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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平生(古代架空)——桐叶封棠

时间:2018-06-06 12:05:45  作者:桐叶封棠
  弓满盈抬头,看见李显弘脸色少有严肃,浓眉微蹙,薄唇轻抿,到添了几分稳重魄力,弓满盈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此时,傅己元也已经跳上战事台。两人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待战事台四角战鼓擂起,轰轰隆隆的声音淹没群众的呼喊之声,只见台上,北辰率先抽刀,健步上前!
  傅己元心下好笑,果然此人毛躁无理,刀法也是粗鲁,当即双拐上臂。
  两人交锋间,北辰气力颓于下势,被逼得连连后退,傅己元再添攻势,双拐弯刀立出,气沉下盘,大有一招取命的架势,北辰调整呼吸,僵持间,左脚横扫积雪,激起一片雪帘,傅己元视线受阻,沉稳的脚力仍是岿然不动。
  “不妙。”李显弘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像是喃喃自语,弓满盈奇怪道:“你说那娃娃?”
  “非也,是傅己元不妙。”
  不等弓满盈再去追问,台上已然惊天逆转。
  北辰以雪为掩,接力仰面后仰,趁机旋转身体,凑到傅己元身侧,傅己元下盘收力不及,待弯刀刺出,自己的左侧小腿已经冒出血珠。
  好锋利的刀!傅己元大惊,砍破棉衣自己竟无甚感觉,之后而来的刺痛灼烧感让傅己元又惊又恼。
  台下众人皆是惊呼,不想那异人小小年纪刀法如此精进,众人越聚越多,整个天元街被围得满满当当,就在对面客栈二层,看到战事精彩,楼上客人纷纷按耐不住,匆忙付了茶钱跑到战事台观战,只有一人还稳坐窗边,那人墨眉星目,背着粗布包袱,一把用泛黄的麻布包裹的沉剑斜立在四角桌旁。
  眼睛紧盯战事台方向,星目里泛着秘不可见的凶狠,但转瞬消失,又恢复平静,端着茶碗一饮而尽。
  在看台上,北辰自从以雪为掩,加之行动迅速,傅己元几次近身都未能得手,他开始感到恐惧和不安,北辰的眼睛黑不见底,像一对窟窿,吸走他所有的精气体力,傅己元数次以为自己在和幽灵过招。
  北辰见傅己元精神开始涣散,便加紧攻势,变守为攻,再次贴身上前,漆刀横握,左膝弓步,挺上前来,傅己元回身便挡,两刀交锋,磁磁乱响,傅己元深感烦恶,跳将起来,北辰两腿受重,猛然一跪,左手撑地,右手反握漆刀,横挡住在上方的傅己元。傅己元已是杀心大起,喘着粗气,念道:“死来!”
  风吹帘动,乌云遮日,周围瞬间阴沉下来,反常天气丝毫不影响傅己元杀伐决心,待弯刀从两侧逼近,北辰右脚左勾,想倒刺一样攀住的傅己元侧腰,一个游龙打弯儿,借助漆刀奋力一挣,盘附在傅己元的背上,两腿劈开,傅己元大惊,一时竟难以挣开,好大的力气!待牵制住傅己元,北辰猛然下刀。
  “哐当!”
