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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松日记(近代现代)——老灰刺儿

时间:2018-06-14 10:11:07  作者:老灰刺儿
  小时候面对父母亲的争吵他没有逃,独自一人离开;出柜时面对大哥的质疑与失望,甚至还有轻蔑时,他没有逃,选择证明自己不只是玩玩而已;父母的死亡他没有逃,正面和那些莫名其妙的亲戚杠上。
  而这次,他逃了,是个懦夫,葬礼都不敢去。
  薛凛无数次地在想,要是他当时选择的是一直陪在乔松身边,那他会不会死?要是他不回来乔松会不会仍旧好好的活着?
  薛凛蜷缩着,他一闭眼就看见自己用一把长刀狠狠地刺向乔松,乔松到在血泊之中,如释重负地笑着,忍痛安慰着他:“没……事,不、是你的……错。”
  断断续续的话,变成了沉重的枷锁压得薛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啊?明明我就是杀人凶手,为什么还要对我温柔?为什么不恨我呢?为什么啊?
  是我的错啊!为什么还要那么温柔?为什么不露出仇恨的眼光?为什么要说原谅我这种话?
  乔松,我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家人、我深爱的恋人、我的归宿、我的未来,他给予我世界上最好的亲情、爱情、友情,而我,杀了他。
  他会是我一生的执念、挥之不去的阴影、我的枷锁、我的原罪,他会是我深夜里追魂夺命的梦魇。
  但同时,他是我最美好的梦想,是我最珍视的玫瑰、是刻在我灵魂的绝美的刺青。
  他是我唯一的光芒,他因我而死,因我去向天堂,我也因他而堕入深渊,他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幻影,我记忆中最璀璨的宝石。
  我会照顾好小松,会照顾好自己,一切都如他所愿,只有一点,我的恋人,有且只有他,请原谅我,这是我最后的任性。
  我将完成一切乔松未完成的事,赚钱、旅游、认识更多有意思的人、开一家书店……
  一切如他所愿,我会扬帆起航。
  第一站,佛罗伦萨的海。
  
 
 
