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青毫不犹豫便赶过去了,虽然这孩子不太讨人喜欢,但毕竟是他亲师妹,更何况还是女子。
门内不准弟子互相残杀,江落青也只把那几人打成内伤之后,便任他们逃走了。
斐烟戚那时候笑了,那是江落青第一次听见她笑,笑的撕心裂肺。
江落青说不出什么是什么感觉,只记得那时候脱下外袍把人背起来,还低声说了句:“不想笑就别笑,真难听。”
第四章 青烟香
后来的后来,斐烟戚去学了些医术,江落青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斐烟戚玩到一块去了。
斐济出来的时候是和一个中年人一齐出来的,后面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小斯。
那中年人的脸长得方正,浓眉大眼,嘴唇颇厚,穿着深蓝色的长袍,戴着铁冠,正与斐济一同说笑着走来。
江落青打两人出来,便站直了身子。
这是在斐家分家,他是斐家嫡系带来的人,虽说是不用太拘谨,但是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那两人过来,中年人见着江落青,便笑着道:“小友不留顿饭吗?”
江落青这次捏的脸和进斐府的脸是一样的,故这人能认得出他。
江落青笑着道:“不了,包袱尚在客栈,不去看看,心中难免急躁。”
那中年人听了他这话,便挑眉不理他了,只一个劲的与斐济说话。
直至出府。
出了府,二人也没急着回去,时间刚好到中午,他们便寻思着找了吃的再回客栈。
天气有些阴沉,闷热的不成,街上人少了许多,只留下许多小贩依旧强撑着笑脸卖东西,只是精神不佳,说话都感觉懒懒的难受。
最后两人一人拿了一个肉夹饼,并排坐在有些破旧的板凳上等着粉出锅。面前的桌子有些油腻的脏,头顶是有些破旧的遮雨布。
两人等了许久,那粉才上来,小贩笑着用白布擦了下汗,道:“二位客官,劳您久等,您的粉。”
斐济有些好奇的从红艳艳的汤里挑出那有些透明的面条状东西,然后看了眼江落青。
江落青从筷桶拿了筷子,搅了两下,倒上醋,又添了些盐和辣椒,这才慢慢的搅着。
见斐济看他,便边搅边道:“这是这锦州城里头的特产,叫粉,另外还有圆的宽的扁的粉,造型不一。这是用土豆和红薯做的,挺好吃,师兄你尝尝。”
斐济听了他这话,也照着他的样子,添盐加醋,然后才一口一口的吃。
他吃饭斯文,细嚼慢咽,不出声。
江落青也斯文,吃一点,拿帕子擦一下嘴,跟个姑娘似的讲究。
那粉怪好吃,江落青以前在京城的醉红尘里头吃过,不过现在在这儿一吃,那醉红尘里头的黏黏糊糊的东西也算不上粉了。
江落青是个重视口的人,出任务的时候特积极,那就是为了下山解馋。
这次来锦州城,一是因着斐烟戚的邀请,二便是因着从哪听过这锦州城,便是粉最初做出来的地方。
两人吃完,已是快到正午了。便又买了些点心果子回了客栈。
江落青和斐济几人的房间是挨着的,都在三楼,他先去敲了斐烟戚的门,没人开,他又趴门上听了会儿,见真没人,就把东西提到自个儿屋子里了。
稍稍眯了会,便有人敲门。
外头是小二的声音,江落青应了声,便去开门,小二手里提着桶,累的脸色涨红。
江落青侧了下身子,让小二进去,又来回几次,浴桶里头的水总算够了。
江落青见小二累的直喘粗气,脸色通红,眼神乱飘便笑笑道:“麻烦你了,下去吧。”
说着,扔过去几个铜板。
那小二也不客气,佝偻着腰身接住,又弯了下腰道:“客官有什么事大可吩咐一身,小人就在楼下,听的清。”
江落青笑着应了声,不再说话。那小二乖顺的退下去了。
等到人走了,江落青又上前把门关紧。
然后做了几个小陷进以防有人突然闯进来,但这种可能毕竟微乎其微。
洗澡被人闯进去什么的,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女侠士才有可能有的待遇。
所以他也只是设了几个小陷阱就算了。
他虽然是个男子,但现在倒霉的得了桃信,做事必须小心点。
把易容给洗了,脸上轻松许多。他找了找,找出一面铜镜,仔细的扒着铜镜看自己脸上的痣。
那红痣真在左边眼尾那里,他的眼睛是狐狸眼,不是很窄,比较宽,有点金丝平行丹凤眼的架势。
不过毕竟是狐狸眼,眼尾要比丹凤眼更长更翘,显得女气。
江落青不太喜欢自己的狐狸眼,因为这种眼睛一不小心,就能被人说成媚。
他还是对着铜镜默默训练许久,眼睛才端端正正目不斜视的。
