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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古代架空)——唐酒卿

时间:2018-06-09 11:26:46  作者:唐酒卿
  苍霁心下一软,暗骂道。
  承天君,真他妈的高招!
  咽泉剑错颈擦出,苍霁避首而闪。他拍臂击退“净霖”半步,不想“净霖”旋身掣肘,剑尖凌厉。周身风随剑走,苍霁分毫不想见识临松君的厉害,他折肘顶撞在“净霖”腰腹,滑身躲闪时倏地弯腰。“净霖”踏空而起,咽泉剑势如军马冲刺下来,其直观之感远比醉山僧更加瘆人。
  若非时候不对,苍霁都想抱他转一圈,夸一声“打得好”!
  脚下积雪霎时震飞,苍霁滑退半步。咽泉剑“唰唰”直削向他喉间要害,苍霁侧颊血线浮现而出。他手臂骤然一痛,见“净霖”一手画符,头顶三层青符笼罩砸下,眼前咽泉锋芒毕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铜镜忽然被撞出裂纹。下一刻净霖疾冲而出,咽泉剑寒光如汞,将“净霖”的剑横挑击飞。他一头栽进苍霁怀抱,跟着苍霁双臂翻过净霖身体,净霖抬腿顶住“净霖”的胸口,纵力将人一脚踹出。
  “净霖”顿坠于雪间,那假苍霁的龙爪却已穿风突到净霖脖颈之前,净霖喘着息,收回了腿。颊侧一臂横出,龙爪与龙爪猛撞于净霖眼前,暴风吹开他面前细雪。
  两个人竟然不着一句,配合得天衣无缝。
  苍霁一手抱着人,一手顶着力,踏步跨出。强风席卷,“苍霁”龙爪渐屈,苍霁对待自己恨不能使更多力,擒住他狠狠砸向地面。
  脚下山地剧烈一震。
  苍霁哈出几口寒气,接着那双面铜镜清脆地裂开,碎成莹光,纵于飞雪间。
  九天境里的瓷杯被“叮”声敲响。
  盘坐多年的承天君宽袖博带,将棋盘上的黑子轻推而下。
  那黑玉棋子坠案下沉,“叮咚”地滚在石板上,沿着窄道一路滚到了石床边,周遭的血海当即如沸水鼓动。封印符文交错而现,一条条被焚断,石床上的男人闭目不动。
  那封尘多年的破狰枪正在鸣响。
  阿乙正看着他阿姐助人生产,背后窗户突然被爆开。他情急间竟甩出梵文链,猛地绞住对方的兵器。
  长|枪抵了进来,下一瞬木窗轰地破碎,寒风强灌而入。山田面色发红,他抬臂掩着脸,气喘吁吁。
  床上的山月濒死一般的痛声,浮梨已经跪在了床榻上,她扯着裘厉声说:“生出来了!热水,阿乙,热水!”
  阿乙要动,却发觉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他齿间竟有些颤,说:“你怎么变样了”
  山田脚步有些踉跄,他滑身撑着墙壁,说:“我阿姐我”
  浮梨裹住了孩子,不及回头,就见阿乙被骤然击撞在床榻之侧。桌椅“哐当”翻砸,榻上的山月已经呼吸渐微,参离枝却滚掉在夹缝里。
  “宗宗哥”
  山月默念着,发间已经布上了寒霜。
  “热水!”阿乙一手拍在盆侧,击向他阿姐。
  盆里冻结的水霍然沸腾,浮梨接住盆,抱着孩子摸索着参离枝。
  山田越墙而入,那枪一砸地面,整个屋子都轰然要塌!浮梨倏地回首,她抱紧孩子,张大了眼。
  “黎嵘!”
 
 
第119章 东君
  雪风吼叫间屋舍崩塌, 阿乙立刻设出梵文界, 抬臂将坍塌的屋顶霎时扛住。他身形一沉, 又艰难地顶了起来,说:“阿姐带人快跑!”
