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邪灵?”路小蝉歪着脑袋。
舒无隙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你还吃吗?”
“吃呀!我的鸡丝面还没上来呢!”
原本还算热闹的鹿蜀镇,忽然之间大街上安静的可怕。
每家每户都关上了门窗,甚至熄了灯火。
店小二从门缝里看见王大勇正朝着他们酒肆门口而来,看向掌柜。
他气势低沉,像是聚集了一整团杀气,随时要挥起手中屠刀,让这个镇子血流成河。
掌柜早就躲到了桌子下面,只抬了一只手出来:“快!快!快!把灯都给灭了!赶紧的!”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客官们不约而同把烛火给熄灭了。
整个酒肆陷入一片黑暗。
急促的呼吸声、扶着桌沿颤抖的声音、牙关碰撞的声音,路小蝉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大勇还在用浑浊的声音叫嚷着:“壬二娘……壬二娘……”
两柄杀猪刀相擦,发出的声音像是要把这浓墨般的夜色也划拉开。
不远处的壬二娘抱着头缩在桌子下面,一直叨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路小蝉歪着脑袋问。
整个酒肆安静的不得了,人人自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路小蝉这么一开口,整个酒肆都听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小蝉:无隙哥哥,你玩的好一手一箭双雕呀!
舒无隙:什么?
路小蝉:引个邪灵来,入了王大勇的身,借王大勇再砍了任二娘!
舒无隙:我记下来,下次我这么办。
路小蝉:……
第15章 让我看看呗
店小二从桌子下面探出脑袋,朝着他“嘘”,却没想到路小蝉就像没事人似的,喝着酒,吃着卤牛肉。而他身边书生模样的年轻男人,也是淡定的很。
就在这个时候,酒肆的门忽然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都快缩起来。
那是屠刀砍在门上的声音。
“壬二娘……壬二娘……”
那声音压的很低,就像是从什么缝隙里挤出来一样,将死不死,却又带着浓重的执着和杀意。
所有人都看向壬二娘,带着谴责的目光,似乎在说“就是你把失心疯”的王大勇给惹来了。
除了壬二娘,还有另一个男人一路摸爬,冲进了掌柜的桌子下面。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是我的位置!”掌柜小声呵斥。
“让我躲一躲!”
路小蝉侧过脸,忽然意识到:“啊!你是壬二娘的相好!”
“胡说!我不是!”男人斩钉截铁地否认。
掌柜和他在桌子下面扭打了起来。
“原来王大勇就是来找你和壬二娘的!你给我滚出去!”
“根本就不是!”
两人推来推去,反倒是掌柜被推了出去,还摔了个大马哈。
就在这一刻,酒肆的门被劈开了,王大勇的屠刀戳了进来。
一位女客带着孩子,孩子尖叫了起来,女客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接着,是木门裂开的声音,王大勇的一条腿踩了进来。
路小蝉也跟着肩膀一颤。
对面的舒无隙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坐到了路小蝉的身边。
他面色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恬淡,单手拎起酒坛,给路小蝉倒了一碗酒。
“把你想吃的,想喝的都吃过了,我们就回去歇息了。”
“还吃?这时候不是该跑吗?”路小蝉抓了抓脑袋。
“为什么跑?你没有用阴毒之计来害他,他不是来找你的。”舒无隙回答。
“哈?”
