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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事(近代现代)——PEPA

时间:2018-10-26 08:18:56  作者:PEPA
  他再了解齐谨逸不过,他天生一身亲和力,不管动没动心,对人都是一副温柔模样,挂着一张笑面,衣冠禽兽,文质彬彬,看起来事事关心,实则全不上心,每说一句话都是温柔陷阱,扮诚恳扮深情信手拈来,勾得人身陷其中无法自拔,等他全身而退,别人还要审视自身,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商场如是,情场亦如是。
  最狠不过深情渣,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事了拂衣去,徒留伤心人。
  大体被他说中了六七分,根本性质却完全不同,齐谨逸耸耸肩,不与他争高低,只说:“他不一样。”
  齐骁像在听他讲笑话:“怎么不一样。小孩子最麻烦,等他被你骗到手,一定闹你要公开关系,那时你怎么办?甩了人家?”
  “不怎么办啊,他要公开就公开咯。”齐谨逸答得轻轻巧巧,“又不会怎么样。曼玲肯定站我这边,那蒋家也就站在我这边了。凌老头子已经在ICU躺了半年,能管什么事?凌家那几位世伯养在国外的小孩少说也有三四个,本身也轮不到凌子筠继承。他要是真的想要凌家的家产,那我帮他争咯,或者把齐家属于我的产业送他都可以,比凌家值钱吧?我自己在英国也有根基,他想待在哪边都可。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什么都没了,也不是没能力养他……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齐骁和齐添瞠目结舌地看着他,齐添喝水压惊,齐骁问他:“……齐家的产业,哥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啊?”
  齐家不似别家般内里刀光剑影兄弟阋墙,几个同辈之间关系好得简直超现实,不是因为他们懂谦让性格好,知道要兄友弟恭齐力断金,而是他们太明白什么该争什么不该争。就好像他早早投身黑道,齐添选择读艺术,齐谨逸刚成年便避走国外,大家明面上都说是兴趣所致,真正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两位大哥作为长子,从小接受的栽培教育就与他们全然不同,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大哥确实比自己有能力,有能力把控齐家,也有能力弄死他们,才本份地拿着属于自己的一小份产业,避掉锋芒,各走旁支,再一齐回过头来支援齐家,曲线救国地让自己手上的产业升值,才有齐家如今和谐繁荣,一家独大的景象。
  换而言之,他们现在手上所拥有的齐家产业,都是他们牺牲了野心和私心才换来的安稳保障,是一份委曲求全的例证,而齐谨逸居然就这样随口把它许给了凌子筠。
  “这不是重点,”齐谨逸闲闲点烟,无视齐骁见鬼一样的表情,“重点是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我愿意送,人家还不一定愿意要。”
  齐骁无话可说,只能抱拳:“ok我服,你们仙人拍拖的层次太高,我望尘莫及。”
  “不说这个啦,”齐谨逸笑着推了齐骁一把,看向齐添,“我大致有想好几个元素,拜托你帮我组合设计一下,Breaux的画过两日从英国直接寄到贵府,麻烦你尽快出几张稿子,不然我都不敢在他面前脱衣服。”
  -
  宴会厅呈穹顶状挑高,正中的吊式水晶灯从意国定制,垂下来的粒粒晶石都切分完美,四射出璀璨流光,华丽大气又不显得刻奇。会场里举杯交谈的皆是面孔青葱的小辈,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三,不像在会所派对或是赛车场中那般放得开,举手投足间的动作有些生涩,却都已初显出了一派上层社会的气质。
  凌子筠对这类活动一向能避就避,原本想一直拖到十八岁成年礼,可惜这次凌家世伯出面发话,一定要他参加,纵使他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地按dress code着西服打领结,端着香槟步入会场。
  他当然不会主动与人攀谈,清楚他身份的人也不会贴上来,更不会有人在这里来找他麻烦,所以他只用挂着微笑,尝点酒味便能完成任务,倒也能够接受。
  跟几个相熟的面孔简单打过招呼,他就敛回了脸上的表情,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当壁花。
  齐谨逸拿着香槟倚在厚重的幕帘边,半个身子陷在阴影里,视线从凌子筠踏进会场的那一刻起便绑定在了他身上,看着他贴上微笑的假面与人打招呼,转身后又迫不及待的收起,一派闲适地站在角落,一个人喝着酒,还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真是十足可爱。
  没忘记曼玲的嘱托,他以凌子筠为圆心,打量了一下会场里的人,不意外地看见几个那晚围堵过他的人。
