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转身之际,凉诗琴还拉着我的手不舍得摩擦着,看着她低头做着不符合年龄身份的这些小动作,我心头弥漫着幸福的滋味,伸手摸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情深意浓的告诉她:“我去去就回。”期待下一个转瞬,我是以归家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听了我的话,凉诗琴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但是她的头依旧是低着的,似乎是在告诉我,她实在不愿意目送我的离去。我把凉诗琴这个孤零零的模样烙在了心里,眼眶一红,赶紧起步离开。我怕,再停留一会儿,便再也不忍心了。
跟着小斯,我来到了大厅,进去之前,停住了一会儿,把自己悲伤的情怀藏在身后,装出一副喜悦的神色跨进门槛。一进屋,便看到李家一大家子都坐在大厅上。为首的是李父李母,左边坐着李乐,看见我便起身向我走来。右边坐着李文和何云。除了李乐面带笑容的迎接我,其他人看我的神色都带上了几分惆怅。我心头生出这样的想法:即便我走了,我想凉诗琴也会受到很好的照顾。虚假的笑容,漫出几分真心。
李乐向着李父李母拱手介绍着我:“这才是真正的更衣。”尤其是“真正”二字,咬的特别清楚,似乎是要和谁作比较。我却不甚在意。李父面无表情看着我,微微点头,李母看着看着眉头又皱了起来。说完,李乐便拉着我入座,然后开始进入正题:“我的请旨,皇上已经同意了。明日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不在的日子,凉诗琴会替我好好打理家务。父亲母亲不用担忧。儿子在外,”唠唠叨叨说话的李乐突然向我看来,语气有些加重,“会有更衣好好照顾。您二老不用操心。”我看得出李乐眼里的藏不住的喜乐,但是却没有在我的心湖里荡起一丝涟漪。我只知道,对李乐的亏欠,又多了一分。为了减少尴尬,我干脆低头,来个不看不闻不问。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按李乐的计划蹒跚而行了。
李乐的话音一落,大家静默一会儿。再出声,是李文:“大哥,此去不知何年何月你才能再回来,家里的事,你莫要担忧,有我和大嫂。”
“是呀,大哥你放心的去为国效力。家里你不用担心。”何云接着说。
就连白发苍苍的李母也语重心长的发了话:“家里有诗琴,你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难为她了。”李母微叹了口气。我一抬头,正好看见李母向我看来,有几分质疑、有几分焦虑、更有几分无奈。惊得我赶紧低下了头。看来李母是在担心李乐此番一走,便和凉诗琴相隔千里,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李母对凉诗琴的心痛都化在了说不出的言语里。我在心里琢磨着,或许我在李母跟前已经入不了眼了,但是又何妨,凉诗琴已经博得了她的好感,就可以了。我安心的又翘起了几分嘴角。
李母公然对凉诗琴的心疼,让气氛又凝重了起来,还是李父开了口:“李乐这是在尽忠。是作为臣子该做的事。诗琴就该体谅。既然诗琴已经安排了更衣去照顾李乐,你个老婆子还有什么好瞎操心的。时候也不早了,李乐明日一早便走,还是拿些时间给他们收拾收拾。”李母不敢再说什么,连连点头。
缺了凉诗琴的家事讨论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而我,作为李乐带走的妾,已得到了大家的默认。除了大厅,李乐走在前面,我慢一步走在后面,见四周无人了,我才开了腔,接着清冷的月光,对着李乐高大的背影道了声:“谢谢。”谢谢他的不计较,谢谢他的容忍,谢谢他的退让。一声“谢谢”,更是承载了我无限的愧疚。
李乐停下了步子,转身看着我,眼里精光闪烁:“你我何来谢谢之说。都都绕绕,你还是成为了我的妻子。若不是军务紧急,我定要大摆宴席,明媒正娶将你抬进李府,让大家都知道你的存在。不过也无妨,到了边塞,你想怎么置办都可以。”听着李乐话里满满的笑意,我只是有些内疚的撇开了自己的视线。对于李乐,终究是不敢真心直面的。见我不出声,李乐走近,拉起我的手,却暖不了我的心。我平静的听他说:“更衣,之前委屈你了,以后我李乐定不会再委屈你。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就是天上的星星月月,我也劈来。”
