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笑对这两个小孩当然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三人相依为命,他知道两个小孩只是被当年那件事吓坏。
那时他打最后一场比赛,对手实力强大,他太过轻敌,拖的时间过长,最后神经突突作痛,眼看要赢,忽然浑身颤抖倒地,仪态尽失,如将死的虾般痉挛着摸索身上的药。
药瓶落下又捡起,捡起又落下,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东西,终于捡到救命药,有瘾一般狠吸一口,这药却如同失去效力,令他痛苦不堪。
所有人都被吓坏,全国赛最后第二场,最后三名的角逐。
对手腾地站起,解说也停下声音,所有人都被这场异变惊得神魂出窍,观众的呼声像卡带的录音机,一切停在那个时候。
立体荧屏的光映在每一人的脸上,变幻莫测,唯一还在动的大概只有游戏里的怪物。
这是实时转播,全国观众都在看他如何去死。
台下逃课过来看比赛的妹妹突然站起来,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大喊,时间再度流动,一切拉开序幕,昏天暗地。
这就是他的过去了。
两个小孩都被吓怕,任何一件事都令他们如同惊弓之鸟。
如今几年过去,他信自己已经能控制一切躲避危险,他对鲜花过敏,因而收下了靳寒舟的玫瑰,却并不打算靠近。
况且,他只是羡慕靳寒舟的率性。
什么时候他也能揍得卫统屁滚尿流?
姜笑无奈笑了一笑。
第010章
姜笑回来,靳寒舟犹在睡,全身埋进被子里,如蛋包饭里的米饭,勉强能看见一小撮头发。但姜笑还未走进,他立即惊醒,探出脑袋,眼神狠厉。
“我不知你喜欢什么,随便买了点。”姜笑知他没睡醒,并不介意。
靳寒舟逐渐清醒,从床上跳起,“你喜欢什么?”
他突然这么问,姜笑一时也摸不清,“没有讨厌的。”
“也就是说没有喜欢的?”靳寒舟脸上闪过苦恼。
册子上的第二条攻略是:请他吃饭。
姜笑买了皮蛋瘦肉粥,香气扑鼻,靳寒舟满心不甘,在讨喜方面似乎是姜笑更胜一筹,他还未来得及请人吃饭,自己反而让人请了早餐。
“不行,你一定要想一件喜欢的东西。”
“你问这个干什么?”姜笑也不是真的能完全对上他的脑回路。
靳寒舟对着肉粥一顿狼吞虎咽,许久才重新复活地长舒一口气。
“我想知道。”他握住姜笑的手臂,紧紧盯着他。
姜笑为难地蹙了一下眉。
他立即松开手,“你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会帮你找到。”
靳寒舟信誓旦旦下了决心,姜笑看他半晌,笑问他:“发夹呢?”
“你不能收回去,它已经是我的了。”他脸色骤变。
姜笑一怔,“没想到你这么喜欢。”
“也不是喜欢……”靳寒舟犹豫,不知该怎么说,这可是姜笑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要是说出来,恐怕会显得他像个变态。
于是他摇摇头,“是很喜欢,超级喜欢,我喜欢你帮我弄头发。”
说完他的脸色就变黑,完了,这样岂不是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变态?
果然,姜笑定定看他一阵,似在思考他的古怪爱好。他的眼睫极长,黑眸温柔,偶尔神情忧郁。靳寒舟明知该为自己解释,仍望着他的侧脸被迷得神魂颠倒,好艰难才回过神,依依不舍说:“我该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姜笑惊讶,“你说你是来流浪,我以为你这两天就走。”
靳寒舟含糊其辞道:“有事,还要再留几天,以后我每天都会来看你。”
姜笑端详他片刻,温声说:“也好,我没有什么朋友,偶尔也会无聊,你过来看我也好解解闷,你要做什么我也不多问。”
“你说我能为你解闷?”他兴奋得两眼放光,脸颊红润,“我以为我总给你惹麻烦。”
话音刚落,姜笑突然掀起他的刘海用发卡夹住。
“你很有趣。”他欢悦地笑,罢了又像对待宠物那样抚摸靳寒舟的脑袋。
明明头发被掀开已经很多次了,靳寒舟还是有种古代女子被掀开肚兜的羞耻感,浑身烫得红透,从脖颈到脸颊到耳根都被染红,他在别人面前分明那么凶悍,到姜笑这里却完全不中用。
靳寒舟暗暗咬牙,别开头用眼角余光睨着他说:“你怎么总是这么突然?”
