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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榻之侧,容卿睡睡(古代架空)——麻油妖子

时间:2018-06-17 10:57:01  作者:麻油妖子
“是啊,真是太小了,把你关在这金笼子中,倒是委屈了你。”
 
“不委屈,有父亲和母亲的宠爱,怎么都不委屈,孩儿心中欢喜无忧,总想就算天塌了,也有您替我顶着。”宋琅赶紧应道,回忆起无忧无虑的童年,觉得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忍不住偷偷流泪。
 
父亲曾经伟岸挺拔,巍峨如山,在他眼中是天底下最高大的人,可以一手托起天来。
 
他曾经跨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眺望远处万里山河,他问父亲,山河的那边是什么?
 
父亲说,那边还是大绍的山河。
 
他说,父亲,我想去看看那边的山河。
 
父亲说,好,等你长大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如今,他长大了,却依旧困在山河的这边。
 
困在这琼宫贝阙中,穿着锦衣,吃着玉食,却可能永远不知山河的那边是什么样子。
 
老皇帝感受到他的愁绪,悄悄叹息一声,父子连心,怎会不理解孩子心思。
 
此儿本欲展翅高飞,飞出皇宫四角天,飞过重山万岭,走遍天下百万里,看遍人间千江月。
 
他曾经答应过这孩子,等他长大了,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然而终究食言了。
 
龙囚于宫,深锁长门。
 
不忍心也得忍得下心。
 
“孩子,是为父拖累你了。”
 
“您千万别这么说,孩儿从来不觉拖累,能替父亲分忧解劳一二,孩儿心里也是甘心欢喜的。”
 
老皇帝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还有许多忧虑,大抵天下父母心,永远会替孩子的未来担心。
 
“不说这个,就说你喜欢捣蛋恶作剧。”老皇帝拍拍他的头。“你这皮猴子,曾经趁王太傅午间小憩时,偷偷在他脸上画王八,王太傅那会儿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让他抓了个现行还敢跑,为父身为皇帝,竟得亲手按着你,给他打你屁股,呵呵,幸好你性子没往歪处长,王太傅可谓功不可没,妥妥的治住你。”
 
宋琅哭着笑了。“王太傅打起孩儿毫不手软,孩儿现在一见到他老人家,心里还会悚着哩。”
 
老皇帝再道:“当时我让贺家九小子跪在旁边看你挨打,他紧紧盯着你看,恨不能代你受罪,朕就是要他看你挨打,听你疼得哀哀叫嚷,让他晓得打在你身,痛在他心,而且更痛十分。”
 
“孩儿不了解。”
 
“你要记住,当你喊他第一声九哥时,他这一生就是你的阿哥了。”
 
“孩儿知道知晓了。”
 
老皇帝说话的声音愈来愈虚弱,呼吸忽缓忽急,说完最后一句话,手从宋琅头上滑下,气若游丝。
 
宋琅伏首哭泣:“父亲,父亲……别丢下孩儿……孩儿害怕……”
 
老皇帝舍不得就这么合眼去了,再次十分吃力的抬手,无力摸摸他的头,气息奄奄的断续笑道:“都十八岁了,怎还像八岁时一样爱哭……要当皇帝了……这可不行……”
 
“在父亲面前,孩儿永远是八岁。”
 
“父亲走了,你得长大了……不许在人前落下一滴泪,知道吗?”
 
“孩儿知道,现在您让孩儿哭最后一次吧。”
 
“老子要死了……儿子哭,也是常理之事……”
 
“父亲……您不会死的……”
 
“为君者,不可自欺欺人……乖,为父去找你母亲了……芊芊……妳终于来接我啦……我很……高……兴……”
 
老皇帝不再与死神拉扯,呼出最后一口气闭上双目,微笑以终,撒手人寰。
 
“父亲!父亲!”宋琅哭着喊他,却永远无法再唤醒他了。
 
守候在龙榻旁的御医上前为老皇帝诊脉,再探鼻息,确定圣人晏驾,对石公公微微点了下头。
 
石公公用袖子抹去眼泪,对外高声宣道:“皇上宾天——”
 