李乐的手心有着粗糙的茧子,和凉诗琴的纤纤玉指不可比拟。李乐的情话豪情万丈,和凉诗琴的轻声耳语不可相比。凉诗琴是住在我心里的人,李乐是站在我眼前的人。我的承诺都给了凉诗琴,自然不会给李乐一分一毫。但是李乐真心的付出,我却不能直接漠视。我慢慢抬起头,看着李乐,看清朗月,道:“我不需要星星月月,我只求这十年,大家都一切安好。”
李乐抱住我,在我的耳畔应和着:“会的。”
为了避免我回去耽误时间,李乐早就派人通知了小姨,所以我今夜并没有离开李府,而是去了客房,一推看门,便看到小姨欢欢喜喜的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你选择李乐是对的。”
我却一盆冷水泼向了小姨:“你让李婶子来不就是为了能促成我和李乐吗?”我看到小姨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知道自己说重了,我缓了气:“小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觉得七小姐不值得我为她付出。但是,在我心中,怎样的七小姐都是她。生活在世,尤其是像凉府出来的小姐们,谁不昧着良心做了些错事。那不过是自保的手段。我不介意她对我做的事。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记在心上。”
小姨尴尬的扯着笑,拉着我往桌边坐:“你都和李乐走了,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妾的身份为实委屈了你。”说着,小姨叹了口气看着我:“更衣,不是我抹黑七小姐,而是她就这么霸占着正妻的位置。若是你和李乐有了孩子,不得为孩子着想吗?”小姨轻轻地拍着我的手背,我看见她湿润的眼眶突然苍老了许多:“更衣,名分,名分,真的太重要了。。。”说到最后,小姨哽咽了,松了拉住我的手,侧过身,擦去自己脆弱的泪珠子。
我很少看见小姨哭,心头思绪万千,赶紧抱住小姨:“小姨莫哭,莫哭。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想争什么。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大家过得开心。”小姨没有回应,我只是听到她呜咽的声音,我想,小姨也有一段辛酸史,才会如此的重视,怕我重蹈覆辙,像她一样,苦一辈子。
小姨擦开泪,才振作精神向我看来。我看到小姨的眼里是满心的欢喜。我知道,她不光担心凉诗琴鸠占鹊巢,更担心我和凉诗琴的不正当关系的发展。远离焱京,远离凉诗琴,是小姨百般乐意的事。所以,和凉诗琴的十年之约,我不能向她提及一个字,便立马转换了话题:“小姨,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小姨不假思索着:“会。以后,更衣去哪,小姨就去哪。我俩永远都相依为命,你有个什么事,我也好帮你分担。”说完,小姨的嘴角慢慢爬起笑容。我靠在小姨的怀里,知道自己的千般万般不对,辜负了小姨的期待,只能在心里道一声:对不起,我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山长水远 有你一个真心带在路上 亦在咫尺之间
第97章 囧
冬日的清晨总是雾蒙蒙的,白雪覆盖大地,看不清远行的道路。鸡还没有打鸣,小姨便起来收拾了。等我起身时,只待整装出发。本来大年在即,李乐可以等到过了年再出发。但是由于计划有变,他要带着我上路,拖家带口,不好骑马,便弄了一辆马车让我和小姨好坐。所以,李乐干脆提前请辞,以免因为他的个人原因耽误了大家的出行。所以当我走出李府大门时,并没有看到李乐的其他同僚,在他的搀扶下,一步便跨上了马车。站在马车上,看着安静的李府就沉睡在我的眼前,里面住着一个不能遗忘的人,一想到将要和她分隔两地,便多了几分寂寥之情。或许是李乐嘱咐了,这次出行,没有人来送行。马车里就我和小姨,由一个小兵驾马。李乐穿着厚重的衣衫,骑在高头大马上。我在马车里只听到李乐朗朗一声:“走。”车轱辘便转动了起来,我也随着颠簸着。慢慢的掀起帘子,我看见李府的大门已经悄然关上了,不知道凉诗琴此刻是在安眠,还是对着我离去的方向沉思。