姜笑只是对他微微笑,并不说话。
他当然不会说这就是他发现的秘密。
怎么不有趣?
靳寒舟掩饰慌张似的大叹一口气,“不要乱摸我,也、也不是不能乱摸,下次摸我的时候先告诉我。”
“为了保证公平,我也会问你。”他突然伸出手,在姜笑脸颊边上虚晃,兴奋又小心问:“我能不能摸摸你?”
姜笑一怔,困惑说:“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为什么要摸?
话未说完,靳寒舟炽热的手掌已经抚到他脸上,配合他异常兴奋热情的面孔,好似在探寻宝藏。忽然,他一下缩回手,握紧拳头满面严肃:“我摸够了。”
“哦,好摸吗?”
“非常好。”如评论美食,“下次还想。”
姜笑抬眼看他,笑意浅浅,漆黑的眼睛温柔又纵容,“真怪。”
靳寒舟摸了姜笑那只手拳头越握越紧,直到从姜笑家里出来,才痴痴颠颠举起手掌对着阳光摇来晃去,时而放远,时而凑近。
那里又没有什么大钻戒,路人看他疯癫,小心避开又不由骂上几句,他冷眼一瞥,吓得人匆忙跑路,一转头脸上再度露出古怪笑意。
姜笑开店,咖啡厅与网吧之间两头走。
靳寒舟也没有走远,他就坐在对面的奶茶店,点一杯吃一天,被老板放了无数个白眼。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姜笑,无路可去,也毫无兴趣要去。
姜笑并不知道暗处一直有人在偷看。
他很忙,两家店的生意都很好,又是个勤奋老板,总是自己亲自打下手。
觊觎魁石的人也很多,总有人锲而不舍找上门。
也是,得到这个东西,每年都有国家补助。不过他早就想将这个东西放手,只要两个孩子再长大一些。然而在这之前,上门挑战的人连阿遇也打不过。
姜笑坐在观战席。
新来挑战者正在与阿遇激战,神情戚戚,已显败势。
忽然,阿遇面色微变,挑战者正在使用自爆技能,有三秒钟时间,有一定几率被进攻者中断,进攻者亦有可能失败。但阿遇突然不动,犹豫不决,这一向是他的毛病。
“杀了他。”姜笑轻描淡写道。
“笑哥,我不行的。”大个子露出怯弱一面。
“你可以。”姜笑面容温和,语气残酷,“迟一秒扣一百块钱。”
“哦!”阿遇面色一变,硬着头皮上去。
半晌,比赛结束,阿遇哭丧脸,“迟了一秒,要不要扣工资?”
姜笑微笑,“既然赢了,当然不用。”
阿遇松一口气,马上又有新的忧虑,“卫统那边打电话,说要过几天才能过来,与我们进行轮赛,到时该怎么办?笑哥,重来一次,我不行。”
“阿遇,我不喜欢听这些话,希望你不要再说。”姜笑倚在沙发上,气定神闲抿一口咖啡,冷冷抬眼,“你总说自己不行,看不起自己,连去尝试也不敢,结果当然不行,你已经输过一次,他好歹区赛第二,再输一次又不是什么丢脸事。”
大个子羞愧低头,“我怕自己拖笑哥后腿,以前没读过书,靠偷东西过活,从牢里出来又找不到工作,是笑哥给我一口饭。”
他越说越难过,这么大的高个子,竟转身偷偷拭泪。
姜笑看着他沉默片刻,忽然站起,拍拍他的肩。
“怕拖我后退,就抬起头做人。”罢了又叹一口气,“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输了还有我,不然把魁石给他就是。”
闻言,阿遇犹如雷击,“笑哥,你不可以,阿喜阿悦会发疯。”
姜笑走过咖啡厅,背对他摆摆手,不愿多说。
咖啡厅生意热闹,员工隐隐忙不过来。
他又问一句:“那两个小孩回来没有?”
“还没有回来。”
“怎么整天不见人影,脾气这么大。”他无奈笑一声,眉间微蹙,声音极低,胸口发闷,隐隐喘不过气。
“老板,你没事吧?”
姜笑对她笑笑坐到坐到角落,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有人给他打电话。
是那两个孩子的班主任,他们念同一班。
姜笑接了电话,“曹老师,是不是我家的两个小孩出了什么事?”
“姜先生,他们逃课一天,刚才说要来学校办理退学,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姜笑微怔,正想说话,手机忽然落地,脸色难看弓起身,慌乱在身上摸索。
“姜先生?姜先生?”