君王升遐,宫殿内外登时一片哭天喊地,帝崩国丧,天地同悲。
 
宋琅哀恸至极,丧父的痛哭声回响在偌大的紫云殿中,彻夜久久未息。
 
 
//////
 
 
39
 
顺安帝龙驭归天,举国大丧,八音遏于四海。
 
宋琅极为悲伤,然而太多事必须由他做主,他大哭一夜后擦干眼泪,强抑哀恸处理政务,国丧与登基相关事宜交由礼部安排。
 
顺安帝在生前预先立好遗诏,嘱咐仪礼勿要奢侈铺张,尽量从简速行,然生死大事,讲究厚葬久丧,从钦天监选定日子,直至入驾皇陵,仍用了整一个月时间完成,祭典祀礼异常繁复。
 
国不可长日无主,老皇帝驾崩之前,已先令礼部开始做登基大典的准备工作,晏后第十日,礼部尚书偕诸阁臣奏请太子即位,宋琅遂依宗礼继位,年号九曜。
 
九曜再新环北极,万方依旧祝南山。
 
九曜又为太阳的别称,期许大绍王朝荣耀如日,如日中天。
 
只有宋琅心里知晓,其中包含了极大的私心。
 
九与玖同音。
 
他愿与他的九哥共享山河,共治江山,一起守护这片神州大地。
 
登基大典那日,天清气朗,万里无云,湛蓝一片澄澈干净的天空。
 
天未亮,宋琅即起床穿戴。
 
贺容玖身为羽林军统领,今日一身盛威戎装,带刀随侍在侧。
 
宋琅先身着孝服祭拜过先皇,再套上金黄色衮服龙袍。
 
贺容玖在石公公亲自侍候他换装时,逾礼从石公公手上接过龙袍,帮宋琅穿上,低声道:“这件袍子很适合你。”
 
宋琅展开双臂,由他侍候穿戴,低声回道:“挺沉的。”
 
五爪苍龙在金帛上张牙舞爪,合该是天底下最沉最重的一件袍子了。
 
石公公恭立一旁观看,小心掩藏复杂的眼神,心想贺九郎此举,乃所谓的黄袍加身吗?
 
穿戴完毕,等待吉时到,宋琅至奉天殿上的奉天门向诸先祖及神佛祭祷,最后戴上冕旒帝冠,进入金銮殿接受众臣朝拜。
 
午门击鸣钟鼓,宣告天下新主登基。
 
金銮殿内外,文武百官依口令齐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同声宣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礼太监宣读完登基诏书,宋琅才肃穆俨然的扬手道:“众卿平身。”
 
新帝坐在皇座上,神态英凛威仪,气度沉稳雍容。
 
这张椅子他小时候就坐过了,他还有些记忆印象,五岁之前,每日跟着父亲上早朝,坐在父亲的大腿上听众臣启奏论政。
 
听父亲说,母亲高龄生产伤了身子,需好好静养,无法亲自照料他,夫妻老来得子,喜获麟儿,爱极他这个么子,想仿照民间百姓亲自哺育,不交给奶娘嬷嬷照顾,于是父亲抱着他上朝。
 
先皇当时年富力强,一边奶孩子、一边处理朝政,竟游刃有余,甚至当着众臣帮他换尿布,就在至高无上的龙座上。
 
先皇还是个爱炫耀儿子的父亲,他一啼哭,就会抱着他走下龙阶,在诸臣中走来走去的哄他,让臣子们抱抱他,三公、左右丞、王太傅、护国大将军等位极一品的大臣都曾抱过他,甚至尿了御史大夫一身。
 
他们起初莫不诚惶诚恐,怕摔了尊贵龙子,可被迫多抱几次后,抱出了乐趣,反而争先恐后的抢著抱他哄他,比赛谁哄得快、哄得好。
 
宋琅是个漂亮婴孩,咯咯笑起来声若天籁,笑容可爱到能把最铁石心肠的人融化。
 
朝堂一群老大人每日都期待着上朝哄孩子,逗他笑,平时唇枪舌战,争得面红耳赤大打出手,因为一个幼儿而不再剑拔弩张,怕吓著了孩子,大家和声和气的,竟难得文武和谐,上下一片融融。
 
直到宋琅满五岁必须去上宫学,接受正规皇子教育,他第一天没跟着皇帝去早朝时,众臣掩不住失落之色,议起政来没精打采,少了小殿下的淘气稚声,大殿竟显得清冷起来,明明人挨着人站,却错觉太过宽敞。
 
宋琅不仅受父母宠爱,满朝下上都惯着他,小时候满皇宫乱窜,颇为顽劣,偷拔左丞相引以为豪的胡子,把右丞相的裤子剪了个大破洞,央大将军驼他爬树抓蝉掏鸟窝、把王太傅画了个猫花脸等等,顽劣事迹数不胜数,差不多把满朝臣工祸害了个遍。
 
