越往下越觉得黑成一片。似乎还有夏天余下的潮湿味儿。
沈长流不免握紧了剑,杨七也不轻松,从树上折下来一根树干当拐杖,撑着往下走。
“哗啦……”
枯干的树丛被翻动的声音极为明显,有个东西往前边窜过去了。
杨七大喜,“兔子!”。拎起树干就跟着跑了。
沈长流直觉诡异,刚要叫住他,可杨七拦都拦不住,被兔子冲昏了头跟着就冲下去了。
那根本就不是一只兔子,杨七第一眼就看见了,那血红的一扑闪他就知道是他久违的冤家。
一个大黑耗子,喜爱吃死尸的。
杨七跟着耗子从山坡上冲下来,之所以喊一声兔子,是防止沈长流跟下来,这地方阴气重,说不定会有危险,犯不着沈长流跟他冒险,要是没事,他就说兔子溜了。
一个极长的阴沟,杨七随着耗子直冲到底,耗子一转眼就不见了。杨七只觉得空气里不太友好,这阴沟不像是冬天的干冷,像是有一股夏天雨水泡着草沤久了的烂味。
杨七从怀里摸出终南山的独门秘制来,点着之后照脚下,确实他踩着的土都是软的,像是富含水。
含水是因为暖和,不奇怪,杨七接着顺着阴沟走,走了几步就发现地上出现了草,全倒在地上,半死不活,一股沤水的味道。
沈长流在山上等了有一会儿不见杨七的影子,便自己往下走,走到半路就听着老远的地方传来呼喊,根本不是正下方传过来的。
“沈师弟……兔子逮到了……”
这人跟兔子屁股后头窜了半片山……
沈长流便不紧不慢顺着声音的方向过去,他是直接横着走的,走了好久才看见下方的火光。
杨七高举着蜡烛把人引过来,沈长流先下意识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杨七知道他要问兔子哪儿呢。
杨七先把蜡烛塞他手里,“别急,兔子在下边儿呢。”
沈长流跟着他往前走几步,就看见深沟,这一段已经非常深了,杨七纵身跃下去。
杨七招呼他下来,沈长流擎着蜡烛便也跟着跳下来。刚站稳,杨七便指着一处说,“喏,你的大兔子。”
沈长流看过去,一具只余白骨却还裹着衣物的尸体,玉体横陈,摆在他们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得说一件事儿…………有个重量级的大考,还有一个月……这次考试事关未来几年我能不能稳定欢乐的写小黄文(?_?),所以要……要……要……断更……一个月…………肥肠抱歉……明天还能更一章……然后我得专心准备考试了……先跪在这里说对不起……(>﹏<)
第22章 八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沈长流凝滞了一般缓缓点着头。
“我追着兔子下来,没想到兔子溜了看见了这个,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长流又开始愣怔,顿了一会儿作势要冲上去,杨七一抬胳膊把人圈住了,“别急,别动,看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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