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杨钊反问道,“没发现啊?”
其他几个舍友也纷纷附和,表示没看出薛木有什么变化,听得万朝阳心里愈发打鼓:郑大钱莫非也有那个想法?
“你觉得呢?”郑大钱抬头看向斜上铺的万朝阳。
“没发现。”万朝阳冷着脸答道。
“没发现什么?”薛木正好拎着脸盆走了回来。
“大钱儿说你变帅了,”杨钊接话道,“朝阳说没发现。”
“嘶──”万朝阳顿时横眉倒竖瞪着杨钊。
杨钊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不是吗?”
薛木却没在意万朝阳说什么,只是听了说郑大钱称赞他变帅,便美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床边收起脸盆,打开柜子开始涂护肤品。
郑大钱歪着头看了看薛木,问道:“你是不是偷猫搞什么了?用的什么擦脸油?”
薛木听了笑着晃了晃瓶子:“大宝!”
郑大钱皱了皱眉:“什么老土的东西……”
“你还少看不起大宝!”薛木扣上盖子放回柜子里,转身脱鞋上了床,“国货就是实诚好用!”
“那你还让我用妮维雅?”郑大钱又问。
“洗脸我也用的妮维雅呀,擦脸我就用的这个。”
“妮维雅洗脸根本不行,都不能磨砂。”
“我的妈耶哥哥您内脸皮有多厚啊天天磨?”
“我没听错吧?你们俩在聊擦脸油洗面奶?”杨钊一边铺着被子一边撇了撇嘴,“娘不娘们儿啊!”
郑大钱一听,顿时有些窘迫,一直以来他的身形长相还有举止都难以摆脱有些女性化的形象,因此对这个词尤为敏感。
薛木则迅速地扫了一眼郑大钱的脸色,立刻回嘴道:“护肤跟娘不娘们儿有什么关系?现在你装man不保养,过几年遍地小鲜肉就你老脸蹉跎跟大爷似的后悔你都来不及!姑娘都不愿意跟你打啵儿!”
杨钊见薛木这么激动,意识到是自己随口的话伤了郑大钱的面子,略带尴尬地笑笑,没再接话,躺到了床上。
郑大钱却疑惑地问道:“小鲜肉是什么?”
“……这不重要。”薛木翻身躺倒,熄灯铃也适时响起。
其实变帅这事确实是薛木有意在经营的,在不远的二零一七年,任何问题面对的第一层考验都是“看脸”,因而原本并不那么注重外表的薛木也渐渐学会了捯饬自己。
特别是在郑大钱的影响和指导下,洁面、护肤、胡子、头发、服装、配饰,样样都是他亲自把关,久而久之,他也慢慢摆脱了曾被郑大钱嗤之以鼻的“直男审美”,即便身材并不很好,却也能每每把自己拾掇地人模狗样的出门。
只是回到了二零零八,资金投入上达不到十年后的标准了,只能在细枝末节尽量改善,先是通通换掉了一众不适合自己的护肤品,然后以度数不够为由重新配了副眼镜,再小心翼翼改良了几个月还原了十年后的发型,尽管只是面对固定的那几十个同学,可每天早晨都坚持刮胡子洗头,出门前还要用发泥抓一把,改善脸型的同时也让身形都看起来拔高了两厘米,再加上原本就充满活力的十六岁的年轻身体,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了蓬勃的魅力。
薛木这样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倒也不是为了惹人注意,只是十年后都已经习惯了,再说谁不想变好看呢?即便每天抓头发的时候会被别的舍友默默翻白眼,可是──死都死过一回了,还不能帅帅的?
“你是变帅了。”万朝阳闷闷的声音忽然从上铺传了下来,打断了薛木的思路。
“什么?”
“我说……你是变帅了。”万朝阳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好在没人看得到。
薛木听明白后不由得笑了笑,说:“叔回头给你做个私人定制美容顾问,也不贵,一顿小炒就行。”
“那我也要!”隔壁床的郑大钱急切地说道。
“我特么给你多少建议了你听吗!”薛木翻了个白眼。
“我──”
“咚咚咚!”严厉的敲门声打断了郑大钱的话,宿管的手电照进了301,所有人赶紧闭上了嘴装睡,没过一会儿,就真的都睡着了。
万朝阳早就改掉了睡懒觉的习惯,每天都和薛木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饭,只是这第二天早晨洗漱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薛木刮胡子的动作。
薛木刮胡子并没有多么优雅,又加上早晨起床本就带着点气,焦躁地洗了一把脸后,晃了晃剃须泡,挤在手掌心,然后就胡乱地糊在嘴唇四周和下巴及两腮,接着拿起刮胡刀对着镜子由上至下用刀片迅速将泡沫刮掉,而后再涂一遍,又由下至上刮了一遍,之后就冲了冲刀片扔到一旁开始洗脸。
万朝阳转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嘴唇上沿那一层柔软的绒毛,暗暗决定周末也要去买一套刀片和泡沫。
薛木没有注意到万朝阳对他的观察,洗漱完只觉得精神了许多,回宿舍擦完大宝对着镜子抓头发时才发现万朝阳正悄悄看着他。
他疑惑地转头看向万朝阳,万朝阳连忙惊慌地错开眼神,薛木笑了笑说:“看什么呢你?”