这时眼睛下方又给他添了一红痣,委实是要与他作对的意思。
他泡了会澡,便擦了身子上了床,靠在床栏上翻了许久画本,困得打了个哈欠,这才睡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日暮西斜的意思了,他静静坐了会醒觉这才爬起来。
他屋子里没有易容用的面泥,他脸上原先贴的面泥被洗干净了,这会估计都把水给泡浑了。
他穿了衣服,这次穿的是个袍子,他包袱里头总共也就三件衣裳。
两件利索的短打,一件精美长袍,这个是特地在比较重要的场合穿来用的。
不过两件短打都脏了,他也只能穿这个了。
他出去也是大大方方,只不过尽量把自己的脸对着墙那边。
因为斐烟戚曾经打趣过他一句话,如果他跑去江湖上那劳什子的选美场上去,保证能把美人榜和美男榜给包圆了。
那话说的江落青臭美的不行,那一整天都蒙着黑巾,有人问,他便跟人说:“斐师妹说我长得委实好看,我没办法,就把自己包起来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听的人有自己的解读方式。然后山上就传起这江二师兄是如何如何俊美,竟是连冰山斐三师妹都动心了。
于是便有许多人凑一起来看他,边看还边念叨。
“这江师兄长得可比那竹公子好看许多啊。”
“比齐美人也要有气质许多。”
“难怪斐师姐会喜欢他。”
然后因着这事,江落青直直乐了两天,然后被斐烟戚追杀了半个月,这事儿才算了了。
这也让他对自己的脸自信许多,俗称臭美。
不过长大了,也知道分寸,平常只笑着道自己长相普通。
这时候侧着脸便是因着他脸上的痣,他的手也缩在袖子里头,把红痣遮着。
索性这天字号房也不是很大,他的房间和斐烟戚的房间里头就只隔了个斐济的房间,所以也不远,也就十步路的数。
吱呀——
斐济正要去叫小二弄点饭菜,见着自己门前立着人,看的他一愣,随即侧身做了个让江落青进去的意思。
江落青犹豫了下,便跨步进去了。
他也不客气,进去便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斐济皱着眉,关上门。这才朝他走过去,嘴里责怪道:“你怎地把东西给去了?连桃信也不遮?”
江落青苦哈哈的道:“这易容用的面泥我这里没有,都在斐师妹那里。我刚又洗了澡,这才想着去找斐师妹借面泥,便碰到师兄你了。”
江落青这话说的不直白,也不隐晦。斐济一听便明白了,这还算是自己把人给强邀进来的。
他笑着给人倒了杯茶,摇着扇子道:“要不这样,我过去替你要那面泥?你这样子也不太好走动,最近这城里锁信门的人比较多。”
江落青闻言,打了个哈欠,道:“去吧,麻烦师兄了。”
斐济看他这样,便道:“你若是乏了,便去床上歇息吧,切记,不要出去。”
江落青点头,意思便是自己知道了。
斐济这才推门出去,又把门关好。
江落青撑了一会儿,没撑住,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特别乏。
屋子里的角落有个小香炉,里头静静地飘着婷婷袅袅的轻烟,那烟漂亮,若有若无的给屋子里蒙上了一层面纱。
门轻轻的被推开,没有发出定点声音。
有人缓步进了房间,目光流连在桌上趴着的人脸上。
一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流畅的仿佛被人用青黛描画过的眼尾,长长的睫毛轻轻擦过指尖,带起一阵说不出酥痒。
房间里有人轻哼一声,那指尖在眼尾滑过,点在细白皮肤上,缓缓打着圈,最后点在那鲜明朱红色痣上。
那痣的位置很合适,更衬的那人肤白如玉,眉眼清丽纤长。
那人鼻子挺翘,鼻翼细细的起伏,一呼一吸。
指尖滑过温凉滑嫩的肌肤,沿着鼻梁轻轻打磨,又转到眼窝那里,轻轻摩挲。
那人睡着的时候是极规矩的,一张暗红色的嘴巴紧紧闭着,只用鼻子呼吸。
那指尖在嘴角处停了下,静静地顿了许久,方才小心翼翼的滑过唇线。
那暗红的颜色仿佛能烫到人,那一直流连的指尖抖了一下,便猛的离开了桌上的那人。
过了片刻,那指尖又放上去,轻轻摩挲着那抹暗红色,随即顺着唇角缓缓划到那俊俏的下巴上。
下巴有些肉,那手便分出一根手指,两根一起描绘着下巴的形状。
下巴和下唇那里有个不深不浅的窝,看起来精致的不行。
指尖戳了戳那人还有些少年气的婴儿肥,不过瘾,便又捏又戳,软乎乎的,把玩许久才放下。
手指移到脖颈那里,轻轻把那人头发剥开,露出一片雪白的后劲。
第五章 戏中人