一旁的小姨轻轻地拍着我的肩头,告诉我:“更衣,我们已经离开了。莫要再看了。”我知道小姨是想告诉我,莫要再想她了。我慢慢地放下帘子,瞟见地上的白雪,想起了凉诗琴曾经握着我的手,教我在雪地里用树枝写大字。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她却笑得开开心心。我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丝笑意。我知道,即便相隔千里,不用刻意的想,凉诗琴时刻都在我的眼里,心里。这是融入骨血的情感,抹不去的印记。
从焱京到边塞的边城,路途遥远,昼夜兼程马不停蹄都需要十来日。好在驾车的小兵是李乐精心挑选的,驾车技术又稳又快,跟着李乐的马匹,也走了余月才抵达边城。边城此时的天气比焱京更加恶劣,不仅大雪飘落,更有寒风刺骨。才一掀开帘子,一股劲道的大风便毫不客气的刮了过来。初来不适应的我差点被它刮倒。我立马转身看向小姨,小姨身子比我弱,才来了边城便病倒了可不是好事。好在小姨虽畏畏缩缩的拧着领口不让这霸道的北风钻衣服,抵着马车,眼睛虚着。我立马跳下了马,根本没有注意到李乐下马后向我走来,准备接我下马车的手,我便伸出了手向小姨道:“小姨,快下来。”小姨在我的搀扶下下了车。我挽着小姨的胳膊,希望能给她带去一丝一毫的温暖。一路从焱京颠簸到边城,实在难为小姨了,所以我更想在这仅有的十年里,好好照顾小姨。
“进去吧。”李乐站在一旁,用手指引着。我这才打量起了我即将待十年的地方。这里不再是青砖黛瓦,而且土城土墙。这里没有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美景,更多的是狂风大作之下肃然的景象。这里没有我认识的故人,只有一张张新的面孔需要去识记。我驻足了一会儿,环视了一圈,突然发现这里的苍凉之感已经蔓延到了我的心头。恨不得重新踏上马车,马不停蹄的赶回去,扑在凉诗琴的怀里,告诉她我对她日日夜夜的思念,告诉她这里与焱京不同的景象,告诉她我才踏上边城的土地便滋生了回家之意。
“更衣。”看我有些走神,李乐喊了声,我回过神,想着他微微一笑,扶着小姨,在北风的欢迎下走近了我新的住所。
这所屋子和雅舍居很像,只是少了后屋。这所屋子除了我、小姨和李乐,还有厨娘张大娘和张大娘的儿子张二当跑腿。李乐不在的时候,这屋子便由他娘俩照看。我们一进院子,张大娘便热乎的照顾我们去大厅。一推开门,大厅的热气便扑面而来。大家三两步进了屋子,把北风挡在了外面。
“哟,这便是夫人吧。”张大娘嬉笑的向我打招呼。
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想来她应该是把我当做李乐的正妻了。看我有些囧相,李乐立马应来:“在这里,更衣便是我唯一的夫人。”我惊讶的看向李乐,他却高高兴兴的向我看来。我的眉头骤然一紧,心绪不宁。
“哟,张大娘给夫人请安了。”张大娘立马向我作揖,还拉着张二一起。
我一时间不适应,连忙站了起来,还是小姨走了过去,扶起张大娘,打趣着:“以后都是一家人,何来这么多礼数。我家更衣也是下人出生,你这般多礼,会吓着她的。”说完,小姨向我看来,我连连点头赞同。
见我囧了,张大娘又开怀大笑:“李乐可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位不摆谱的夫人,我和二小子以后也有好日子过了。”说完,大家都笑了。
大家暖和了身子,李乐便领着我来到左边的厢房:“这里便是日后我俩的房间。”李乐环顾着,“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说。”我看着李乐眼里闪烁的精光,摇摇头。不过睡觉的地方,不需要多么奢华,有一张床,几床被子便好。李乐挠着脑袋,有些踌躇的看着我:“今晚,你和木姨先睡这。等,”李乐瞟了眼我,又撇开,“等我俩真是成亲了,我再搬过来。”一想到“成亲”,我安宁的心突然躁动了起来,也有些尴尬的不敢直视李乐。
虽然知道迟早要与李乐同塌而眠,但是我还是有些排斥。我慢慢地向后退一步道:“我去看看张大娘需要帮忙不。”便疾步离开,逃避李乐,逃避这个话题。
进了厨房,小姨正和张大娘聊得开怀,看见我,俩人又是一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错开她俩那了然于心的眼神:“需要我干什么吗?”