  他没有现身的打算,这本来就是晚辈的主场,他只用远远地看着,保证凌子筠不出大问题就好。
  这种为了组建交际网而设的场合里从来不缺想借机往上爬的人,他眼睛扫过一圈会场,简简单单便数出几个表情拘谨,眼神又难藏野心的男女。
  齐谨逸虚着眼睛,看见其中一个女生与身边正谈话的男伴低语了一句,那男伴不耐地摆摆手,她便捏着裙摆,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王家的女儿和黄家的儿子么。他记得黄家眼下正在谈一个大项目,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而王家从两年前就难掩颓势,这个月却突然有了复苏的势头,这组合还真是有意思。
  不过两分钟,王家女儿就走了回来,却没按原来的路线走,而是从桌上端了杯酒,往凌子筠那儿走了过去。
  齐谨逸挑了挑眉,抿了一口杯中爽甜的香槟。
  -
  王敏仪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偷偷关注这个少年,又见他身边没有女伴,也没人与他攀谈,当他不是哪个落魄世家的小公子,就是被人塞进来衬场的小明星,原本因他长相生出的三分好感,又在想起自家即将签下的那笔单子后多生出了几分势在必得,就找了个借口,撇开黄家的那个肥猪,朝他走了过去。
  凌子筠的心情从收到那条只有简单两个字符的短信后就一直很好,手指捏着耳骨后的耳钉尾部转了转,打算喝多几杯,在这里再站三十分钟就即刻回家见那个发信人。
  他眼里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被那个看了他半天的男人尽收眼底,勾出他满心宠溺。
  “你好。”
  清亮的女声在他身侧响起,凌子筠一下从那副少年怀春的心境里抽离出来,来不及调整出规整礼貌的表情,有几分意外地看过去:“?”
  王敏仪见他慌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微微仰了仰下巴,笑道:“认识一下?我是王敏仪。”
  她身上那副势在必得的攻略性气场太过明显,凌子筠眉峰轻轻一挑。在他们的圈子里,只有两种人会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用上“我是”这两个字,一是名字很有份量的人,二是觉得自己名字很有份量的人,而眼前的这个人明显不是前者。
  “怎么一个人?”王敏仪伸手拢了拢头发,“在等人?”
  入场时间早已过去,这两个暗藏深意的问句联用在此时此地,可以直接跟性骚扰划上等号,凌子筠没说话,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王敏仪被他冷冷的眼神一噎,脸上清雅的笑容差点保持不住,轻抽了半口气,恢复了冷静才开口:“你的名字?”
  这就很不客气了,凌子筠笑笑:“新海诚。”
  王敏仪:“……”
  几句话的功夫,本在谈笑的黄安民那圈人注意到了这里,走了过来。黄安民先是眼神不善地看了自己的女伴一眼,才带着几分轻蔑地看着凌子筠,气势凌人地开了口:“蒋夫人的继子?”
  声音不低。
  依仗着自家的女伴企图勾搭上别人本就是一件落面子的事,再加上凌家式微和凌子筠尴尬的身份,这句话说得既诛心又难听,不少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望过来,那副看戏的姿态实在难看。
  凌子筠倒是不以为意,淡定地应了一声,继续喝他的香槟,他长得好看,气势和气质都摊开摆在眼前,生生衬得眼前的男女低了一头。
  一拳击在棉花上,黄安民的脸色越来越黑,这种场合下又不能发作得太难看,只能咬着牙道:“不识好歹。”
  “你说的没错,我应的也没错,你又在生什么气?”凌子筠摊了摊手,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无论凌家现状如何,烂船也有三斤钉,王敏仪早在黄安民初开口时就退到了他身后,企图避过这二人的交锋。凌子筠却没打算放过她,他的眼神越过黄安民宽厚的臂膊看向王敏仪:“如果是因为这位小姐,那大可不必,我还不认识她。”
  王敏仪笑容僵硬,幅度极小地摇着头。
  场面有些滑稽,有人闷笑出声,那笑声仿佛能戳人心肺,黄安民恼得头昏,偏生在场人人都身份尊贵,除了凌子筠外谁也不能得罪谁,他瞪着自在喝酒的凌子筠,恨声道:“凌家也不过就这两天的事,蒋曼玲不管你,你还是趁现在多喝几杯堡林爵,别以后就喝不到了!”
  他的声音不高,会场却静默了几秒,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从他话里推测出了不少东西,他自知失言,又想着这事即使说出来也不会如何,凌家如今不过一具空壳,他黄家想取而代之也就是这一个项目的事,只要款项一到位——
  一个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直直走向他,在他耳边轻声报出了一个数字。
  众人不明所以,只看见黄安民表情突然如遭雷劈,脸色一瞬煞白,又看着那人施施然走到凌子筠身边,松松揽住他的肩。
  齐谨逸没看小孩微讶的表情和一瞬亮起的眼,指尖安抚性地在他肩头按了按,不紧不慢地开口:“有野心是好事,心野了就不太好了,是不是?一个小项目而已,且不说凌老爷子还在,也别把蒋家人当透明的吧?”