  黎嵘翻握起|枪,隐形的威势压得阿乙双膝打颤。他砰地半跪在地,整个屋舍都斜倾将塌。他扫腿踹起桌子, 桌面腾起砸向黎嵘。
  浮梨蜷身揣起孩子,将床榻击向阿乙, 说:“你抱着床!”
  黎嵘面上仍然潮红着,他似如染了风寒,不住地淌汗,他道:“把孩子给我, 今夜我便不杀一人!”
  “你要杀谁?”阿乙双臂分别承着力, 已然要到极限了,他说, “这是你阿姐!你要杀谁!”
  “君命难辞。”黎嵘说,“此子不祥,万不可落在中渡!浮梨, 你且将他给我, 我便容你们三人离开。”
  山月危在旦夕,他竟分毫不顾念姐弟情谊。阿乙逐渐承不住屋舍,他一手甩过床榻, 滚身将被间的山月抱了起来。背上当即坍塌, 阿乙护着人手脚并用地爬出来, 他见怀中人已经快没有气息了,不禁失色大喊:“阿姐!”
  浮梨猛掀起一丈雪浪,疾步突扫。黎嵘竖|枪格挡,浮梨单手抄抱着孩子,自知不敌,却也脱不开身。她喊道:“参离枝!”
  阿乙探手在废墟里摸索,他用肩头别开断木,够着参离枝。山月贴在阿乙怀里,冰霜反倒退了去,甚至连苍白面色都稍稍恢复些许。她垂着手,费劲地望在黑夜里。阿乙好不容易够着参离枝,边上他阿姐已经暴退半丈,摔滚在侧。
  浮梨一臂撑地,终于觉察不对。
  这孩子自诞生起便一声未出!
  浮梨倏地垂头,看他面色紫红,竟没有任何气息。浮梨当即慌了神,她说:“怎么如此怎会如此!”
  背后的黎嵘枪已飞掷,阿乙顿现出尾羽,御风撞开枪身,拽着浮梨往自己身下扯。
  “喘息、喘息!”浮梨熬红了眼,她用血迹斑驳的手掌抱紧襁褓,“参离枝与阿乙皆在这里,这孩子怎会死呢!”
  “死了?!”阿乙一臂罩住他阿姐,在雪中挡住山月,飞快道,“给我抱!”
  黎嵘听着话,忽地也急切起来,说:“死的吗?”
  他欲靠近,气氛似如绷紧,接着黑暗中突出龙爪。苍霁跃地暴起,爪直擒住黎嵘脖颈,将人砸了出去。
  黎嵘不防,猛退数丈。他翻枪欲撑地,岂料背后寒风凛冽,咽泉剑青芒斜划。黎嵘俯身躲避,长发瞬间被削断一缕。他跟着回首,唤着:“净霖”
  净霖剑掠罡风,击得黎嵘仓促应战。他旋身“砰”地和咽泉剑撞在一起,背部又陷入苍霁龙爪之下,一时间进退维谷,不敢分神。
  净霖压剑质问:“大魔是谁?”
  黎嵘错愕相对:“你在说什么?”
  后边苍霁欺身而近,黎嵘凌枪抵挡,苍霁一把握住破狰枪身,说:“九天境如此执着这个孩子,怕不仅仅是因为宗音僭律。承天君将你送到山月身旁,未尝没有监视之意——到底什么缘故!”
  黎嵘飞脚踹抵住咽泉剑脊,却不答话,而是望着净霖:“我知你们必会重逢,那佛珠、那逆鳞!净霖,我虽杀了他,却不曾对不住你!兄弟情义,今天你要杀我吗!”
  净霖剑身顿错,他说:“我忘记了什么?”