“菜要凉了。”
舒无隙左手挽着右手的袖子,把盘子里几片最嫩的牛肉夹起来,放进了洛小蝉的碗里面。
又是“哗啦”一声,王大勇已经闯了进来。
他口中的唾沫顺着嘴角滴滴答答下来,落了一地。
才走到第一张桌子,他的屠刀就落了下来,实木的桌子就这么被劈成了两半,躲在下面的人连滚带爬的出来。
“壬二娘在那里——在那里——”
王大勇发出一声呜咽般的声音,呆然地转过头去,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前去。
他身后的客人们立刻爬了出来,从酒肆破烂的门口冲了出去。
王大勇摇摇晃晃,可手里的屠刀却握得紧紧的。
路小蝉看不见,却闻到了王大勇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腐烂又令人作呕,与之前一口咬住他的邪灵“饵殇”的气味有几层相似,却比“饵殇”更加难闻。
“我不想吃了……”路小蝉小声说。
“那我们便回客栈歇息。”
舒无隙的胳膊绕过路小蝉的后背,手指隔空向上一抬,路小蝉身边的窗子就开了。
夜风瞬间灌了进来,酒肆里浑浊的空气被吹散。
舒无隙走出了窗子,他身形修长,一个转身就轻松地落地,然后说了声:“小蝉。”
明明翻窗子这件事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是十分不方便的,可是路小蝉就是莫名地信任舒无隙。
他趴在窗台上,一个翻身就要跌坐下去,却发现自己坐在了舒无隙伸出来的竹枝上。
“下来。”舒无隙轻声道。
路小蝉轻轻一跳,发觉自己的双脚距离地面不过几寸而已。
“走吧。”
路小蝉握住了舒无隙递过来的竹枝,两个人就这么离开了酒肆。
一边走,路小蝉忍不住转身:“那些人不会……不会出事吧?”
“他们,与我们何干?”舒无隙淡淡地问。
“我是担心小二。一饭之恩,不能忘。更不用说,他给我的也不止一饭。”
“他已经从窗口翻出来了。”舒无隙回答。
“哦。”路小蝉这才呼出一口气来。
远远的,路小蝉能听见王大勇疯砍的声音。
壬二娘见着店小二开了窗逃走,也站起身来朝着窗口跑去。
只是还没跑出两步,王大勇就跟了上来,一刀劈下来,差点就劈中她的肩膀。
壬二娘摔倒在了地上,转过身来就看见王大勇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手中屠刀泛着寒光,一脸铁青,神色狰狞,无神的眼睛偏偏瞪得就像铜铃,像是要爆裂出来一般。
壬二娘一边向后退,一边哭的鼻涕眼泪到处都是。
“大勇!大勇你听我说,不是我下毒害你!是他!是胡涂觊觎我的美色!一直在打我的主意!我不从他,他便在我煮给你的汤里面下了药!”
这时候,胡涂缩在桌子下面,浑身抖筛糠!
他心里那个恨啊,从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他想要把这女人的嘴巴撕了,可又害怕一有什么动静就把王大勇给引过来。
掌柜此刻算是明白了,原来壬二娘伙同自己的相好毒害王大勇,王大勇来寻仇了!
怪不得今天没有见到王大勇出来摆摊!
等等,这都口吐白沫了,怎的还有力气拎着屠刀出来寻仇?
掌柜低下头来,窗口微弱的月光落进来,却在地上形成了一大片的阴影。
那阴影就像张牙舞抓的怪物,一点一点向着胡涂和壬二娘蔓延。
而那阴影的源头,就是王大勇。
掌柜的忽然反应了过来,冲出了酒肆。
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呼救:“快来人啊!仙君在哪里?仙君在哪里啊!王大勇被邪灵附体了!王大勇被邪灵附体了!”
掌柜的冲到了镇上首富的陈家。
昨天陈家的老爷归天了,仙君正在陈府给陈老太爷祈福。
掌柜用力拍着陈家大门:“仙君救命!仙君救命!”
没过多久,陈家的门开了,掌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了进去,在他看来,只有仙君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这个时候,路小蝉已经被舒无隙带回了客栈。
路小蝉在榻边坐下,却没有脱自己的鞋袜。
“怎么了?”舒无隙问。
“你说……王大勇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被邪灵附体了。”
“什么邪灵?这邪灵叫什么名字?以什么为食?”路小蝉睁大了眼睛,好奇的不得了。
“我若跟你说了,你乖乖睡觉吗?”