  刀身插进雪地,距离傅己元的脖子仅有半寸。
  “什么意思?”看着落在傅己元头前的裘刃,北辰皱眉。
  “此战只有输赢,不伤性命。”裘刃看着趴在地上的傅己元,眼珠微侧,又对着北辰,温言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武学根基。”
  北辰拔刀而起,傅己元跪倒在裘刃身前,将头深深埋在雪里,颤抖道:“在下学艺不精,不配做无应门生,请门主责罚。”
  “傅大哥哪里话,切磋比试,胜负常有,何谈自责之理,快快请起。”裘刃身形未动俯视着傅己元。傅己元闻言大为感动,再三叩首,被门生扶着下去了。
  “我可以和你一战了么?”北辰握刀而立,目光灼灼,风雪中站立,裘刃恍惚间感觉他像是行走在雪夜的索命徒,凌乱的头发下埋藏着一双勾人魂魄的墨珠。
  “实话说,可以,不过不是今日,不如你先入我无应门,稍作几日休整,待你养好元气,再战不迟。”
  “小娃娃,你的脚已经泛紫,血气开始倒行逆施,莫要逞强。”李显弘不知何时站在北辰身后,旁边站着弓满盈,弓满盈没说话,眼睛看着裘刃带着的无应门生一众往回撤。
  “知道了。”北辰难得乖巧,开始自己用手抓顺战乱的头发。
  李显弘又将自己和弓满盈分别介绍,弓满盈对北辰仍是心有余悸,那一记飞刀还是记忆犹新,脸色欠佳,只站在李显弘身后,时而附和,时而默不作声。李显弘倒是对北辰十分兴趣,拦住要往回走的北辰,问这问那,比如冬天冷否、赤脚为何、师出何家之类。
  北辰回应冷淡,只是调息运气,就不再理会。
  李显弘回头,面有迥色,抱怨道:“盈弟啊,盈弟,居然会有小孩不喜欢我。”他满脸不可思议,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弓满盈瞧他神色,宽慰道:“李兄,这天下哪里有人人都喜爱之人。”说到这里,弓满盈像是想到什么,眼神黯淡,又补充道:“若是股掌权术,覆雨翻云,别人的喜恶,又何必在意。”
  李显弘若有所思,骚了搔头,一把搂过弓满盈的肩膀,笑道:“那别人喜恶我暂且不论,只求盈弟莫要嫌弃我。”说完哈哈大笑,当然就没有看见弓满盈余光当中隐藏的深长意味。
 
 
第5章 沐浴夜话
  当天晚上,又开始落雪,雪片如鹅毛般大小,不停于空中散落,白天日头不多,昨夜的雪尚未开化,就又铺上一层新雪,走在路上咯吱咯吱地响。
  北辰和弓满盈分别被安置在接待宾客用的客房里,纷纷架水烧炉,水汽缭绕。
  李显弘在窗户外往里探头,正赶上弓满盈脱衣沐浴。
  “李兄,找我何事?”弓满盈又将已经褪去的半截上衣重新穿好,给李显弘沏了一杯茶。
  李显弘进门扇去氤氲水汽,坐定,道;“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找你聊聊。”李显弘抿一口茶沿,又道:“你洗就成,不用管我。”
  房间水汽缭绕,温暖潮湿,弓满盈头发不似白天向上盘起,只是松松垮垮用一条发带绑着,从脖颈右边甩搭出来,极尽慵懒颓靡。
  “我晚些再洗便是,不过,我倒要问问你。”弓满盈将手往后腰一束,坐在李显弘对面,道:“北辰那个娃娃,你不好奇?”
  “自然好奇,少年有为,以后定是会掀起风浪,白天我问他师乘何处,可惜不赏脸面。”想到白天吃憋,李显弘又悻悻不悦。
  “蛮夷风化,不曾听闻有多少武学大师,如今这北辰孤刀单影,只身现身江湖,实在蹊跷。”弓满盈双手背在身后,细细思忖,开口道:“另外,他手里那口长刀,漆色纯黑,铁质坚硬,刀锋狠厉,今日傅己元与他交战时,砍的那一刀,如果不是手下留情,腿是保不住的。”
  还在凳子上喝茶的李显弘听到这话跳起来,冲着对面弓满盈起身要抱。弓满盈瞬间反应,起脚顶在李显弘胸前,道:“李兄这是何意?”语气平稳,但语气中的淡薄已是略有愠意。