“厨房就这么小,哪里需要你干什么?你不如去问问李乐想吃什么,奔波了这么久了,他也够累的。”小姨的话里是掩藏不住的疼惜,我却有些踌躇的低下了头。见我不愿出去,小姨干脆转而问张大娘:“李乐平时都爱吃什么?”
“他什么都吃。说是行军打仗,冰雪、沙土、树皮、腐尸什么都吃过,在饭菜上也就不挑剔了。”张大娘说得平平淡淡,却让我对李乐生出了一些敬佩。久在焱京的我自然不会知晓前线打仗的艰辛。对于李乐经历的这些,对他而言稀疏平常的事,却让我难以想象。他的功勋来得不易。我走到张大娘的身边,也伸出了手同她们一起摘菜叶子。
晚间,张大娘做了这里特有的大饼,里面加了菜叶和肉沫,咬下去,有些硬,但是味道还是不错。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了若是凉诗琴捧着这饼啃,不知会不会直呼“磕到牙了”。
“你喜欢吃吗?”李乐突然开了口。我一脸懵的看着他。他笑道:“看你吃得这么高兴。喜欢就说,张大娘做这个可厉害了。”说完,李乐笑着继续吃饼。我一时窘迫的收起了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意,一本正经的啃饼。
由于李乐没有主仆之分,张大娘和张二都在桌上同吃。热情的张大娘以为我真的喜欢上了她的大饼,主动请缨:“明日我再做就是。”骑虎难下的我只好向她微微一笑,早些做好再啃大饼的准备。这番苦楚,我得记载心里,回去定要跟凉诗琴讨回来不可。
入夜了,我和小姨并排躺在床上,窗外的北方一直都在叫嚣,我毫无睡意。疲惫的小姨先开了口:“更衣呀,人都到这里,就和李乐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知道了。”从离开焱京的那日算起,已经一个多月了,还剩一百一十九个月,不对,还剩一百一十八个月,我便可以回去了。回去了,我便不再离开焱京半步,在焱京守着凉诗琴,过完余生。想着想着,我紧张的心绪慢慢的松懈了下来,疲惫之感吞噬袭来,一瞬便栽进了黑田梦,小姨后来说了什么,我全然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在梦里,我梦见了凉诗琴。自从离开焱京后,我只能在梦里与凉诗琴相见,有些感伤,有些窃喜。凉诗琴频频入梦,不知是不是她也如我这般思念她一样思念我,所以虽人在千里之外,也会不远千里来赶赴这场异地梦。
梦里,我牵着凉诗琴的手走在边城的黄土上。梦里,没有狂风大作,没有大雪飘零,边城的街道没有焱京那般热闹,偶尔有些摊贩在街边卖东西。路上的行人看见我俩都投来真心的笑容。就连在路上遇到的张大娘也是笑着对我说:“这便是你的夫人。”我们都没有作答,只是把答案藏在了连绵不绝的笑意里。不知又行过多少路,我领着凉诗琴终于走回了自己的家。门口正立着张二,他看见我俩便拱手,一本正经的喊着:“夫人。”这时,小姨也从大门里跨出来,向我俩欢喜着:“还不赶紧进屋,饭菜都要凉了。”我向身边真真切切的凉诗琴望去,雀跃着:“夫人,我们到家了。”凉诗琴也向我看来,最美不过她嘴角的那抹笑,是满足,是幸福,是历尽艰辛后的得偿所愿。我俩的手紧紧地牵着,并肩一起踏进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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