“嗯。”路小蝉点头。
“它以恨怒为食,是一种充满杀欲的邪灵,名‘冲冤’。”
“然后呢?”路小蝉还是仰着脸,一副要继续听故事的样子。
“王大勇满口白沫,应该是中了毒。将死未死之际,是恨怒最浓重的时候,于是吸引了‘冲冤’入体。‘冲冤’吸食了他这最后一口气,占了他的身体。”
路小蝉还是看着舒无隙,等着他告诉自己,要怎样降服‘冲冤’。
但是舒无隙却说:“我说完了,你还不睡?”
“啊?就这样?那怎么降服它?不是化了这邪灵,就能增加你的修为吗?你不去降服它?”
“此等低下的邪灵,浪费力气。”
舒无隙抬起了竹枝,轻轻点在路小蝉的肩头,却并没有用力,只是在示意他睡觉。
路小蝉又问:“那我睡了床,你睡哪里?”
“我看你睡。”
路小蝉躺了下来,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床顶。
“怎么不闭眼?”
“我又看不见,闭眼不闭眼没区别。”
这时候,外面一阵敲锣打鼓,原本熄灭了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仙君要去驱邪了!”
“仙君来了!”
“我等去给仙君助威!”
路小蝉忽然坐了起来,那一刻,他有种感觉,舒无隙正低着头看他,而且离他很近,因为那一瞬他的鼻尖几乎就要感觉到舒无隙的温度,但是对方又避开了。
“你怎么起来了?”
“我要去看仙君驱邪!”
路小蝉兴致勃勃地掀开被子,脚尖在地上晃来晃去找自己的鞋子。
“睡觉。”
“我不要!我一直都觉得那个仙君……是个骗吃骗喝的!现在王大勇被邪灵附体了,我肯定要去看热闹,这仙君有几分本事呢?”
路小蝉还没站起来,就被舒无隙用竹枝压了回去。
“睡觉。”
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路小蝉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自在惯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管着,心里有点儿不爽。
“我就要去。”
“睡觉,明日就要启程了。”
“让我看看呗!错过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
压在他身上的竹枝还是一动不动。
“……你是我亲爹啊……让我去看看呗……”路小蝉伸出双手作揖。
竹枝还是不动。
路小蝉安静了片刻,又闹了起来。
“无隙哥哥,我想去看仙君驱邪,你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无隙哥哥!”
他每次一叫嚷“无隙哥哥”,压在他身上的竹枝就会变轻。
于是他就一直不停地叫。
第16章 我是吃什么的?
“无隙哥哥,你不让我去看,我就闹一个晚上!你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驱邪伏灵!”
他在被子里晃来晃去,床榻也被他晃的吱吱呀呀响,只是被竹枝压着,起不来。
蓦地,竹枝抬了起来。
路小蝉刷拉一下起身:“无隙哥哥,你让我去看热闹了?”
“你去了,别后悔。”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路小蝉把鞋子袜子穿上,落了地才发现穿反了。
他懒得换过来,正要跑向门口,却被舒无隙用竹枝拦了回来。
“穿好鞋子。”
“唉……”路小蝉只得脱了鞋子,换了左右。
这时候,镇子上的乡亲们几乎都举着火把来到了无肆酒坊。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路小蝉根本挤不进去。
但是他本来就是靠听,不是靠看的。
陈家派了家丁来协助那位仙君。
仙君穿着一身潇洒飞逸的长袍,捏了捏自己的胡须,指了指门口。
陈家的家丁立刻把酒肆那破破烂烂的门给拆下了。
那一瞬间,乡亲们一阵惊呼,不约而同跟着后退,差一点就踩了路小蝉的脚。
舒无隙说了声:“抓紧了吗?”
路小蝉点了点头:“我一直抓着竹枝……”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体一轻,脚下传来瓦片的声音,舒无隙已经把他带到了酒肆对面的房顶上了。
“哇……这里真是看热闹最好的位置!”
路小蝉坐了下来,撑着下巴。
他的眉头蹙起,闭着眼睛用力嗅了嗅。
“我怎么闻到了……味道了血腥味?”
在酒肆之中,胡涂已经身首异处了。尸身被大卸八块,五脏六肺到处都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而王大勇,竟然趴在地上,如同野兽一般,啃噬着糊涂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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