  “你……”黄安民整个人都虚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下文。
  “毕竟项目摆在那里,谁来做不是做?”齐谨逸笑着,轻飘飘扔下一记深水炸弹,举杯虚敬黄安民,客气地请走了凌子筠,只留满场凝滞的气氛。
  半点心思都没放在刚才的事情上,凌子筠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穿着正装的齐谨逸,记挂了一整日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香槟后劲上头,总觉得眼前这人是假的,心情美妙得不真实。他脚步好似踏在云端,傻傻地任他牵着自己坐上电梯。
  齐谨逸把他带到楼间的空中花园,凭栏吹风看夜景,看小孩一直不说话,就拍拍他的头:“傻了?怎么不说话?”
  “你怎么会来?”凌子筠觉得不可思议,醺人的酒意融掉了他身外冷清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十分柔软可爱。
  “不想我来?”把他拉近身边,齐谨逸笑了一声,“见到我你不高兴?”
  “没有,很高兴。”喝醉的凌子筠不再别扭,格外诚实地答话,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难得活泼地咧了咧牙,像从小猫进化成了豹子。
  齐谨逸看着这样坦诚直白的凌子筠,感觉受到了会心一击,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
  喜欢被他主动亲吻,凌子筠笑得有些傻,突然又微微眯起被酒意熏红的双眼,揪住他的衣襟,质问道:“……不对,你跟谁来的?”
  胃里密密冒泡的酒精使他的思维很跳跃,以为他又攀到别的金主,凌子筠垂下眼,闷闷地把头埋在齐谨逸胸前:“他们都没曼玲有钱的。”
  “……你在说什么啊?”齐谨逸还没来得及多吻他几下,一头雾水地看着情绪急转的凌子筠,不懂为何自己明明已经解释清楚了,他还会这么说。
  以为他装傻,凌子筠抬起头,气势凌人地瞪他一眼,又飞快地埋头回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声音很小:“……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你要陪我,哪里都不准去。”
  看着他这幅委屈受气的模样和直白表露出的占有欲,齐谨逸愣了片刻,想到昨日他坦白解释后凌子筠冷淡的反应,电光火石中突然明白过来——凌子筠不信他。
  狼来了的故事谁都知道,却不是每个人都学到了教训,他先前开的暧昧玩笑太多,以至于说出了真心话,凌子筠却不信了。
  想到昨日小孩泪流不止的样子,他满心自责,重重叹息一声,把凌子筠抱得更紧了一点,直弄得他气闷地挣了挣,才低声开口:“……我能去哪里?傻的,我是你的plus one啊。”
  总能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心里又暖又涩,凌子筠把头抵在他肩上,不满地掐他的腰:“整天说这种话哄我,装情圣。”
  “不是哄你,”齐谨逸按住他作怪的手,抬起他的脸,认真地望着他的眼,“子筠——你是不是喜欢我?”
  凌子筠被问得一愣,看着他浅褐色的眼,垂下了头:“我不知道……”
  即使对两种答案都做好了心理准备,齐谨逸的心还是不免缓缓下沉,又听见他低低地说:“……我不知道——只是……你在身边的时候,我都好开心,你说的每一句话,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做的每一件事,分分秒秒,都很开心,也很安心……可是又总是觉得很乱,很委屈,很难过,但都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心声先于大脑的思考坦露出来,凌子筠抬头看他,恍然不知自己正在剖白心意,自顾地微微笑起来,伸手去描摹齐谨逸的脸,指尖划过他的眼眶:“只是……想你一直看着我,不看别人,”又滑过他的嘴角,“想你亲我,只亲我,”又点了点他的胸口,“想你……也想着我——”
  他没能再接着说下去,软绵的话音被吞没在齐谨逸贴上来的唇间,两唇相接,很软很甜,香槟的味道传到舌尖,像在分食同一颗酒心朱古力。
  凌子筠被他吻得情动,呼吸和心跳都乱了节拍,有些气急地推开他,不知是在气还是在撒娇:“都不听我把话说完,没礼貌——”
  “凌子筠。”齐谨逸按着他的肩,语气郑重地叫他的名字。
  不曾见过他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凌子筠微微一怔,以为他在生气,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你听好,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我知道你现在喝醉了,但我等不及你酒醒,”齐谨逸口吻很强势,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你不准误会多想,也不准酒醒之后就忘掉。”
  “在影院时没有解释明白,是我的错,但现在我认真地再说一遍——我不是任何人的情人,从来就没有别人,这是事实,不是哄你,也不是骗你。”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吻了吻凌子筠茫然的眼,字字咬重:“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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