  李显弘不顾弓满盈反应,又顺着他的腿向上摸去,边摸边道:“当时他砍得是傅己元的小腿膝盖下三寸处,也就是这儿。”说着,拇指摁在弓满盈腿骨上,眼神认真,自己嘴里又在嘟囔着什么。
  弓满盈心里念道:“这人还真真是个武痴!”突然感觉一阵瘙痒,从小腿直钻到心窝,“哈哈哈…”
  “你停下,啊,哈哈哈。”
  李显弘看到手里的小腿剧烈抖动,抬头一看,弓满盈已经半个身子伏在桌上,笑得不能自已,胸膛起起伏伏,双腿使劲往回抽,头发也在挣扎过程中打散了。
  “抱歉,抱歉。”李显弘赶快松手,从凳子上站起来,伸手去扶在趴在桌子上喘着粗气的弓满盈。
  “你…可是…想到什么…”弓满盈擦去眼角泪痕,气息仍是不稳,想尽力正襟危坐。
  “我几年前从一本武学刀谱上见过,就在无应门,但是具体细节记不清了。”说罢,李显弘打了个哈欠。
  “这样,你我二人模仿一下,假定我是傅己元,你便当作北辰,还记得北辰怎么过来的吗?”李显弘站定位置,随手抽了一根桌上花瓶中的腊梅花枝,慢慢回想,然后向弓满盈的方向移步。
  弓满盈叹气,但仍是配合,也仔细回想当时的细节,也以枝做刀,身体开始动作。
  李显弘从身前握枝向前,双腿一跃,猛然跳起,就向弓满盈压来。
  弓满盈不曾想李显弘如此认真,来不及调整状态,只记得当时北辰是跪地仰面,左手后伸支撑柱倾斜的身体,便也趁势照做。只不过自己只穿单衣薄衫,猛然跪倒在地让他的膝盖有些吃痛。
  弓满盈微微蹙眉,李显弘此时正压在他的身上,眼神又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只是虽然四目相对,但是弓满盈能察觉到,李显弘正在沉思。
  两人皆未动作,弓满盈趁机仔细观察李显弘的近脸,以前只是觉得他又傻又黑,如今凑近来看,又配上那深邃的黑瞳和轻抿的薄唇,让以前忽视的鼻峰也越显凌厉。
  弓满盈因为身体倾斜的缘故,本来甩搭在右侧的头发,顺着肩膀上的丝绸质感的衣服,滑到身后,才让李显弘清醒过来。
  李显弘起身,顺势左手捞起弓满盈,两人都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可是想起来了。”弓满盈整了整衣襟,又将头发拢收在右肩。
  李显弘甩了甩头,看着弓满盈,瞳孔放大,又抹了一把脸,喑哑道:“记不清了,明日再说吧。”
  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这一次,眼角流出眼泪来了。
  李显弘索性摸到弓满盈床上,道:“外面冷,就不回去了,凑活一晚。”
  末了又道:“原来,盈弟怕痒的。”
  弓满盈正欲推辞,就听见微微鼾声从床上传来,李显弘已经睡沉了。弓满盈呆坐在床边,自己从未与旁人如此亲近,从后腰出取出一直藏匿的匕首,又看了看已经凉透的热水,自顾叹了口气,索性翻身上床,和衣而睡。
  外面雪还在簌簌地下着,整个无应门里里外外银装素裹,静谧无声。
  北辰坐卧在房中,没有点灯,双手细细摩挲漆刀,感受它的纹理,直到夜深,等着附近的客房的灯一盏盏全部熄灭,就放轻脚步,从房中的后窗处翻出去,走到无应门的一处偏僻园林,这里怪石成群,形状各异,四周又种有奇花异草,原本平实的瓷砖也因为年久失修残破不堪,杂草茂盛。这像是一处房屋的前院,只不过来坐落的房子已经变成一处干涸的池塘。北辰绕到一块石头处,转身便消失踪迹。
  清晨,无应门里外已经开始训练,厨娘在院里来回奔走,张罗早饭,傅己元没有出训,只是呆在房中,看着腿部的刀伤,愤愤握拳,十分不甘。