  黎嵘欲回话,肩头却霎时一沉,他不及回击,整个半身已被苍霁掼入雪间,破狰枪“哗啦”地倾斜。
  苍霁凶性毕露,他说:“不要跟内子讲话。”
  脚下雪花随即腾旋荡开,苍霁拖着人狠摔于后。他活动着肩臂挡住了黎嵘看净霖的视线,舌尖缓缓抵住了尖牙,不急不躁地笑说:“兄弟情义,我们也有啊。一千四百年前的剐鳞之仇,我心心念念。你既然这般喜欢与人讲情义,今夜就与我好好论说一番。内子如今金贵,杀人这种粗鄙之事,我说得才算。”
  黎嵘骤然撞在雪中,他挥开雪屑,说:“我受君命杀你不假!今夜你若能行,便杀回来就是。不过我见帝君尚未渡劫,锦鲤之身恐怕难挡破狰。”
  苍霁闪首避刺,抬手抓住破狰枪,说:“我见你也修为不稳,今夜你我半斤八两,何必许这个狂言。”
  破狰枪仿佛被钉在了岩石中,竟然动作不能。
  苍霁倏而凑近,悄声说:“我怎么会杀了你?我素来是嚼碎了化进灵海的。”
  说罢陡然拽近枪身,双眸寒煞。
  “这把枪我惦记着它,不知是它硬,还是我更硬!”
  破狰枪嗡声长鸣,风雪顿盛。他俩人在暴雪间“砰”声乍响,跟着见天空浓云飞转,旋出擎天云柱。异象泛红,似如血海之色。
  数面铜镜“砰砰砰”地接连坠下,围绕着净霖环出一圈。净霖负剑仰首,见众僧踏云盘坐,颂经之声犹如大雨瓢泼。
  “东海之滨诞邪祟。”老僧睁眼看着净霖,“邪祟催生大魔现。临松君五百年前杀父弑君已坠魔道,今夜又阻碍天地律法施行公事,此君已是天地大祸。大魔在此,拿住他!”
  音落颂声大振,数道金光法印腾云而现,层层叠加成梵坛巨掌,轰然压向净霖。净霖袖袍翻飞,咽泉剑顿爆出巨剑青芒,气势磅礴地横荡而去。
  金光青芒一线闪爆,接着数面镜中破水踏出数个“净霖”,各个都手握咽泉剑,齐身扑向净霖。
  苍霁一爪击开黎嵘,回身追过去。黎嵘却枪法骤变,变得异常难缠。
  净霖一剑架挡住数把咽泉剑,青芒从包围中闪烁不定。净霖剑法凌厉,“净霖”们的剑法便更加凌厉。
  “我持君上手令。”僧间走出一人,青帽黄衫,打扮古怪。他说,“捉拿大魔归天!颐宁,你还待什么?动手!”
  净霖悍然杀出路来,他见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与东君剩列君神的菩蛮君。对方话音一落,龙啸已破风而出。
  “谁敢碰他!”苍霁拳砸黎嵘,砸得地面龟裂,山都颤巍巍起来。他半身化鳞,龙啸之下风也扭转逆冲而去。
  颐宁笔走龙蛇,一条苍龙自纸间跟着怒吼冲出云间。苍霁与龙共撞一处,颐宁本就临摹着他当年之姿画的,如今遽然而相,苍霁竟隐约不敌。
  龙爪将苍霁震砸于地面,掼着他背部,巨身轰然碾压在上,不为打得过,只为拦得住。
  苍霁拼力扛身,竟隐隐抬起龙身几寸。他喘息急促,探掌爬向青芒,嘶声道:“净霖!”
  净霖凌踹开假货,已然自血水里向境间空隙伸出了手。
  他俩人指尖相距咫尺。
  苍霁想拽住他,拖住他,将他纳进怀里!