万朝阳知道躲不过,只得犹犹豫豫地说:“看你抓头发……挺厉害的。”
薛木一听自己的手艺获得赞美,立马笑逐颜开,又挖了一块儿在掌心搓了搓说:“来,我给你也抓一个。”
万朝阳听了还来不及拒绝,薛木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手指径直插进了他的发根。
万朝阳身体骤然僵直,鼻尖到鼻尖的距离不过十来公分,大宝淡淡的香味顺着薛木的呼吸飘落在他的脸上,惹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痒。
薛木认真仔细地搓弄着万朝阳的头发,全然没有注意他的小心思,拾掇完毕后退两步端详了一下,笑道:“妈呀,这是谁呀!怎么这么帅呢!”
万朝阳心花怒放,还来不及脸红,一旁的郑大钱却叫道:“哎木头木头!我也要我也要!”
万朝阳还没反应过来,就眼见着薛木的双手也抚到了郑大钱的头发上。
“完事儿!”万朝阳给郑大钱抓完,心满意足地转头问向万朝阳:“帅不?”
郑大钱听了也转头看向万朝阳,满心期待地等着他的评价。
“寒碜他妈哭寒碜,”万朝阳翻了个白眼,“寒碜死了。”
“呸!”
在那之后,万朝阳也开始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周末回家时买了和薛木同款的护肤品、刮胡刀还有发泥,对着镜子将那一层绒毛刮掉的瞬间,万朝阳忽然有了一种变成大人的错觉。
“是个男人了。”这个想法没来由地冒了出来,让他不知为何有些激动,“像个男人一样,大大方方的,喜欢就喜欢吧。”
他擦了擦脸,挖了一块发泥涂在手上,学着薛木的样子在头上抓了抓,却怎么也抓不出一样的效果,重新洗掉吹干再抓,却还是失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去和薛木坐同一趟车了,他只得懊恼地把发泥塞进包里,仓促地出了门。
“你们家怎么每个礼拜都在这吃饭啊?”万朝阳再一次出现在薛木和郑大钱面前时,郑大钱怀疑地问道。
“管得着吗?我乐意。”万朝阳照旧没给他好脸。
郑大钱审度地打量着万朝阳,薛木却惊讶道:“哎!你是不是刮胡子了?帅了哎!”
万朝阳压了压唇角,故作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
薛木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娃儿都长大了呀……你看大钱儿也刮了。”
万朝阳却没去看郑大钱,转头瞧了瞧公交驶来的方向,嘀咕道:“爱刮不刮。”
公车驶来,郑大钱第一个上车,又坐在了老位置,万朝阳却眼珠一转,直接挨着他坐在了旁边。
“哎?我要挨着木头!”郑大钱连忙抗议。
“你就挨着我吧。”万朝阳冷着脸驳回了抗议,而后得意地看着薛木坐在了自己身边,顺势将自己的耳机分给了薛木一只。
薛木借过耳机一边戴上一边笑着说:“还主动要挨着大钱儿了呢?完了,这是要移情别恋呀!”
万朝阳忍不住白了薛木一眼,至于身旁的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的郑大钱,他连看都懒得看。
“我是壁虎等待蚊子~你是蝴蝶翩翩飞舞~”薛木低低地跟着耳机里的旋律哼唱着,全然没有发觉身边两人水火不容的局面。
晚自习的时候没有去网吧,万朝阳在薛木左边沉沉地睡着,郑大钱在课前与薛木右边的同学也换了位置,此刻正在作业纸上写着什么,薛木则左手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做着习题。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薛木这回难得地有点信心,虽然基础比不得其他同学牢靠,但是期中考试考的就是这两个月学的内容,薛木自认为掌握得还可以,尽管三不五时还是会跑出去和万朝阳泡网吧,可是好歹也是认真学了的,他保守估计,考到班里中等水平应该没问题。
正算到一个难解的步骤,郑大钱忽然递过来了一张纸,薛木疑惑地接过一看,上头写着:你跟朝阳搞什么?
薛木转头看了看睡得正甜的万朝阳,纳闷地扭头又看了看郑大钱。
郑大钱扁了扁嘴,拿回了纸写了几笔又递回来:你傻吧?他喜欢你!
