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隐隐感受到了谢封极为决绝地心意,心里十分害怕,轻声颤着道:“哥哥,你……你怎么……!”
谢封放开了黎白,眼睛内微微泛着红丝,有些着魔一般地盯着黎白连连道:“小白,你是不是想离开我?是不是想跟你师兄离开?你把我当什么?”
黎白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懂得谢封的心思,一时之间被谢封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竹酒站在门外干着急,却不敢进去。
黎白哽咽着哭了出来,打着哭嗝不敢说话,谢封还不放手,拉着黎白连连道:“小白,你不会离开对不对?”
黎白终于打着哭嗝连连摇头,眼泪落到了谢封的手心里,谢封才渐渐回过神来,十年得不到回应的苦楚,重生以来的压抑,延续了两辈子的隐忍,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可是黎白还是个孩子,自己怎么就……
谢封颤抖着给黎白擦眼泪,连连温声道:“小白不怕了,是哥哥不对,是哥哥不对,别哭了。”
黎白揉着眼睛偷偷看了一眼谢封,发现谢封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扑进谢封的怀里哭了出来,哽咽着半晌不敢说话。
竹酒站在门口早已不敢说话了,有心阻拦却不敢进门。
谢封看着自己怀里的黎白,半晌只叹了一口气,指腹替黎白拭去眼泪,柔声道:“别哭了,是我不对。”
黎白张嘴哭着紧紧抱住谢封的脖子,使劲摇头,连连哭道:“我也不想离开哥哥,可是,呜呜,可是师父死了,我只要跟着师兄才能找到仇人,哥哥,小白报了仇就回来好不好?哥哥还要小白对不对?”
谢封抱着黎白小小的身子,低声道:“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哥哥最喜欢小白了。”
黎白破涕而笑,谢封看着小孩子纯净的眼神,毫无掩饰的欢喜,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小白,快点长大吧。”
黎白点头道:“嗯嗯,长大了给哥哥做老婆。”
“……”谢封以为黎白听见了什么,关切地问道,“谁跟你说了什么吗?”比如男宠,比如娈童……
黎白低头有些不好意思:“我问过同窗,他说童养媳就是,就是养大了做媳妇的。可是哥哥,你为什么要养一个男孩子……”
黎白抬眸看着谢封,谢封哈哈一笑,搂着黎白大声笑道:“我谢封做什么,哪用看旁人眼色。”
黎白傻傻地跟着谢封笑,谢封揉了揉肉黎白的头发,软软的。
京城外,十里长亭处。
空了穿着厚厚的僧衣,牵着一匹白马,一丝丝呼出来的白气在鼻尖散了。
远远十余骑奔腾而来,停在了长亭前,两列人分开,谢封一身墨黑衣衫走了出来,下马向空了抱拳道:“大师,久候了。”
空了执手为礼:“世子客气了。”
“大师远道而来,辛苦了。”谢封单手向京城的方向请道,“大师,请。”
“好。”空了翻身上马,那马虽俊逸,但是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好,走得慢悠悠的,谢封索性也放缓了速度,与空了并排前行。
“大师此番进京,暂时安顿在侯府可好?”谢封问道。
“客随主便。”空了笑着道,“如此多谢世子了。”
谢封抱拳道:“哪里哪里,祖父的病还要劳烦大师,大师便放心住在侯府,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谢封。”
“好。”空了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门口,承天门下的护城河结着厚厚的冰,两岸的垂柳早已枯萎,寒冬萧瑟,倒是显得京城十分肃杀。
空了勒马停在城门前,仰头看着承天门三个大字,半晌叹道:“京城果真名不虚传。”
谢封亦笑道:“大是来了尽可游玩一番。”
一行人骑马进了城,城内的小商贩来来往往,小摊子上的炊烟稀稀疏疏漏出来,卖烧饼的,卖混沌的,卖汤水的,吆喝澄一片,
不几时便已经到了侯府前,黎白在竹酒的陪同下,裹着披风站在门口等谢封和空了大师。
谢封下马,向先下来的空了道:“大师请。”
空了点头先走了进去。
黎白乖乖向着空了大师一揖,谢封走进了轻轻揉了揉黎白的头,向空了大师介绍道:“这是我府上的一个小孩,唤作黎白。”
空了大师听见“黎白”这两个字神情微变,却快速掩去了:“乖孩子,却不知是哪两个字?”