  北辰挑榜一事,一夜之间在江湖口耳相传,无应门老二就这样被一个娃娃占了位置,让裘刃不禁开始好奇这个娃娃的来历,裘刃几次询问北辰师承何处,得到的也只是几句模糊不清的回话,更令裘刃惊奇的是,北辰说他从小被狼养大,后来遇到一个道袍老者赠予漆刀,刀法也是野外生存自己摸出的门路,裘刃再问其他,北辰就均是不知了。
  弓满盈一夜未眠,手心抓汗,背对着里面熟睡的李显弘,眼睛直直到了天亮。
  “盈弟,几时了。”后面李显弘刚睡醒悻悻喃喃睡着什么,弓满盈才翻身坐起,穿衣束发,回道:“该吃早饭了。”
  此时,外面开始热闹起来,听见一群人推推搡搡从房门前经过,还兴致勃勃谈论什么,想来大致是昨日一战。
  弓满盈已收拾完毕,坐在圆凳上看着磨磨蹭蹭穿鞋的李显弘,感觉眼皮有些沉重。
  等到集合完毕,又吃罢早饭,裘刃又将弓满盈给众人介绍,算是大家打了照面,众人背里知道弓满盈是用钱疏通进来的,当下就有人嘟囔道:“有几个臭钱就想在无应门里作威作福,呸。”声音很小,另一人开导劝道:“兄弟,与其愤愤不平,不如跟他打好关系,门主尚让他三分薄面,你又何必自讨没趣。”那人闷哼一声,不再回话。
  北辰站在裘刃身边,双手抱胸,两只脚嵌在雪地里,就像雪中长出一个白花花的娃娃一样,空气冷冽,唯独北辰只穿一件宽衣白袍,肃静得很。
  “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你一战。”北辰在裘刃身边开口,裘刃侧眼打量,没有作声,只是遣散人群,招呼北辰进屋。
  碳炉噼啪正旺,李显弘蜷缩在木椅上,没少受裘刃白眼,却浑然不觉,弓满盈没去早训,被李显弘拉来看好戏。
  裘刃端坐在正堂之上,头上悬匾“精武尚贤”,俨然一派大家之风,裘刃缓缓开口:“你当真想与我一战?”说完唑了一口热茶。
  “是。”北辰坚定。
  “好!那我便允你,只不过在此之前…”话音未落,裘刃从椅上突然消失,北辰未能反应,一只手已经掐住北辰的脖子,顿时煞白的皮肤上,青筋突起,血丝满布。
  “我若要说,凭你打败傅己元那厮,要让我与你同台比试,你差得不是一点而已。”北辰耳边回荡的裘刃的温言细语,又像细碎刀割,从耳朵直挖到心肺,北辰喘不出气,但没有挣扎,连刀都未曾出鞘。
  弓满盈大惊,不想裘刃武学已经造化入境,李显弘也难的见到姐夫如此动怒认真,自想今后是该有所收敛,随即摆正坐姿。
  裘刃说罢,又松手,扶起趴在地上的北辰,温言道:“但是你如此年纪等达到的武学境界也是常人难得,如果你不嫌弃,可在无应门潜心修学,待时机成熟,我自会与你一战。”
  “咳…咳咳”北辰抑制不住内心的呕吐恶心,虽是极力压抑,但面色紫青,步幅瘫软,十分狼狈。
  李显弘看不过去,又上去搀扶,北辰甩手,踉跄扶墙而走,但是没有反驳,没有杀意,有的只是不甘。
  “显弘,你姐姐多日未与你见面,思虑甚重,抽时间多陪陪她。”唯独提起李君汝,裘刃才会满眼温情。
  得了裘刃的命令,李显弘陪着笑脸又拉着弓满盈起身退了出去。
  “好久没见姐夫发这么大脾气,对我都没这么狠过。”
  弓满盈低目沉思,没在意李显弘在旁边自言自语,加之昨晚一夜未眠,思绪繁杂,半梦半醒间就被李显弘拉着出去喝酒去了。
  裘刃唤来管事,再去给器阁送去书信,告知今晚摆宴,邀请大驾光临。
  裘刃双手弓扶在下巴,看不清表情。
  南华山上。
  青帐中,炉影摇曳,几分水汽氤氲不开,浴盆中摩挲人影,伴随花瓣飘香。
  “无应门可是来信了。”盆里那人庸庸懒懒,换了姿势趴在木桶边缘,冲着站在窗口的铁面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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