第32章 李克己番外
  木制的八音盒一直在响,李克己琥珀色的眼睛此时毫无焦距,就像八音盒上那个眼睛毫无光亮的穿着礼服转圈的小人。
  第一次见到这个八音盒是2003年7月8号,有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带着一个小孩子买走了他,多年之后,李克己看到乔松的那一瞬间就想起了这件事。
  啊,好烦啊!李克己只是恰巧碰见而已,大脑就毫无分辨地记了下来。
  正式见面之前,李克己和乔松见过无数次,或者说李克己单方面见过,比如2003年的7月8号,记忆力好到这种程度是一件非常非常恶、心的事。
  去当歌手是家里要求的,特别是他哥,李克己不懂,不过着并不妨碍他执行这项任务,对他而言做什么都是一样的无所谓,难以融入别人的世界。
  所谓治愈万物的笑容一开始也是被要求的,他照做,因为李克己并不明白一直笑和一直板着脸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相同的吗?不就是表情吗?
  人是群居动物,一直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有种刑罚叫单独□□,李克己难以融入人群,当了很多年的旁观者。
  李克己清楚,他是异类,没有同伴。
  有时候喜欢的感觉很强烈,同等的痛苦就会成倍增加,但有时候喜欢或者讨厌都是模糊不清的,鲜明的情绪好像笼罩了一片迷雾,离远了完全看不清,离近了知道它在那里,却看不真切。
  但也有人觉得自己不过是个记忆力好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炎热的夏日,女人披散着长发,穿着宽松的T恤,她正在小心翼翼地往那一大锅红茶里加糖,加多了又太甜,少了又苦,总算是调到了满意的甜度,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克己!过来看看甜味够不够,跟上次一不一样?”
  “妈妈,我都说了不可能一样的!又没有按照严格的定量操作怎么可能一样嘛?!”
  “你还跟你老娘吵是不是?”
  “我没有!明明是你的错。”
  “我真的问了你很多次?”
  李克己毫不犹豫地回答:“刚刚的问题你问了我78次了。”
  “有那么多?”
  “有,顺便一提,你这句话也多我说过一百零六次了。”
  红茶凉得差不多了,她用勺子将茶水倒入塑料模具里,找半天却没找到牙签:“你把牙签放那里去了!我都找不到!”
  “你能不能不要吼我?你前天拿到餐桌上了,没拿回厨房。”
  “我是你妈?还吼不得你了噶?仗着你们年轻记忆力好久喜欢欺负我们这些老人家,要上天啦?你有本事,有本事选理科不要选文科啊?不就是记性好点吗?有啥子了不得的?”
  李克己选理科,家里都很惊讶,因为如果选文的话,李克己优势很大,这是无可否认的。
  “选文不好吗?你咋选理?”
  “你三年前让我选的理科,结果你自己不记得?”
  “哎呀!我记性没得你好,你妈老了嘛。”
  李克己还是不理她。
  “哎,这是我第几次说这话了?”
  李克己闷闷地回答:“这个月769次。”
  他很小就知道大人都是些骗子,承诺从来没有兑现的一天,总是、总是只有他一个人遵守着。
  李克己最喜欢的人,第一个是生母。
  她眼里李克己只不过是记性好点而已,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那种。
  妈妈离开以后,李克己虽然还是没办法了解怀念的情感,但也得到了一点点,很少很少的一点。
  认识乔松不过几个月而已,但是李克己却有一种诡异的欣喜,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发现同伴的惊喜?或许是,乔松被李克己归为:
  同类。
  乔松厌食,他懂,他懂必须装作开心的样子吃下食物,晚上为了不被人发现偷偷呕吐的恶心感;
  乔松失眠,他懂,睁眼无比困倦,闭眼十分清醒;
  乔松拒绝别人的好意,他懂,怕还不起;
  乔松不喜欢接电话,他懂,不想和人有任何的联系,请让他们在角落里死去;
  乔松想死,真巧!他也想。
  他懂太多,所以难以抉择。
  你有没有听过那个道德困境?
  假如你是一个火车扳道工,前方有辆刹车失控的火车驶来,你有两个选择,火车可以向右或者向左,右边有一个胖子受伤了无法动弹,左边是另一辆火车。
  这俩火车故障了,没有办法开动并且车上的人也没有办法离开。
  这种时候,你让那辆火车开向左边还是右边?
  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也许你会说以大局为重,尽可能救更多的人,而选择右边。
  但在李克己看来这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而已,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你杀了人这个事实。
  一群人的命是命,难道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谁比谁高贵?在死亡面前,生命是平等的。
  那么这样的题目有什么意义呢?
  李克己知道乔松想死,碍于薛凛,而苦苦支撑。
  现在你面前有个病人,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如果他活下去是无穷无尽的煎熬和折磨。
  现在,轮到你了,如何抉择呢?他是活着呢?还是死亡呢?
  李克己选择了死亡,他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了解活着有多艰难。
  你知道吗?很多病人不去死,不是觉得痛苦,而是害怕自己死亡后亲朋好友为他们痛苦,所以日复一日地艰难地存活着。
  很多时候,生命并不属于你自己。
  李克己成功地让薛凛远离了乔松,以近乎完美的说辞,不过那的确也是事实。薛凛确实是刺激因素,也的确是乔松的救赎。
  死亡是解脱,但活着就有希望,即使希望渺茫。
  李克己亲手扼杀了乔松未来的可能性,他是罪人,是主犯,是穷凶极恶的犯罪者。
  仁慈的父,我已坠入看不见罪的国度(注1)
  李克己一直觉得,火车扳道的问题和女朋友和妈妈掉水里的问题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存在的必要,这样的问题纯粹是用来为难人的,纯粹是用来装比的,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现在李克己才理解,问题的核心不在于答案,而在于忏悔。当你选择了右边,你救了一火车的人,你觉得自己是救人于危难的英雄,你顾全大局以最小的代价救了所有人。
  但是,你同时杀了一个人,你应该忏悔。
  那是一个人,他在父母的期盼与祝福下出生,他有兄弟姐妹,有自己的朋友,有想要实现的理想抱负,他的死亡,是他的家庭和朋友永远无法磨灭的痛。
  你应该忏悔,因为你的决定使他死亡。
  幸存者呢?难道他们就该欢呼雀跃了吗?认为你的选择理所应当了吗?不,幸存者更应该忏悔,因为他们的生命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上。
  那辆刹车坏掉的火车上的人,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不是的,因为他们火车故障了,才迫使扳道工做了这样的选择,如果刹车没坏,起码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
  他们也应该忏悔。
  所有人都该忏悔,为逝去的生命(注2)。
  李克己也应该忏悔,他杀了乔松,只是他的选择,使既定的事实,他抹杀了乔松活着的可能性。
  但有时候,抱歉或是忏悔成为了轻飘飘的借口。做错事的人,随随便便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将被害者的痛苦加诸于犯罪者身上,这才是忏悔,只有千百倍地感受别人的痛苦,才会真心实意地感到抱歉。
  弄坏了别人的文具就要赔偿一个一模一样的,弄丢了别人的钱就要赔偿同样的金额。
  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注3)。
  请等等我吧!我的友人,我的同类,奈何桥上,你走慢点,我欠你一句抱歉。
  注1:此句源于歌曲《以父之名》——周杰伦
  注2:火车扳道问题的观点即忏悔的问题,是南开大学公开课《辩论修养》中价值主体一章中,史广顺老师所讲的,当时真的很震撼,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注3:这里指的是《汉谟拉比法典》中的:如果自由民弄伤了自由民的左眼,那么伤人者要被弄伤左眼,而不是《旧约全书·申命记》:“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即用瞪眼回击瞪眼,用牙齿咬人对付牙齿咬人。指对方使用什么手段攻击,就用什么手段进行回击。
  