王太傅因此常揪着他揍,先皇从不喝阻王太傅揍他,倒还常帮忙按着他哩。
 
这些老大人一日一日看着宋琅长大,看着他包裹在襁褓中、在勤政殿中满地乱爬、抓着威武大将军的配剑站起来学走路、模仿众臣奶声奶气的喊万岁万岁万万岁,再学着皇帝喊众卿平身……
 
或许,当他一生下来,上天就注定让他坐在这张九龙盘据的椅子上。
 
撇去权力纠葛,不谈利益冲突,众臣是极喜爱这个如同儿孙的孩子。
 
此时此刻,他重新坐上这张大椅子。
 
九龙座又冷又硬,他一人独自高坐,每个人都离他那么远,连贺容玖都站在他生出十条手臂也搆不著的地方,竟觉得此时此刻,是他这辈子中最委屈的时候。
 
瞬间,他蓦然生起些许茫然,不知前程该看向何方,直觉望向贺容玖,带着一丝无助和求救。
 
贺容玖抬到头来,眼神坚定不移的仰视他。
 
再一个瞬间,他的心,就安定下来了。
 
朕即天下。
 
天下即朕。
 
宋琅不疾不徐的训示道:“朕蒙先帝垂爱,今日登极,承继大统,上表于天道,下诏于万民,祈愿兢业勤政,克绍前烈,以贤能治国,以仁德爱民,望诸卿同心辅佐,恪尽职守,视民如子,与朕造福天下,不负先皇托付。”
 
众臣同声应和:“臣等遵旨。”
 
登基大典过程冗长,气氛庄严隆重,登极仪式直午时圆满完成,宋琅始而成为大绍王朝第二十三世皇帝。
 
天升九曜,耀我大绍。
 
 
//////
 
 
40
 
新帝即位,国丧期间,只举行了简单国宴,用以拉近君臣距离。
 
国宴亦是隆重,朝臣和各国使节轮流上前向新帝道贺敬酒,宋琅独坐高位,由宫人斟杯侍酒,其实喝的大多是水,且每一杯都没斟满,半口而已。
 
国宴不能像一般筵席走来走去的劝酒,礼部虽安排了节目,不过碍于国丧,只能是些庄重礼乐,很是无聊,让人昏昏欲睡。
 
约莫一个时辰,宋琅先行离席,让臣工使节之间互相往来。
 
其实,宋琅命人准备了另外一个酒宴,找了些较亲近的亲朋好友来,其中当然包括了宋瑞和江丹书。
 
宋瑞于国丧结束后,即须离京前往封地,对于宋琅登基继位一事,虽然仍有一点不甘,不过今日在金銮殿仰望宋琅时,真心为他的帝王威仪所慑服,心说他果然是最适合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吧。
 
如此一想,心胸便放宽了些,反正不久之后,他也要到封地去作威作福了,做个逍遥一方的富贵王爷没什么不好。
 
只是,当他在酒宴中碰上江丹书后,就感觉非常不好了。
 
亲朋好友之间自然较亲近热络,没那么多赘礼顾忌,长公主和二公主携驸马来贺,宋琅不再喝假装是酒的水,而是喝真的酒,几乎来者不拒。
 
贺容玖坐在他的下首位置,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酒宴中,大家热热闹闹的敬酒寒暄,就他一个人坐在那儿,还是没什么人敢主动靠近他,桌位前冰清鬼冷的没人行走。
 
以前在酒宴上,他通常和宋琅同桌共席,此时清清冷冷孤孤单单的,看起来竟有点寂寞味儿。
 
江丹书持杯上来,向宋琅恭揖道贺:“恭祝陛下登极大宝,愿八境降服,四海昌平。”
 
宋琅问:“操男人很爽吗?”
 
江丹书:“噗——”
 
江丹书面红耳赤而去,往宋瑞那儿偷瞄一眼,脸更红,耳更热。
 
宋瑞远远见状,输人不输阵,也来向宋琅敬酒,言不由衷的说些贺词,酒正入口时。
 
宋琅问:“被男人操舒服吗?”
 
宋瑞:“噗——”
 
三王爷恼羞脸热,明知他和江丹书水火不容,还故意说这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琅亲自替他斟酒,略带狡黠的调皮笑道:“放心,这酒我也喝,没放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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