“黎明的黎,洁白的白。”黎白回道。
空了面色微煦,抬步走了进去。
谢封与空了大师微微错开了几寸,黎白紧紧跟在谢封身侧,谢封鼓励道:“做得很好。”
黎白刚想笑,却陡然打了个喷嚏,谢封脸色冷了下来,伸手试了试黎白身上的衣物,转身狠狠看了一眼竹酒,竹酒吓得一个哆嗦。
黎白却揉了揉鼻子向谢封傻笑,谢封原想斥几句,却没说出来。
“大师,到了。”谢封先进大堂,谢占早已等着了,见空了大师来了,紧跟着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跑剧情…突然鬼畜的谢封…
第11章 太素九针
谢占起身呵呵笑着抱拳道:“大师远道而来辛苦了,快快请坐。”
空了执礼颔首道:“谢侯爷。”
谢占招呼下人道:“快,把茶端上来给大师暖暖身子。”又一边笑着道,“北方天气寒冷,大师可还习惯?”
空了含笑道:“大昭寺也常年积雪,老衲受得了。”
“大昭寺是个好地方,天高云舒,山峻水急,当年在西南的时候曾去过一次,至今还记得。”谢占回忆道,言语悠悠。
“侯爷谬赞了。”空了道。
谢占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这话可没说真的。”
空了笑了。
黎白从谢封身后探出头来,不解地问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封敲了敲黎白的脑袋,含笑问道:“你说呢?”
黎白“哎”了一声缩了回去,谢占笑道:“当然是真的,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黎白眨了眨眼睛,笑了。
谢封见几人已经叙过话了,连忙问老爷子的病情:“大师,还请你为我爷爷看看身子骨,这几日腿又疼得厉害。”
空了闻言起身道:“这是自然。”又向谢占道,“还请侯爷将裤脚卷起来老僧一看。”
黎白闻言赶紧跑到了谢占的身边,半跪着帮谢占轻轻将裤腿挽了起来。
谢封的腿从脚踝就渐渐发肿,膝盖几乎直不起来,肌肤里泛着淡淡地青紫之色,肤色发亮,黎白只挽到腿弯,就再也掀不上去了,只得作罢。
空了伸出食中二指轻轻按了按,谢占的腿部轻轻凹进去了一些,手一松便又变成了原先的模样。
空了又向谢占道:“劳烦侯爷将手腕伸出来。”
谢占递出了左手,空了号过脉,思索半晌道:“侯爷身子里是在战场上攒下的老毛病,腿内骨骼已经变了,想要根治已然不可能了,但肺腑之内有湿热之气残余,却是可以治一治。”
谢封一听连空了也没法子,心下不禁灰了几分。
“那……不知是否会影响寿数?”谢封有些不想问,却不得不问出来。
空了思索了一会儿,缓缓道:“古稀之年。”
“可否再……”谢封问道,“再延长些……”
空了摇了摇头:“气数已尽,就在这几年了。”
黎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空了,眼中已浅浅起了雾,轻轻抿着小嘴,暗中伸出一手牵着谢占,谢占发现小孩儿情绪不对,轻轻攥了攥黎白的手以示安慰。
“封儿,别为难大师了,生死之数在天,不必太过费心。”谢占笑道,又向空了问道:“大师,不知这腿上疾苦,可轻缓些许否?老夫着实被这痛折磨地有些难捱。”
连谢占也说难捱,那便当真痛到了极处。
空了道:“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此方有些毒性,怕会伤者侯爷。”
“怕什么毒?总比老夫疼死了好。”谢占爽朗道,全没有顽疾缠身的燥郁之气,谢封也默许了,空了叹道:“那边给侯爷加上副解痛的药。”
竹酒备好了纸笔,空了提笔写方子,黎白则站在一边看。
“大师,为何要加蛇肉?”黎白忽然开口问道。
空了也不恼,微笑着道:“此蛇之毒可麻痹肌肤,减缓痛苦。”
“佐以月芹便可相抗,为何大师不用?”黎白认真问道。
空了这下倒是认真看了黎白一眼,惊讶道:“你竟知道月芹可抗蛇毒?这月芹性寒凉,侯爷受不起。”
黎白“哦”了一声,皱着眉头又不知想什么去了。
空了快速写好了方子,轻轻吹了吹递给谢封道:“没有什么太稀罕的药物,且用着便是。”
因着小冬冬眠了,黎白也许久没给老爷子用蛇毒,故而空了没诊出什么来。
黎白却已心下案子琢磨,只要自己将小冬的毒用的好,便可省了这么一味蛇肉,免得老爷子体内再增加负担。
空了又取出一包银针,命谢封准备了一碗烈酒,将老爷子挪到床上,要给老爷子施针。
谢封早在上辈子就见过空了的针技,此时见他拿出来,也心下安定了一分。
黎白也在一边跟着看,因少时见阳寂老人行针,心中多了几分思量。
空了快速行了一遍针,老爷子只觉得腿上酥酥软软,说不出地舒服,遂躺着长出了一口气道:“真松快。”
空了笑道:“我可将这针法留下,侯爷寻个太医照着行针便是。”
“我会!”黎白立马道,双眼希冀地看着空了大师道,“我会,大师教我。”
空了此时才算是正视了这个小孩子,空了伸手摸摸黎白的肩膀,看骨架应当已经十二三了,就是长得小些。再轻轻捏了捏黎白的手臂与手腕,最后拉着黎白的手仔细看了一番。
黎白挺胸道:“我能办到的!”