第二十七道题 我没说的你却都懂
“噗——咳咳咳咳咳!”
薛木的古怪动静迅速引起了四周一小圈同学们的侧目,万朝阳也也被猛然惊醒,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看着他。
郑大钱心中一惊,一把从薛木桌上把自己的那张纸抽了回来,迅速地揉成了一团。
万朝阳警觉地瞪了瞪他,他默默地抬起一只手挡住万朝阳的视线,低头又做起了自己的王后雄。
“笑什么?”万朝阳用气声向薛木问道。
薛木犹自吃吃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回答。
万朝阳扁了扁嘴,活动了几下压麻了的手臂,顺手敲了敲左手边同学的桌子,借来他的《青年文摘》翻阅了起来。
薛木一边继续做着题,一边嘴角仍不断地翘起。
这大钱儿也真是太逗了,自己是基佬就看谁都不像直男?朝阳喜欢我?哈哈哈哈哈哈!
郑大钱悄悄瞄了薛木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木头真是个木头,朝阳这么明显的爱意都看不出来?万万没想到啊,生命中遇到的第一个同类喜欢的却不是我。
万朝阳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眼睛也在往薛木的笑脸上溜。
乐什么呢到底?
下了晚自习,薛木难得抛弃了万朝阳,主动勾上了郑大钱的肩,贴到他耳朵上悄悄说道:“晚上熄了灯我找你。”
郑大钱挠了挠耳朵:“找我干嘛?”
“聊聊心事呗!”薛木坏笑道。
一双大手迅速伸到两人中间,扒着他俩的脖子生生将他们分开,不用问也知道是万朝阳老爷子。
“别挡人走道儿。”万朝阳冷着脸说。
“你非得从我们俩当间儿走?”郑大钱挑着眉问道。
万朝阳不及回嘴,又被薛木一把勾住了脖子:“妈呀,还吃醋了呢?来来来,叔叔宠爱你,MUA!”
万朝阳有了这,哪还顾得上郑大钱,使劲绷着笑美不滋地跟着薛木走了,只留下郑大钱在原地幽怨地叹了口气。
回到宿舍,洗漱熄灯,宿管巡视过一圈后,整栋楼都安静了下来,很快已经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薛木则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跳下床,钻进了郑大钱的被窝里。
“干嘛呀?”郑大钱用气声问道。
“说好了做深度访谈啊。”薛木也用气声回道。
当初郑大钱是在大一的暑假和薛木约着吃饭时向他出柜的,薛木当时的感觉既有些难以置信,又似乎觉得合情合理,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郑大钱会是同性恋的可能,但是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又觉得他明显gay爆了。
出柜时郑大钱的说法是被初恋“扳弯”,还向彼时纯洁如水的薛木大肆科普了一番直弯、攻受、腐女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概念。
薛木虽然对于同性恋群体没有任何直接的了解和接触,但是大学校园里却是腐文化盛行,各类演出活动都少不了变装反串恶搞卖腐的节目,况且学习法律专业一年,大多数法学老师再提及性别、性向、同性婚姻等等概念时都一致表达着尊重平等的态度,因而他没有任何障碍地就接受了郑大钱的出柜。
只不过后来又过了几年,郑大钱在一次醉酒时才向薛木说了实话,其实他早在初中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只是自己不敢承认和接受自己,直到上了大学遇到初恋欧阳烨,才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借机完成了自我认同,还把锅甩给对方,说是被他“扳弯”的,让人家负责到底。偏偏欧阳烨本就是个定不下来的人,两人分分合合你死我活纠缠了七八年,直到薛木重回现在时他们也都没逃出彼此的困囿。
重回高中,薛木其实也是做好了打算,要让郑大钱在重逢欧阳烨之前就拆掉他的柜门,避免他再次因这样的理由栽倒欧阳烨的手中的,他原想着合适的时机该是高三暑假,可既然郑大钱现在自己提起了这个壶,薛木就顺势帮忙给他烧开了。
“访谈毛啊?”郑大钱用胳膊肘拱了拱薛木的胸口,“困着呢!”
“你不是说朝阳喜欢我吗?说说呀,怎么喜欢我了?你咋看出来了?”薛木低声笑道。
“瞎子都看出来了好吗?”郑大钱翻了个白眼。
“我咋没看出来呢?”
“你傻呗!”
“我看是你腐眼看人基吧!”
“看人鸡吧?”
“基!腐眼看人基!”
郑大钱愣了愣,虽然他没听过这个词,但是琢磨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话中的意味,可是他一直都以伪直男的身份示人,薛木怎么会看穿他的内心的?
“什么腐什么基?什么意思啊?”他装傻充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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