“姜什么先生,吵死了。”
一道声音横空插入,阴沉青年闯入咖啡厅揽住姜笑,焦虑问他:“你的药在哪里?”
第011章
姜笑根本无暇应声,脸色倏然惨白,蜷缩住身体,马上就要脱岸窒息。
靳寒舟动作不慌不忙,镇定从他身上摸到哮喘药,他立即夺过,片刻才浑身虚脱瘫下。玻璃窗外车水马龙,咖啡厅内有人声,有杯碟碰撞的清脆声。
姜笑眼神迷离透过窗去看湛蓝的天。
今天是个好天气,春日融融,阳光明媚。
两人所在之处,寂静无声。
很久过去,姜笑轻描淡写说一句:“又捡回一条命。”
他起身,坐端正,慢条斯理整理衣服,偏头去看靳寒舟,唇角含笑,风度翩翩:“你救了我,真是失态,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哮喘其实根本不是大病,我也很久才发作一次,只不过每次都很吓人。对了,你不是去办事,怎么又回来了,我们不是约好明天再见?”
刚才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幻觉,什么也没有。
聪明的人就该识趣,顺着他演下去,他不要你帮助,也不要你同情,独自将自己幽闭。
“你该去看医生。”
忽然,靳寒舟粗鲁打破一切,拧紧眉头,直切重点。
姜笑叹一口气,“我有这样的病许多年,心里有数。”
靳寒舟不管,突然在他前面蹲下,催促道:“快上来,你刚刚犯病,我背你过去。”
姜笑表情逐渐收敛,早晨那个出现过一瞬的冷艳男人再度现身,眼神冰冷,浑身上下充满抗拒:“我讨厌医生,我不去。”
话音刚落,他猛地怔住。
讨厌?
他竟说出了讨厌这个词。
“你又说你没有讨厌的东西。”靳寒舟不耐烦,拉过他的手拽到自己背上,姜笑躲闪不及,被迫以别扭姿势和他贴在一起,动静太大,立即吸引旁人目光,错愕的、疑虑的、震惊的,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暧昧揣度。
这瞬间两人都尴尬透顶。
姜笑是从未在员工面前露出这样丢人的一面。
靳寒舟的在于姜笑不配合——他没有姜笑高,人家又不配合,两条长腿拖在地上,简直像被人从后面抱住,衬得他好矮。
“我以后天天喝牛奶。”他恼羞成怒,“你配合装睡,乖乖让我背去看医生,你不丢脸我也不丢脸!”
越来越多人看过来。
员工认出这是谁,满脸担心走过来,姜笑头皮发麻,权衡片刻,倏地闭上眼,温顺将头靠在靳寒舟的肩膀上,任他带着自己的身体到处跑。
还悄悄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居然是这么任性的人。”
靳寒舟委屈抱怨:“明明是你任性。”
员工上前询问,靳寒舟东扯西拉蒙混过关,出了咖啡厅,一时忘记把人放下,于是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前行,引来无数人侧目,越是多人看,他们就越是忍不住互相抱怨。
“我个子这么高,你背得我好难受。”
“都怪你不配合,要是你乖乖听话我们就不会这么难看。”
“我又不要你帮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
“谁要帮你,我想做的事没人能拦,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那张脸脸白得像鬼,明明害怕看医生,还骗我说你没有讨厌的东西,虚伪。”
姜笑眉头紧蹙,唇线抿直,“亏我曾经觉得你可爱,原来嘴巴这么坏。”
靳寒舟脚步猛地一顿,姜笑险些撞到他的头。
片刻,他才说:“你夸一个大男人可爱,一点也不好听。”
姜笑沉默一阵,突然捏住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轻吹风。
“靳寒舟,你脸红了。”
靳寒舟差点松手,脖颈红透,他脚步加快,硬声硬气地说一句:“早知道不把外套借给你了,什么都被你看得清清楚楚。”
姜笑的回应是叹一口气,“我只是没想到你莽莽撞撞,居然这么细心。”
“谁莽莽撞撞!”
靳寒舟怒气冲冲推开前面的门,“医生,十万火急,快帮我看看他。”
为了“研究敌情”,他早就把附近一带摸得一清二楚,一路熟门熟路冲来,气也不带喘。这间诊所来的人很多,而且信誉不错,包揽整条街的病人。
姜笑松一口气,总算被放下了。
于是他冲诊所里被吓到的人温柔笑笑,摁住靳寒舟,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太着急,你们继续,我先等等。”
靳寒舟不满,正想说什么,诊所里还有好几个人,忽然,一阵尖锐哭声冲破天际,惊飞树木里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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