 
 
第33章 安淮番外
  你是否曾以沉默的姿态观望过某人的生活?
  如果没有,你很幸运;如果有,你也很幸运。
  葬礼上来的人很少,安淮跪在棺材面前,突然觉得一切都像黑白色的荒诞默剧。但他什么都做不了,沉默地看着乔松在这个世界的痕迹只剩下一捧灰。
  他正在收拾乔松的遗物,薛凛走之前把钥匙给了他,薛凛说,他没办法去面对这间房子,也舍不得卖掉,未来的某一天他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
  安淮想笑,他理解,但是愤怒的火焰仍旧在舔【文明】舐着他的神经,是不是薛凛当初离开也只是给了乔松这么一个理由都算不上的借口?
  在乔松想象得到的更早之前,安淮就认识乔松,只是,乔松他从来不关注别人,从来不。
  乔松知道薛凛是能甩第二名几十分的人,从来不知道那个第二名是他,乔松不关注周围的人,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一天,薛凛以狂傲的姿态强势进入了乔松的世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嫉妒是是一件恶心又没品的事情,嫉妒别人,不过是说明了你不如他而已,是失败者对赢家丑恶的贬低与敌意。
  安淮认为遇到这样的对手,他只会敬佩,努力追赶,下次堂堂正正地赢过他,但是,他赢不了。偶尔嫉妒一下没关系的吧?就一下!
  为什么喜欢乔松呢?不知道,就是有一天突然发现,原来我喜欢他啊!
  安淮把书柜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仔仔细细地将灰尘擦干净,衣柜里读都用箱子装了起来,没有书柜里那么难收拾。
  乔松是个很念旧的人,书柜里大部分是些旧书。他上学时写的草稿本,和薛凛传的小纸条,教科书上滑稽的涂鸦凌乱的笔记还有各科老师的姓名与电话号码。
  书的第一页和最后一页总是写着一些不知道是谁的联系方式,QQ、电话号码或者是游戏ID。
  安淮记得乔松的语文总是全班最高分,相比之下数学之类的就要差得多,他曾经以为乔松可能是不擅长这些理工科的题目,但是要是真的不擅长的话,怎么又会选择读金融专业呢?
  或许乔松不是不擅长,只是因为数学之类的他可以控制分数?也许吧!现在已经找不到真相了。
  安淮翻阅着曾经初中的语文书,其中有一篇的注解写得密密麻麻的,安淮看了一眼篇名——《安恩和奶牛》
  安淮不太记得他讲的是什么了,平常乔松会给他讲述的是欧·亨利的《最后的礼物》又或者是《装在套子里的人》
  时间太久了,可能乔松也忘了他曾那么喜欢这篇小说。那会不会有这样一天:就像乔松忘记了这篇他最喜欢的小说一样,他有一天也会忘了乔松,忘了他曾经最喜欢的人?
  时间真的可以带走所有吗?这些闪闪发光的记忆总有一天会变得破破烂烂、暗淡无光吗?
  安淮记得乔松特别喜欢一部名叫《混沌武士》的动漫,它算得上是渡边的巅峰之作之一,行云流水的打戏,及其出色的配乐混杂着诸多现代元素,譬如rap,却讲述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故事,将东洋传统与舶来文化自然地融合到了一起。
  “它唯一的缺点句式经费不足。”乔松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不腻?”乔松有事没事就看《混沌武士》台词都记得分毫不差了,还在看!
  “我真的超喜欢它啊,仁和无幻酷炫得一比!风也特别可爱,旅途上吵吵闹闹的情谊,不过,说实话,看了这么多遍了,再大的热情可能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或许我只是不想丧失我对它的这份喜欢。”
  “我呢,因为这部动漫认识了一帮大佬,当时大佬们对我的影响还是很深的,算是朋友吧,后来,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觉得吧,曲终人散,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是我还是难过,比如《家庭教师》完结的时候,很多人都走了,可能我在看《混沌武士》或是《家庭教师》并不是我遗忘了他们的剧情,说真的,我觉得我对他们已经能倒背如流了,我可能,很大程度上,是在怀念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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