  岂料下一刻金界瞬隔,金笼拔地而伸。净霖指尖轻轻擦过苍霁的指腹,跟着金笼被倒拔而起,他俩人骤然间就相隔数里。
  电光火石间墨迹迸溅,苍霁竟然生生掏了龙的腹部。龙立刻消融,墨汁溅洒了苍霁一身。他已经爬地而起,腾跃而上,双掌“砰”地扒住了金笼边沿,被带着直冲向云端。
  “还给我!”苍霁怒声响彻云霄,拳砸于金笼栏杆,轰然撞得栏杆里凹。
  菩蛮君掀帽掷下,那帽陡然变大,化作荆棘长鞭,狠抽在苍霁背部。苍霁紧紧拽着金笼,已然是暴怒之态。鞭子倏地缠住苍霁,猛地拽着他撒手。
  苍霁不管不顾,背后却凌风扑来,黎嵘长|枪已迫近后心。笼中的净霖忽然一掌拍在苍霁身侧,借风以肉掌牢牢地握住了破狰枪锋。
  掌间血水迸溅,净霖不松手。他盯着黎嵘,赫然翻掌,将破狰枪“啪”地掷在黎嵘脚边。
  苍霁捉了空,被三人齐力拖了下去。他倒坠时眼睁睁见着金笼速消云间,那淋血的长指亦够了个空,然后消失不见。
  菩蛮君沉喝一声,把苍霁扔向海面。苍霁顿坠水中,荆棘鞭纠缠捆身,带着他疯沉向下。
  “净”
  千道封印齐落而下,海面惊涛骇浪,跟着恢复平静,形成镜面一般的界,将苍霁封了个彻彻底底。
  阿乙抱着孩子,数次俯面贴声,却不见他喘息。他冷汗直冒,跪在地上揽着孩子念着:“你是我爷爷!爷爷醒醒!醒醒!”
  浮梨翻身抹血,拽住宗音的胳臂,费力地说:“把阿月也放在阿乙身边!”
  宗音跪倒在阿乙身侧,山月依着阿乙,便能喘息。宗音撑身,已然体力不支。
  “杀戈君”宗音咬牙,“竟然是杀戈君!”
  “怎么不行?”阿乙给孩子呵着热气,他小心翼翼地捏住孩子的手,发现这小小的掌心里竟烫着一朵莲花纹。阿乙不及细想,接着连声央求,“阿姐!没用啊!”
  浮梨怔然地说:“若连你也不行”
  宗音忽然挺身回首,说:“你今夜放他们母子一条生路,我的命给你!”
  黎嵘提|枪跨步,说:“我只要这个孩子。”
  “那你跟人生啊!”阿乙已经快被这一连串的动静逼疯了,他恨得失控,“你他妈想要,你们自个生去啊!夺人子算什么好汉!呸!我看不起你!”
  黎嵘说:“你看得起我如何,你看不起我又如何?我不过奉命行事。”
  他走近,阿乙颓然地说:“阿姐!不成,已经活不了了”
  地面倏然一沉,罡风呼啸扑下。降魔杖单单挑了破狰枪,黎嵘被迫止步侧身,后边的醉山僧当即一棍。
  黎嵘掀袍使力,隔空震退醉山僧。醉山僧的斗笠“嗖”地破开,他单膝跪滑撑住了身,支起了降魔杖。
  “天下大义究竟是什么。”醉山僧抬首,露出原本的面容,他望着黎嵘,“我曾以为君上只是输在一个‘迫不得已’。”
  黎嵘回首,破狰枪一杵,他说:“我没有输过。”
  醉山僧抬臂扔开斗笠,正色道:“我有一桩心事未结。我等了一千四百年,今夜还请君上给我一个痛快。”
  黎嵘可惜道:“你天资过人,本有无上前途。所谓大义自在心中,时机一到,你便是不可估量的变数。然而你多年郁结于心,不肯破除心魔,从此就只能做个‘醉山僧’而已。”
  醉山僧在落雪中闭眸,浮现而出的仍然是琳琅临终前的回眸。
  那一眼成了他此生的魔障。
  他过不去,因为这是他的求不得。
  醉山僧提杖而起,他说:“在下阿朔,北地九尾琳琅座下嫡传。一千四百年前君上于北地一战误了我师父,今夜,我要讨那一战之仇。”
  风雪愈急,阿乙已经心灰意冷。他臂中的孩子渐沉向膝间,就在此时,他忽然见雪中冒出一朵迎春花。阿乙心以为自己花了眼,他定睛再看,从他脚下突地冒出一串迎春花。
  阿乙惊了一跳,抬起了脚。
  雪间掉落的花砸得众人皆抬首,那风间迎春飞舞乱窜,扑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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