空了点头赞道:“不知黎白出身何处?这基本功扎实得很。”
黎白摇了摇头道:“不能说。”
空了也不是拘泥的人,既然黎白不愿意说,他便也不问。
“那我便在谢侯爷府上借住几日,待将这太素九针传授给黎白,再行离开。”空了抬手摸了摸黎白的脑袋,微笑着同谢封说。
谢封求之不得,“多谢大师!”
空了远道而来早已累了,谢封忙让竹酒带着他去客房休息了。因为要照顾老爷子,所以直接将空了安排在了谢占的院子里。
刚刚安顿好空了,外面家丁来报说二皇子来了。
赵梓来了。
谢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弯腰同黎白道:“小白,你先去屋子里待着,二皇子不走不许出来。”
黎白问道:“为什么呀?”
谢封揉了揉黎白头上的软毛:“他是坏人。”
“哦。”黎白点头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哦。”
“会的。”谢封道。
黎白快速离开了,谢封才整理了衣裳出去迎接赵梓。
赵梓这些天没有来,今日想必是消息灵通,得知了空了大师来了,这才快腿儿跑上门了。
“殿下。”谢封迎面见到了在院中等候的赵梓,弯腰一揖。
赵梓温笑着将谢封扶了起来道:“你我兄弟私下不必这般拘礼,唤我表哥就是了。”
谢封笑了笑不作他言:“请。”
“我听说你府上有个小孩子,怎么没见?”赵梓说着还四处看了看,似是兴趣十足。
谢封一听见赵梓问起了黎白,眉间闪过一丝不悦。
赵梓常年混迹在人精中,怎么能看不出来谢封这丝不快,心下便已暗暗清楚,这个小孩子对谢封来说不一般,若是自己想要招纳谢封,便千万触不得这片逆鳞。
“小孩子不劳殿下记挂。”谢封神色淡淡的,走道门口又道,“殿下,请。”
赵梓有些尴尬,脸上却仿佛谢封什么得罪的话都没说一般,一派春|色融融。
“好。”赵梓抬步走了进去,一边询问道,“不知空了大师何在?本殿也想拜访拜访。”
谢封回道:“大师已经去歇息了,殿下若是相见,臣派人将大师请出来。”
“不必了。”赵梓连连道,“大师远道而来辛苦了,先歇息着便是,正好我们兄弟也说说话。”
下人奉上了茶,赵梓接过浅抿。
“妹妹这几日总是问起表弟,表弟可有空去看看她?”赵梓笑着道,仿佛与谢封亲近地不得了,一边说还凑近谢封道,“我听说她前几日还嚷嚷这做女工呢,这丫头平日里给我做个扇袋儿都不肯,这回竟说给你做香包,真是羡煞我了。”
谢封闻言一笑:“殿下说笑了,公主金枝玉叶,还是莫要开这样的玩笑的好。”
“这怎么能说是玩笑?”赵梓笑着拍了拍谢封的肩膀,“表弟也将及冠,已经到了嫁娶的时候,是该想想了。纵使不是沁儿,也当看看旁人家的姑娘了。”
“臣还没有娶妻的打算。”谢封道。
赵梓笑道:“圣人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更何况侯府人丁稀少,表弟早早为谢家传宗接代,也是足了老侯爷的心愿。”
谢封笑道:“有劳殿下挂怀了。”
赵梓见谢封油盐不进,倒也不急在一时,又说起了年末六部汇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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