空气里浅浅的呼吸声仿佛重了下,然后便是沉默。
那手指转了方向,摸了摸那白玉似的耳朵。那耳朵生的小巧精致,手感极佳。
又顺着耳垂往下,轻抚着到了细长的脖颈之处。
指尖佛过那道细小的粉色疤痕,又用大掌罩住那脖子,手指微动,细细摩擦。
半饷,屋中有人轻叹一声。
江落青模模糊糊记得自己被人抱起放到床上,只略微睁眼。见眼前一片宝蓝之色,便嘟囔了声师兄。裹着被子滚进床里头,困觉去了。
醒来时屋中是晕黄的颜色,揉了下额头,眯了片刻,才清醒过来。
身上穿的依旧是出来时的衣裳,只不过鞋子已经脱了,发冠也摘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又呆了半饷,才慢吞吞的往下挪。
雕着梅兰的朱红窗户是半开不开的模样,外头吹进来一阵清风,吹的窗户上的细纱缓缓飘荡,若舞动的二八少女,羞涩不已。
穿了鞋子,只把长发虚虚一拢,便打着哈欠去了窗前。
那窗户方正,长宽皆有半丈左右。
今夜的月色正好,月光斜斜撒下来,在屋子里比不得烛光,却是银白的静谧温雅。
江落青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止不住的噙着一星半点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那儿,着实惹眼,偏生他自个儿不知。
觉着湿濡的难受,便随手一抹,摸得长睫上沾满了水色,只越发令人怜惜的模样。
夜风顺着窗户进来,吹的他清醒不少,拢了拢衣物,倚在窗前静静地眺望着远方,神色却是教人看不清楚。
吱呀——
江落青转身,绕过屏风,见着来人手中提着食盒,便笑了。
笑的有些无赖,他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看斐济把东西拿出来一样样摆在桌上。
待全都摆齐了,这才道:“今日倒是劳烦师兄了。”
斐济闻言一笑,把木筷递与江落青,见他接过去便自发的拿白饭去吃菜,笑道:“你往日于我相帮甚多,只这些小事,算得了什么?”
江落青听他这般说,先是差异道:“提这作甚?”再便摆手道:“你我不说同门,更是拜与一个师傅门下,我不帮你帮谁?再说了……”
他讥笑一声,提着白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眯着眼细细看了那酒的成色,又闻了闻,便尝了口。
这才接着之前道:“本便是些平日里不自个儿多学的庸人罢了,又背后议人,甚至还撮撺人。真当是恶毒至极,这种人平日里我是最不待见的,便顺手给了顿教训罢了。”
斐济却是叹气摇头,只低声道:“若不是那日你来的及时,我怕是此生真不能再修习武艺了罢。于你看,是算不得什么,可这都在我心中记着呢,想着哪日,定当是要报答你的。”
江落青也不再劝他,已经多少年了,这人还是这种想法。
“只当初我尚小,能做的也只有救了你,把他们吓跑了。其余的事却是不敢去做,怕触了门规。”江落青感慨道。
“那样也很好了。”斐济笑的温柔不已,他道:“你之后不是一直陪着我把伤养好才走的吗?是为了防止那群人再来报复我吧,这份心意当真是不知怎么回报的。”
所以,我把我自己回报给你可好?师弟。
江落青听他这般说,只嘿嘿笑着,挠了下鬓角,喝口酒道:“怎地突然说这些话?着实怪异了。”
斐济但笑不语,只吃了几口菜。
江落青抱着酒壶,他已是微醺了,脑子像浆糊似的,糊成一团,嘴里大大咧咧的什么话都往外头冒。
“我当年也是窝囊,竟是为你与师妹出口气都不能。”
斐济捏着筷子的手一紧,便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把筷子放下,抚了抚衣袖,道:“你怎地又是这般,尽把坏事往身上揽?”
江落青抱着酒壶直接喝了个干净,他摇头晃脑,面色绯红,傻笑道:“不过后来去找那些人,却是一个都找不到了。”
斐济身子一僵,随即平静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江落青抱着酒壶吼道:“本来想着私下废了他们,没想到找不到了……”
他吸了吸鼻子,道:“怎地你们也不给我留几个……”
斐济彻底哑了声,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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